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逸龙神君
广源离去后,几人便分下了几块山石,天作被地作床,趁着天亮前的短暂光景,稍作歇息…… 翌日清晨,天色阴沉,山中的秀色仿佛一夕白头,灰蒙蒙,毫无生机。 一路上的颠沛,真让人心力交瘁,延绵的山道好似永无止境,仰望山高,总剩那么一截。 人,本同末离。至低时,心生上攀之志,前行中,身心受苦。至高境,不念来时之难,再回首,方识大体! 继续登高,步步为重,上行了大约一个时辰,一行人终于落脚在蜀山峰巅! 眼前,一大片开阔之地,顿时振奋了所有人的心情。双臂伸展,吸入一口清冽的山气,那股爽劲直透肺腑…… “山貌好美啊!你们看、洛傲蓉的居所看起来好近啊!”陆小仙指着山下,情不自禁道。 唐翎微微一笑,心中暗想:“仙儿meimei真是天真无邪啊,提及洛傲蓉时居然毫无恨意!” 宫天白俯瞰山下,望着来时的道路,叹道:“原来这条山路竟然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啊!” 裘笑谨慎道:“趁天色尚早,我们还是快些赶往莲池为好。” 宫天笑道:“这山高地阔间,谁又知晓那莲池座落何方呢?” 宫天白环视四野道:“依我看,莲池应在南方。” 宫天笑不解道:“哦!我怎么瞧不出来呢?” 宫天白道:“天笑,你说风在哪边?” 宫天笑用舌尖试了试,道:“东边。” 宫天白又问道:“你再看,哪边又是景色模糊呢?” 宫天笑仔细看了看,道:“好像东南角有些发虚。” 宫天白接道:“辰时,水升湿气,这时西风起,东南角模糊,水汽自然应是由南而聚。” 唐翎赞成道:“嗯,好在今日阴沉,日照得晚些,水汽还未消散。” “那得快走,免得水汽散去!”说着,宫天笑夺步往南走去。 陆小仙望着宫天笑着急的样子,忍俊不禁道:“喂,你紧走慢走,莲池都会在南面啊。” 宫天笑似懂非懂的挠着后脑,回首间,惹来了众家一阵爽朗的笑声。 一路南进,空气中的潮气愈加浓重,逐而润湿了众人的脸庞。擦拭时,稍有温热之感。眼前,一块块硕大无比,奇形怪状的巨石如同天凿,脚下则是寸草不生。人走去,再回头,彷如步入迷宫一般,令人心中不禁起疑。 “我们如何没有了立影!”行进中的宫天白,惊讶道。此言一出,几人各观身下,一看间,皆为诧异! 裘笑不解道:“时景再暗,也不足以让身影消失啊?” “难道又是蛊术?”唐翎道。 裘笑摇了摇头:“应当不是。” “快看快看,前方是不是莲池啊?”陆小仙一指前方,惊呼道。 众目齐去,但见前方不过百步,确有一座浑然天成的石坑,冉冉冒着白气。 宫天白疑道:“前方若是莲池、方才却为何看不见一点影貌呢?” 裘笑道:“看这景色飘忽不定,难道是虚幻而成!” 宫天白目不转睛,喃喃道:“池边、好像还坐着一位老者!”众人望去,但见莲池四周白烟笼罩,哪里能寻见人迹? 宫天白再仔细瞧看一番,道:“那老者的手中拿一条银光闪闪的鱼竿,好似、在钓鱼啊。不对!他手上拿的不是鱼竿、而是、一根银色的长棍!” “那老者又是什么相貌啊?”裘笑生怕再遇毒寨之士,忧心道。 “他头戴笠帽,遮住了面容。” “好眼力啊!” “啊!” 突闻身后音,几人俱大惊。转身时,一位头戴笠帽,手提一根银色长棍的老者,已然离他们不足五步。 而此人,正是宫天白观看莲池的那位。 而当一双鬼眼再次觅向莲池左右时,那片方圆,人迹全无! 宫天白扭回头,惊讶之情溢于言表,道:“前辈是……” “呵呵,你们毋须惊慌!”说着,老者将笠帽摘下,露出了真容。那真是,昂藏七尺逸群才,目若朗星烁灵光,两道竖眉挂气宇,不抖威风赫八方!