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悲欣交集(上)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引自《新约哥林多前书》第13章) 日期:2015/3/5元宵节 下午,上官凝刚起床,就听见一阵敲门声,门外同学喊:“上官,你的礼物来啦!” 她开了门,两个男生嘻嘻哈哈地搬进一个大纸箱。她正诧异间,他们说:“南京寄来的,你慢慢欣赏,我们走啦!哈哈哈!” 她惊喜地连声道谢,送走他们。回头就去拿手机,刚要拨号,又想了一下,先打开了那个大纸箱。 澄净的蓝色妖姬铺满纸箱的最上层,好像层层叠叠的海浪,前推后涌地倾诉着浪漫的情思。她欣喜地摆满一大张书桌,似乎蓝色的浪花上还闪烁着晶莹的露珠。 下面是两大盒京都念慈菴枇杷糖,这是她最爱吃的润喉糖。 再下面整整齐齐地叠着一套冰绿色的迪奥连衣裙,她雪白的脸蛋顿时抹上一层晕红。 然后是一本厚厚的王小慧的《我的视觉日记》,没带包装,翻开书页,每页都夹着一片火红的玫瑰花瓣儿,它们几乎打湿了她的眼帘…… 书的旁边放着一款精美的周生生首饰盒,打开一看,是一枚绕指柔爪镶衬花铂金5克拉大钻戒! 她再也压抑不住激动,抓起手机就打: “喂!你这个大疯子!你在哪里?” “哈哈,我要去巴黎给你送风信子!我已经办好了签证!” 次日是惊蛰。卦书上说,每年太阳运行至黄经345度时,即为惊蛰。一般在每年的3月5日或6日。这时的气温回升较快,渐有春雷萌动。“惊蛰”是指钻到泥土里越冬的小动物被雷震苏醒出来活动。这几天,我的脑袋里就好像有小虫子在蠢蠢欲动,幸福的种子充满了萌芽的希望。 午后,我到旅行社买好了机票,机票是4月5号的。我攥着机票走向座驾,兴冲冲地想起了和她的对白: “Athena: 听着你啪啪打字的声音,突然有一种很幸福的感觉! 涉江: 不求先知后行,但求无愧于心。 Athena: 其实行也不简单。不过我对你有信心! 涉江: 我不会后悔。哪怕凤凰涅槃,也在所不惜。 Athena: 不会那么壮烈的,别说的那么吓人…… 涉江: 我从未有过这么大的压力。 Athena: 追求女人,还会有压力? 涉江: 做自己愿意做的事情,都会有压力。 Athena: 恩,我明白了。 涉江: 我想你能幸福的、快乐的享受人生。 Athena: 我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冲动,真想你现在就在身边! 涉江: 我敢,你敢吗?无论遇到什么艰难险阻?我不想让你跟我受苦受累! Athena: 会受苦受累吗,嘿嘿? 涉江: 恩,也许是常人难以接受和理解的苦!无论是家庭,还是事业,可能都要冲破艰难险阻! Athena: 我没什么感觉,别想这么多了,把眼前过好以后都会好的,就算有艰难险阻,也是幸福。 涉江: 我想去巴黎看你!给公主献上风信子! Athena: 恩,谢谢你!我也很希望你能来看我!”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了,是个苏州的手机号码。 “是原风吗?我是上官婷的mama!” “啊!是阿姨!” “我到南京站了。我要和你谈谈,你现在有时间吗?” “阿姨,您在车站稍等,我半小时到!” 时隔十年,我又见到了她的mama。岁月在她的身上没有留下多少痕迹。她依然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她一直是我非常敬重的长辈。我们去了间咖啡厅。我给她点了杯她爱喝的蓝山咖啡。她没有碰杯子,开门见山地问: “你是怎么找到上官凝的?” “哦,从网上。”我没敢说去年清明节的事。 “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在欺骗她?”她一直端坐着,注视着我。 “啊?”我越是想回答的稳妥贴切,越是觉得拿捏不好分寸。 “上官凝给我和她爸爸讲了你们俩的事情。我们连续好多天都睡不好觉了。你知道的,我们是明白事理的人。原来是很支持你和婷儿恋爱的。可是,这次,情况不同啊。凝儿才19岁,年龄和你差距太大。你又是结过婚的人了。” “阿姨,我和凝儿也是志趣相投,真心相爱的啊!您看我们互相发的微信。”我把手机递了过去,极力争取阿姨的理解。 她很仔细地翻看了微信,叹了口气道:“她都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们了。