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到底是谁
天宝六年的新春已过，但空气中仍飘散着新春残余下来的喜庆味道，挥之不去，待元宵佳节那日，一股脑的释放出来，再次点燃吴县。 街角巷尾的几个火堆旁边，还有着些许孩童，偷偷的往里面塞竹节，然后嬉闹着躲到角落里，不一会儿，火堆中的竹节便会炸开，吓到路过的行人，比如走在街上的季墨轩和环儿，就被吓了一跳，每当这个时候，季墨轩就会格外的小心，这种毫无火药成分的爆节传说是用来驱赶年兽的，一旦爆炸起来，炸碎的竹片很容易就会伤到人。 “小郎君，新开的铺子里真的有许多好玩的东西吗？”环儿瞥了一眼有火堆的地方，侧开身移到另一侧，然后才开口问道。 “嗯……也许吧。”季墨轩想了片刻，才说道。 一过完年，季长佑就从张保金那里下了些货物，运回了新铺面，那兴奋的劲头，可说是跃跃欲试，迫不及待的想要大展拳脚，今天是新店开张的第一天，季墨轩本是想自己过去的，没想到碰见了过来捎东西的环儿，环儿也是贪新鲜的人，听季墨轩说有海商的东西可以看，也就跟了过来。 “呀。”环儿忽然惊叫，在身上摸索了一番道：“小郎君，我把你除夕晚上作得那首诗给丢了。” “哦，丢了就丢了，反正也卖不了几个钱。”季墨轩想了会儿才想起环儿说的是什么，除夕夜那晚，自己百无聊赖之下好像是写了首诗，随手给了环儿，没想到她还收着。 “小郎君好不容易才作出一首像样的诗来，本来还打算给老爷夫人看的。”环儿苦着一张脸喃喃道：“早上出门的时候我还放在身上的，怎么不见了。” 季长佑的新店铺仍在五柳街上，铺面比不远处的那家老铺子要大上许多，门面也更加光鲜，两人慢行来这间新开的店铺时，季长佑正在督促着新聘请的伙计。 季长佑打量着四周，虽然今天还没客人，不过他也没指望店铺新开就能有客似云来的场景，看到季墨轩走来，微笑道：“二郎来了。” “嗯，二伯你忙，我就是来这随便转转。”简短的打了声招呼之后，季墨轩便和环儿一起四下看了起来，多半也是环儿在看，季墨轩倒也没有多大的兴趣，随手拿起一块皮革翻看起来，这块皮革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制成，看上去油腻腻的，薄薄一块还有些滑手。 “小郎君，你在看什么东西？”环儿见季墨轩拿着一样东西看的入神，便凑过去问道。 瞄了眼挂着好奇地环儿，季墨轩将皮革摊开，递到她的面前道：“只是觉得上面的地图有趣，正在想这是哪的地图。” “地图？”环儿将小脑脑袋凑的更近，细细一瞧，上面的确勾了出了一幅地图，而且颇为详细，有些许的地方还有文字标注，“大唐国那么大的地方，小郎君从小便在钱塘长大，哪认得这是哪地的地图。” “二郎喜欢？”这时，远处的季长佑走了过来，看两人都围着这张皮革，便微笑说道：“二郎要是喜欢的话，就送你好了。” “呵呵，不用了，我也只是随便看看，哪好意思收二伯你的东西。”季墨轩回绝道。 “拿去便是，这东西是运货的时候，想着要包货物顺手拿过来的，也值不了前。”季长佑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谢谢二伯了。”季墨轩听了季长佑的话后，也不娇情，将皮革折叠好了，才塞进怀中，又听季长佑说道：“这里只是一部分，还有一些东西没有送来，老张和你也熟，过几日就让你去拿好了。” 季墨轩想想点头答应，再看了半晌，环儿也厌了，季墨轩也正好要回季家看看萧娘，也一道回去。 …… 季家祖宅里头，季长恒正打算和季长陵一起去看看自己二弟的新店开业，却没想到刚巧有下人通报，原来是陆少卿前来拜访，虽然两家离得很近，陆少卿与他私交不错，常有来往，但他也不敢怠慢，叫下人把季墨成唤来，自己先与季长陵笑呵呵的迎了过去。 “陆兄过来，也不事先打声招呼，也好让我准备酒菜rou食。”迎面走来两人，走在前头的那位便是陆少卿，季长恒一看，捋捋自己颌下的美髯道。 “你我相交多年，何需如此麻烦。”陆少卿答应一声，递过去一细长锦盒，“这是我写的一些祝词，代我送给季老夫人。” 季长恒推了一把锦盒道：“怎敢收你的礼。”虽然如此，但在陆少卿的坚持下，还是摇着头收下了，又侧身让出一个空位，介绍道：“这是我家三弟季长陵。” 季长陵对这位陆先生可是佩服的很，连忙拱手。 “对了，这位是？”季长恒放下锦盒，看向陆少卿身后那人道，却站在他背后的听季长陵笑道：“钱塘金昌绪。” 第一眼见到季长陵的时候，金昌绪就觉得有些眼熟，沉思片刻，终于想起来了，冲着季长陵笑了笑道：“原来是季县令，瞧我这记性，到这会儿才想起来。” 几人介绍之后，便坐了下来，这时，知道先生登门的季墨成快步赶到，一看到季墨成，陆少卿立马就摆出严师模样，“这几日都没去我那，让你带回去了字帖，有没有好好练习。” 季墨成当然是不敢说出事实，低头说道：“先生交代，学生这几日每日都有练习。” “嗯，这便好。”陆少卿点点头道，看的在旁的季长陵心中羡慕不已，陆少卿之父陆柬之本就是书法大家，其行书隶书能入妙品之列，陆少卿学其父，书法造诣自然也是不俗，且又是陆氏子弟，虽然陆氏远没有以前那样的权势，可家中底蕴仍在，季墨成能拜入他门下，季长陵如何能不羡慕，要是季墨轩也有如此好的福气，那该有多好。 陆少卿话音刚落，季墨成便嘴巴一咧，想到今天才捡到的一首诗，又不免想要出出风头，开口道：“先生，前几日学生有感而发作诗一首，还请先生点评一二。” 季墨成这么一说，季长恒眼睛一亮，比陆少卿更加着急，“快念出来让我听听。” “是。”季墨成应了声，开始道：“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念完之后，季墨成静静的等待着众人的赞叹，果然，金昌绪回味一番，笑着说道：“好，贴切真实，陆兄啊，我看你这位弟子，可没收错。” 在座的季长恒笑得合不拢嘴，陆少卿则心中疑惑，自己这门生有什么本事他不知道，作诗这种事情，可不是努力几天就能办到的，不过还是谦虚回应。谦虚回应。 享受完了在场众人的称赞，季墨成心满意足的坐在一旁，想到这首捡来的诗以后就是自己所有了，日后出去，就吟上一遍，也有了炫耀的资本。 陆少卿瞥了一眼得意洋洋的季墨成，本想教训教训他，不过在人家父亲面前，还是忍了下来，看了看四周，忽然问道：“长佑去了哪里，怎么没见他人。” 季长恒也在暗自得意着，儿子争气他也高兴，听陆少卿询问，笑道：“他一大早就去新店铺打点上下了，今天，可是有的忙了。” “哦，怎么说来，长佑的生意倒是越做越大了。” “哪有你这般的好，随便在墙上面写首诗就引得众人蜂拥而至，生意红火的让整条街都嫉妒。” 陆少卿知道季长恒所指，摇头苦笑，“你说的倒是轻松，哪是什么随随便便，似将进酒那等的诗，岂是那么容易就写的出来的，不过说起来也巧，那提诗之人，也姓季，而且年纪轻轻。” 季长恒不知陆少卿当时也在场，以为他是听说，便转头看向季墨成，惊喜道：“在吴县，姓季的可没几家，而且还是年纪轻轻，莫非是墨成你写得？” 季墨成也想承认，不过还是有些心虚，没有把握不让人识破，毕竟那是大庭广众在墙上提诗，而且已经传的很广，可不是自己刚才在地上捡到，谁也不知道的诗，只得摇头否认。 季长恒也有些丧气，他是多么希望让全吴县的人都知道自己儿子的诗才，又听陆少卿说道：“我倒也希望是我的学生，可当日我就在场，那年轻人面生，他也说了自己不是吴县来的。” 金昌绪轻轻一抖袖，看众人都在思索到底是何人，挂上一抹浅笑道：“当然不是吴县来的，若他是吴县来的，那钱塘西子湖之名如何得来，欲把西湖比西子这等佳句又从何而来。” “你说写下将进酒的人，就是那个帅哥先生？”闻听此言，季长陵最先说道，从钱塘来的他，最清楚西子湖之名的由来了，帅哥先生之名，便是钱塘流传出去，他当然也是再清楚不过了。 金昌绪将众人惊讶神色尽收眼底，颇为满意的缓缓点头，“正是。” “你又是如何知道的？”这次换做陆少卿疑惑了。 “我不认识。”金昌绪摇头道：“不过我曾见过那帅哥先生的字，和杯莫停三楼墙上的字一模一样，他的字体独特，放眼天下，怕是再难找出第二人了。”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道，季长陵心中有些希翼，从钱塘来的，年纪不大又是姓季，符合这些条件的，他倒是知道一人，不过自己想想，又不由嘲笑起自己的痴心妄想。 有着同样想法的不知他一个，不远处的季墨成也闪过这样的念头，不过只是闪过，自己的堂弟……连自己都不如，又怎么可能是那帅哥先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