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八、筹备
悠悠九千八百二十一年,圣土无春秋,圣土之外的荒兽山谷,却已是阳春化雪,转眼又至开春。 这承平万年的刀魔圣土内,历经近万年繁衍生息,自是人丁兴旺数以千万计,连带门派业已有了林立之相,除却道中血刀、刀魔、剑魔这三大名门之外,大大小小门派何止三、五十数,俨然便是一个小魔界的模样。 还有百余年便是道中大比的日子,各大门派静谧非常,连往来门人亦是小心翼翼、言轻声微,生恐惊扰了后山闭关的真传弟子们。 但得到了刀魔城去,酒肆、青楼上却是非比寻常的热闹,随处可见各门各派的弟子对酒畅饮,提及自家名声正炽的某位真传师兄,目光都会变得狂热、兴奋,甚或为那魁首的归属,相互间便是兄弟之交也不见相让,争得面红耳赤、勃怒厮斗的场景常有发生。 且不论这酒肆、青楼上的热闹,茶楼、菜馆,亦是人声鼎沸,行走在大街小巷,贩夫走卒,练摊的、唱戏的,自也有凡人百姓的日子。 毕竟迁徙已是万年前的事情,抛离那熬炼得气血充盈、寿命悠长的修道者,就凡人而言,这万年岁月何其苍茫,寻常上界人族乃是铁体胎境,一命不过八百岁,可育八代子孙,八千年已是沧海桑田,而这万年岁月,漫长得足以淹没太多的过往。 已然有十之八九的凡人是在刀魔圣土而生的,那背井离乡的迷惘、凄凉甚或惶恐,早已随着先古祖辈的逝去而消弭,鲜少有人再知晓。 而对于寻常修道者,早已全神贯注投入到各门各派的明争暗斗之中,每日忙于勾心斗角而煞费苦心,或是宣扬门威与搭建殿舍,也要忙碌得脚不沾地,那万年前迁徙时的滋味,偶尔回味、追忆时,仿佛已是极为久远的事了,连回忆都在渐至变得模糊不清。 唯有那些个一心求道之人,比方诸门神主,还有刀魔城中紧闭万年的主殿大门里,闭关苦修的呼延与柳烟,万年岁月沉浸在参悟道法的玄妙里,便仿佛白驹过隙,转瞬即逝,连这迁徙之事,时而回想起来,就宛若昨日之事一般,犹自记忆如新。 诸门神主有得道中大比,若是自家真传弟子在道比中技艺超群,表现优异,他们便能获得道祖呼延的丰厚赏赐,或得道祖亲自授业解惑,或得神境血rou为食,这万年自是精进神速。其中获益最大的莫过于血刀、刀魔、剑魔三门的三位神主,破千军、项济与烨文,三人境界提升极快,短短近万年岁月,而今已然站在神境巅峰,正自尝试着参悟圣域之境的玄妙,环境优越比之魔界诸道的圣徒,怕也不遑多让。 而有呼延常伴身畔,又没了门派闲杂琐事烦心,得以专心致志闭关潜修的柳烟,本就潜质非凡的她,如今已然将星衍之道参悟至圣域之境,无非如当年的呼延一般,被卡在虚实变化这晋升圣境最后一道关窍上而已。 待到这一步,连呼延亦帮不得她,唯有她自生顿悟,开解个中滞涩,才能踏出这一步,晋升圣境号称道祖了。 但得近万年苦修,呼延总算在今日虎目猛张,精芒爆射,周身忽而有万千刀毫漫衍尺牍之相,浑然天成,却正是那刚直刀道,也就此悟透了圣域之境的玄妙。 之所以刀气成就尺牍之相,只因这尺牍便是天道中刚直的体现,连带人界朝堂之上,已有仿制这天道刚直的尺牍之物,长有一尺的木简,若有御史言官欲以直言死谏,便将血书写于尺牍之上呈与帝王,并以因言获罪,受杖刑而死为荣。 是以这尺牍便是刚直到极致的体现,至死无悔,可见一斑。 那刀圣便是以刚直刀道成圣,亦是因刚直不退而受了轮回之罚致死,对刚直刀道的感悟,可谓深得真谛。呼延得了刀圣记忆,是以参悟诸多刀道,除却与至魔刀道相近的刀道,便属这刚直刀道最能轻易悟透,是以不过万年,便自如水到渠成般,将这刚直刀道悟到了圣域之境。 这还是因为分心二用,还要抽出大半心念推衍那《化入轮回熔炼秘法》的缘故,若是全神贯注参悟这刚直刀道的话,等若旧梦重拾,说不得仅需两、三千年,便足以悟出圣域之境的玄妙。 倒是这《化入轮回熔炼秘法》,经得近万年推衍、梳理,已然大致推衍圆满,排除了魔祖暗藏歹心的猜疑之余,反倒让呼延对这至境大能愈发敬佩开来。 “这至境大能果然便是至境大能,已然洞悉天道,明察秋毫,功参造化,才能创出这等空前绝后的惊世秘法!” 