老者环视一圈,目光在宫天笑的身上深深一定,朗声道:“你们也是上山寻鱼的吧?” “是、是寻鱼的。”宫天笑粘粘道。 “好啊!我在蜀山莲池苦苦守候三十载,好久都未曾来过帮手了!”老者大喜道。 众人互相对视,皆半信半疑,只道是方出虎口,怎会马上就遇见了志同道合之士? 老者察言观色,道:“小人之心,真是小人之心啊!我一把年纪岂能言戏?这黑脸的,咱俩年纪相仿,你来端端我的面相,可是一张小人脸,恶人相?”说着,老者拨弄着脑袋,双目圆睁,直视裘笑的二目。 “前辈您就是——逸龙神君吧!”陆小仙字字道。 老者忽一甩头,面露疑神,道:“难道你认识逸龙神君吗?” 陆小仙摇头道:“晚辈并不认识逸龙前辈,只是昨夜有人提及过。” 老者眼神一迷,道:“昨夜、昨夜又是何人相提?” “洛傲蓉。” “洛傲蓉、洛傲蓉又是谁家的婆姨?” 陆小仙口误道:“苗疆毒寨的婆姨。不对不对,她是毒寨的堂主。” 老者风趣道:“哎哟,一个小小的毒寨堂主,竟也敢提及本君的名号,哪天见了,必要给她吃些苦头!”说话间,逸龙神君将大棍愤然一杵地,几人的脚下随感到了剧烈的颤动…… 江湖中,提起“逸龙神君”裴东朗,可谓是威名赫赫,斗重山齐。 这几人当中,却唯有唐翎知晓逸龙神君的来头。她仔细端详着面前这位老者,直到看见了老者手中那条大棍上,有一条银色长龙盘踞在棍头棍尾,这才信以为真。 唐翎俯身拜道:“裴老前辈在上,末辈给您磕头了!” 裴东朗目光一聚,道:“你是……” 唐翎回道:“末辈唐翎,师承朝凰女,自幼拜在明月山下。” 裴东朗惊问道:“你说、你是孟秋寒的弟子?” 唐翎稳声道:“晚辈正是。” “快起,快起!”裴东朗双手将唐翎扶起,四目相望,满腔热枕,情不由衷道:“你师傅、她一向可好啊?” 唐翎一抱拳:“多谢前辈挂念,家师一切安好。” “那就好,呵呵,别说,你倒真有几分孟秋寒昔时的英气!”说话间,裴东朗看见了唐翎发髻上的三支金雀翎羽,目露惊讶之神:“孟秋寒对你——可真是偏爱有加啊!” 唐翎一摸翎羽,垂首道:“让前辈见笑了。” 裴东朗点了点头,将目光定在了宫天白的身上,问道:“你这后生又是出自哪家?师承何人呢?” 宫天白礼道:“回前辈,小可无门无派,更没有师傅。” 陆小仙插言道:“谁说你没有门派啊,昨夜休息时,我听jiejie说起,宫大哥是吹响了碧寒箫,这才挽回了仙儿的心智。既如此,那么箫圣曲幽鹤就是你以后的师傅喽。”说着,陆小仙从包袱中取出了碧寒箫,不顾宫天白的推辞,一把塞了过去,调皮道:“今日起,碧寒箫就是你的,我可是轻松喽,嘿嘿嘿……” 宫天白拿着碧寒箫,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裴东朗继道:“你既然无门无派!那你、又如何炼成了这般非凡的目力呢?” 宫天白诚恳道:“回前辈,小可的目力乃是父母所赐。” 裴东朗一怔:“如此说,你这是天赋异禀喽!” 宫天白躬身微微一笑。 裴东朗目光闪闪的端量着宫天白,暗想道:“此人持过人目力,或许真可助我寻得金鱼的真身啊,但却不知他们几人的心智,又如何呢?” 想到此,裴东朗道:“眼前的莲池不足百步,想要过去却绝非那么容易!不如,就让老夫给几位留下一个路引…… “路引?” “什么路引啊?” 裴东朗悠然道:“东有避,遁南辙,遥望西方之幽,北海茫茫!”说着,裴东朗目光深远,环视道:“我先前往莲池等候诸位,你们若能成行,再另当别论吧! 说完,裴东朗对唐翎颔首一笑。而后,大棍一划身下,扫出了一团呛人的尘气,待目能视物之时,眼前已是空空寥寥了。 “哇……这身法,可真是名副其实的望尘莫及啊!”宫天笑眼望空景,羡慕道。 唐翎叹道:“逸龙神君乃是天下一等一的人物,又有谁可以望其项背啊?”
