第五十七章
转眼两天过去了，黄金多次快速下探801、805，之后又迅速拉起。就像一把阴冷的寒刀，眼看就要刺破张宏伟的胸膛，但刀锋一转，又化险为夷；张宏伟睁开紧闭的双眼，慢慢松开死攥的双拳，已是大汗淋漓。 第三天中午，黄金回升到835。清盘的客户不停地打方唯一和几个经理的电话，向他们提出质疑和警告：为什么华歌还不出事？为什么华歌依然运转正常？你们要是进行欺骗，等黄金涨起来，联众金银必须包赔全部损失！方唯一疲于应对，被折磨得狼狈不堪。 “方总，快看华歌公司网站！”王冬青跑进来，大声喊着：“华歌清盘了！快看清盘公告！” “本公司经过慎重评估，充分考虑国内的政策风险，和黄金价格目前剧烈波动的风险，决定终止公司的网上黄金杠杆交易，并于今日对客户进行清盘。请各位予以谅解，并积极配合。” 方唯一说了声“不好”，即飞奔上楼，刚进华歌公司，就与出门的郝丽惠撞了个满怀。“我正找你呢！快去看看吧，张宏伟发疯病了！”郝丽惠焦急地说着，后面站着不知所措的邵真。 “郝丽惠！郝丽惠！”张宏伟声嘶力竭的喊叫，从他办公室里传出来。大开间里站满了面露茫然的员工，方唯一从他们中间穿过，三步并做两步进了张宏伟办公室，郝丽惠紧跟其后，也跑了进来。 “全完了！唯一，全完了！”张宏伟像一只惊恐万状的狼，在老板台后面狭窄的空间里疯狂地来回踱着。 “你说清楚，到底怎么了？” “你装什么傻啊！你没看见啊！”张宏伟大喊着。 方唯一似乎醒悟过来，猛然拉转笔记本电脑，就在20分钟前，黄金价格突然大幅跳水，瞬间击穿800美元整数关口。方唯一倒吸一口凉气，他明白了，就在他刚才被客户纠缠得晕头转向的时候，黄金完成了惊心动魄的一跌。 “你爆仓了？” “代客理财的帐户全爆掉了！”张宏伟颓然地坐下。 “华歌公司的帐户呢？” “今天上午，我实在、实在抗不住，幸亏给平仓了，才保住1000多万！一个多亿，就剩下1000多万！”张宏伟痛苦地摆着手，接着说道：“那个大户的6000万也爆掉了。” 方唯一跌坐在椅子上，一时间，震惊、恐惧、后怕一起向他袭来。就在几十分钟前，他还为黄金不能击破800，而深受煎熬；而此时，他却没有得到丝毫解脱。他仿佛站在悬崖峭壁旁，亲眼看着一个好友在绝望的惊呼中落崖，一道急坠的光影，一声瘮人的惨响，让人不寒而栗。隔着老板台，看着张宏伟死人般呆滞的目光，方唯一感到周身发冷。 “你还站着干吗？快去给客户划款啊！”张宏伟冲着郝丽惠狂叫。 “客户没同意清盘，他就让我直接给人家划款！方总，你说这成吗？”郝丽惠也急了，看着方唯一大声问。 “我再说一遍，马上把公司所有的钱，按照客户现有帐户资产值划给他们；告诉交易部，把划了钱的帐户立刻在系统中注销。” “只能如此了，否则那个大户闻讯而来，一切就都晚了。”方唯一看着郝丽惠轻声说。 “都是他自找的！清盘公告你要不贴出来，现在有这么被动吗？”郝丽惠此时也声嘶力竭地质问张宏伟。 “不发清盘公告，怎么清盘？你还指望像方唯一那么搞？你做梦吧！我有那么多得力的人手吗？我们恩惠过那些客户吗？做你的白日梦吧！赶快去啊！”张宏伟不顾一切地疯喊着。 “我他妈不干了！”郝丽惠眼圈一红，摔手冲出办公室。方唯一紧追出来，顾不上众人惊异的目光，好说歹说才安抚了郝丽惠，转头又进了张宏伟的屋子。 “我和您讲，这次黄金暴跌是二十多年一遇，我确实没有料到，对、对，我理解……”张宏伟拿着电话，对方唯一做出一副苦态，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悄然流下。“对于赔偿您的损失，需要我统计了所有债权债务以后再谈，对、对，是这样的，您给我一个星期时间，我肯定给您一个答复。” 张宏伟挂断电话，好似卸下一个力所不及的重物，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说道：“香港黄金交易公司通知这些代客理财客户爆仓了，客户全急了！”话音刚落，“哈喽，摩托……”手机强烈的音乐再次急促地响起。张宏伟的手微微颤抖一下，皱紧了眉头。 “我现在清盘，就是对你们最大的负责！嗯，嗯，你不理解，我也没有办法！”张宏伟拿着电话，依靠在墙上，呼吸变得越来越重，突然他异常狂躁地喊道：“你这是敲诈！多一分钱我也不给，你他妈的爱找谁找谁！” 电话虽然挂断了，但张宏伟恶气难消，连续不断地大骂着：“混蛋！cao他妈的！你们问问，一个负债8000万的人，还有什么可怕的？”他眼中燃烧着怒火，但顷刻又被一汪泪水给熄灭了。 手机和桌上电话此起彼伏地响着，连续猛烈地抽打着张宏伟本已脆弱的神经，他在由衷的歇斯底里与刻意装扮的和蔼中，体验着自己酿造的苦痛。 方唯一颓丧地出了房门，走过低声啜泣的邵真，走过忙乱一团的郝丽惠，走过低声私语的华歌员工，走进自己公司的大门，走进了会议室。几个经理神情严肃，齐刷刷地问：“方总，张老师怎么样了？” “张宏伟的反转开始了。”他对大家低沉地说道，转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