呼延回味着这秘法中流露的深涩奥义,犹自惊叹不已,“也亏得是这魔祖,深谙轮回之秘,又兼有上古人族的开放教化,心念才得以这般天马行空,肆无忌惮。否则换一位至境大能,怕也无这般奇思妙想……” 他也不耽搁时日,一面抽刀挥舞,使得刀气散化万千尺牍,打散、凝压之后清浮沉落,凝做一方圣土天地,再行融入血脉,打磨着圣土血珠的雏形,那心思却全在琢磨这秘法之事,“这《化入轮回熔炼秘法》已然推衍确凿无误,其中些许瑕疵,比方这坐镇心念、血脉太少,会有心魔趁机惑乱的大疏漏,连魔祖亦未能填补,我更无本事修缮,强行填补恐怕便是画蛇添足,有害无利……” “好在我巡察甚勤,一月间便自巡视心念一番,细细侦察并无敷衍,即便有心魔也是初生便被炼化扼杀,倒也不虞有心魔之劫……” 呼延单手推开殿门,将那已有十余丈方圆的刚直圣土雏形挪移出主殿,本欲飞跃出这刀魔圣土,转而又自犹豫,便只飞跃高空之上,再度加速催生这初生的刚直圣土雏形,继而接着暗忖道:“至于秘法其余那些个微小瑕疵,倒是无足轻重,便也不值一提。只是这秘法中所述,欲以打乱的圣土血珠不可沾惹圣雷之力,唯恐被那雷力激活了生机,便是打散也难吸融那轮回洞道里的转生之力,再者融入雷力之后,这圣土血珠凝实圆润,也再难打破,乃是秘法大忌……” “娘西皮滴!这秘法太过于违逆天道,果然有诸多忌讳!”
一想及这些个禁忌,呼延便觉着快乐又痛苦,却在他失神这数息间,他身上血脉再度损耗近九成,此番凝练刚直圣土,却是驾轻就熟,而今轻而易举成型。 如此轻松,他自是全然未曾留意,一股晦涩的心念悄然顺着与刚直圣土牵连的血线,率先没入到这圣土之中,瞬息已然隐匿得痕迹全失。 这新晋成型的刚直圣土,依旧十万里方圆,数千里高下,但得内中并无色泽,昏暗一片,充斥着一股子死寂与冷肃的味道。 呼延此时才有些紧张,他尝试着融入九成心念,将这刚直圣土渐至掌控,随即便自小心翼翼收缩紧压。此番与那至魔圣土血珠形成时又有不同,并未引来圣劫雷力灌注其中,将圣土与内中血脉、心念圆满融于一体,是以呼延也不知能否凝做圣土血珠,会否承受不住而中途崩解,自是慎之又慎。 “呼……” 待得半响之后,他总算长出了口气,缓缓将这似散似凝的刚直圣土所化血珠收入指尖,便自放下心来,落入殿中又见殿中那仅剩数百斤的圣境血rou,不免面色阴沉缓缓将殿门合拢。 “施行这《化入轮回熔炼秘法》之前,说不得还得再走上一遭,将那左近的兽王也要猎杀作为储备之用……但再次之前,且行先将这剩余的圣境血rou悉数炼化,少说也得稳固住rou身这一成血脉与心念,才能催动如今二十海之力与那兽王一战!” 恍惚又是一年春秋,呼延将那最后剩的六百余斤圣境兽王血rou炼化殆尽,换来一成有余的血脉与心念,这便温言与柳烟说了去向,随后再度悄然出了刀魔圣土,直朝左近那兽王蜗居之地而去。 短短三百万里路,所耗不过三个时辰,这兽王倒有些气息感应,在呼延到来之前便已警醒,待得本欲吼啸一番试探呼延来意,谁曾想这却是失了逃命的先机。 呼延自然懒得与这畜生勾搭,甫一见面便自扬刀所向,《燃骨爆》引发力道暴增近百倍,分而化作十尊凶魔真君、九千万凶魔大军,十尊手握尺牍的刚正言官首牧、九千万言官大军,各自或有暴戾煞气、或有刚正浩气,皆俱不可一世,遮天蔽日,直扑这兽王脖颈! “噗!” 一如往日,又是干脆利落地一刀毙命,呼延兀自将那漫天圣境血rou收入体中,依旧不理会周遭惊骇四散开去的兽王族类,一面迅速炼化着这兽王低微的神智,一面已然转身回返。 倏忽没入自家圣土界门,呼延直扑主殿而去,待得落回自家尊座之上,他挥手将这已炼化完全的近二十万斤圣境血rou堆在殿中,兀自与满脸忧色的柳烟郑重点头,待得闭目逼出那刚直圣土血珠之后,他这面色凝重至极,比之对敌圣境兽王时还要慎重千百倍。 深深凝望这血珠半响,呼延终是咬牙下定决心,也不顾柳烟刚要惊呼又自掩嘴这欲言又止的模样,瞪目沉吼道:“给我……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