陆小仙暗自嘀咕:“逸龙神君的名号既然如此响亮,师傅却为何只字未提呢?” 宫天白自语道:“东有避,遁南辙,遥望西方之幽,北海茫茫……” 裘笑眼见宫天白叨念着裴东朗临别隐语,上前道:“天白,这句话,你可参透其意?” 宫天白摇头道:“丝毫没有头绪。” 宫天笑恼道:“这怪老头,指条道路还藏头藏尾,卖弄得什么玄机啊?” 唐翎道:“裴老前辈是在故意考验我们几人。” 陆小仙道:“哦!他想考验我们什么啊?” 唐翎道:“我们倘若解不开眼下这一句隐语,又何谈寻鱼呢!” 宫天白凝望着前方莲池,惊讶道:“如今,逸龙神君又坐了回去!” “他坐在何方?”宫天笑问道。 宫天白道,“坐在东首。” 宫天笑再问:“西方可是最高?北边可是烟雾缭绕?” 宫天白一侧脸,惊讶道:“你如何知晓!” 宫天笑道:“大哥,他的隐语或许就在这虚景之中解释!” 宫天白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依照虚景作出对应?” 裘笑点头道:“也大可一试啊!” 宫天白点了点头,双目拢神,望向远方莲池:思忖道:“东有避,遁南辙,遥望西方之幽,北海茫茫,难道是……” 唐翎急道:“怎样?” 宫天白道:“逸龙神君避在东方,此时我们应往东行,然后再遁南方。” 宫天笑爽快道:“那好,我们就往东去。” 几人往东走了七八里地,一座半人高低的碑石挡住了去路,碑文上镌刻着几行龙蛇飞动般的草书。 陆小仙近前念道:“无边之思,万念俱焚,朦胧西方事,不为凡胎所向。怜惜花红伞绿,一朝离,沦为不人不鬼。吾恨天意不赐,唯孤行恪守。播下凄怆汗种,日不见成。唯有——再等……” 唐翎道:“这座铭志碑刻,一定就是逸龙神君所立。” 裘笑道:“哦!何以见得?” 唐翎忧思道:“唯有、再等!” “他在等谁呢?”陆小仙问道。 唐翎凄凄一笑,道:“既然东有避,我们就遁南辙。 一行人返身往南而去,时候不大,乌云中露出了半轮红彤彤的太阳。各看身下,不知何时已经有了久违的身影。 眼观远方莲池,已然被金色的阳光吞噬了大半个方圆,剩下的端倪边角,也是作作生芒,残缺不全了。 往南走了大约顿饭功夫,眼前的景色焕然一新。但见树木成荫,花草遍地,吸一口气,芬芳馥郁。不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了凌动的水音,“哗啦啦”一路追随,将人阴差阳错地引往了西方。 西方尽头是一道深不可测的幽谷,峭壁上的一口水眼中,如青龙吐涎般涌出了“狂妄”的白浪,一道宽有丈余的瀑布仿佛在绿山脊梁上挂上了一匹银缎。走近时,耳边声如奔雷,眼下乱珠碎玉。 “遥望西方之幽,就在此处!”宫天白道。 裘笑叹道:“唉,身临其境方知寓意,这道幽谷真是可望而不可及啊!” 宫天笑眼观身下,不屑道:“区区一道瀑布,又何足挂齿嘞。” 陆小仙气道:“你自幼在江边长大,自然是不惧水喽。” 宫天笑显耀道:“想当初,断江洪水泛滥时,那水势可真是汹涌澎湃,我还不是照常在水中游玩半晌嘞!” 宫天白道:“蜀山可不比断江,你千千万万莫要胡来啊!” 宫天笑得意道:“呵呵,与其困在眼前,倒不如、让我来一个投水问路!” “天笑,你切莫胡作乱来啊!”宫天白疾声道。 “大哥无需惊慌,二弟我先下去洗个澡,顺便给你们寻条道路。” “天笑,天笑……” 几人阻拦,依旧没有挡住宫天笑的顽性。只见他双臂搭尖一个鱼跃,如离弦之箭般飞身而下。一条人影在众人眼下一划而逝,顿时隐没在万朵“白梅”之中! 几人驻足而下视,久久等去,没有传来一丝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