本来她爸爸想来找你谈的,我担心你接受不了,就先来和你谈。你知道的,婷儿出事以后,我们就指望凝儿了。我们不想让她的婚姻有一点点的瑕疵。这个,我想你也会理解吧?” “阿姨,我明白!我保证会让凝儿生活幸福!”我坚持着。 “那你答应我们,这次,你就不要去巴黎找她了。我跟她爸爸和她谈了一天一夜。她已经答应我们在回国前,不会再和你联系了。她的年龄太小,会一时冲动,还不成熟。你可不同啊!”她忧心忡忡地看着我说。 “恩,阿姨,我答应您!”虽然我很不情愿,但考虑到为人父母的感受,还是一口承诺下来。 “这次,你也不要去巴黎了。你去巴黎的那周,她会和同学一起去瑞士旅游,你就是去找她也找不到的。另外,我和她爸爸也商量了,我们的意见是,她回国后,你也不要再找她了,好吗?”她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我。这眼神看得我心里一阵阵发酸。 “阿姨,我已经订好了机票,还是要去巴黎的。但我答应您,我这次不会去见她。但她回国以后的事,我还不能答应您。我也要尊重她自己的选择,请您理解。您喝点咖啡吧?”我的心开始隐隐作痛了。 “不了,我要回去了。”她站起身,一直没有碰那杯“蓝山”,仿佛那是个烫手的山芋。“蓝山”冒着热气,像是火山口的蒸汽。外面刮起了大南风。 “阿姨,我送您去车站。”在车上,我们又断断续续地聊了不少。说起上官婷的时候,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了。她的哽咽,像一根根的钢针,刺痛着我的记忆神经。说到上官婷的时候,她的声音尽量克制着不安。她的不安,像一发发的子弹,射进了我的胸膛。我久未有过的失去上官婷的伤心欲绝的感觉,又回来了。 揪心的疼痛拧成了疙瘩,掐住了嗓子,像奔涌的热血冲上了头顶,又压了下去,再冲上去,再压下去,仿佛在沸腾的开水里翻滚的气泡,鼓起来,又破碎,破碎了,又鼓起来。后来当疼痛像从天上被打下来的野鸭子,扑腾着翅膀带着风笔直地坠下,啪的一声摔在地下的时候,所有的气泡全部破碎了。我的嘴巴突然抽搐了,想喊却喊不出来!我慌忙将车紧急停靠在路边,拽上手刹。就在这一刹那,我惊恐的感觉到,自己再也动弹不了了!我的下巴僵硬了!我大叫着“上官凝!上官凝!”,却怎么也听不见自己的叫声!我感觉天旋地转,世界末日来了,自己就要死了!然后,就昏厥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醒了过来,还是在车里,天空还是铅灰色。我的头很疼,昏沉沉的,想不起来自己怎么会躺在驾驶座上,想不起来刚才发生了什么。我努力地想,还是想不起来,腿脚酥软,昏昏欲睡,接着就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是手机铃声吵醒了我。我用手去摸手机,感觉胳膊又疼又软,一点儿力气也没有。我总算是挣扎着摸到了手机,铃声已经不再响了,是关霞打过来的。我想坐直身体,感觉腰酸背痛,就又歪倒在驾驶座上。我挣扎着看了一眼仪表盘上的时间,努力地回想着,方才想起刚才是跟上官凝的mama喝完咖啡,把她送到了火车站,然后开车回来的时候昏过去的。昏迷的时间还不到1个钟头。天空依然是铅灰色,也还没有黑。 我继续歪躺着,失神的望着车窗外的汽车一辆辆、一排排地飞速驶过,感觉到高架路的地面在微微地颤抖。我看的有些眩晕,眼皮还是有些沉重,头脑却逐渐清醒了。我试着抬抬胳膊,使足了力气,已经能够抬起来了。我又试着蜷缩右腿,腿脚还是软绵绵的,酸疼的很。 天色渐渐地昏暗下来了。时间是治疗创伤的良药。不知不觉地过了1个多小时。我挣扎着试着晃晃头,抬抬胳膊,伸伸腿脚,慢慢地能坐起来了。我喘着粗气,在方向盘上又趴了一会儿。虽然还是剧烈的头疼,但感觉头脑又清醒了一些。和她mama谈话的场景像是一幅幅丢失的画,终于都找回来了,胸口又开始疼了。我知道自己差不多可以开车了,该开车回家了。天色已黑,路灯已亮,我小心翼翼地打着火,缓慢地向家的方向开去。 第二天,还是头疼;第三天,还是头疼;第四天,我挣扎着起来,去医院检查。看医生,拍片子,做CT,忙乱了一天,还是头疼;第五天,去医院拿结果,又找医生看。 医生问:“原来这样昏倒过吗?” 我答道:“昏倒过,1个多月前刚做了手术,说治好了。” 医生说:“我看了那套病历,这次的病情不同。你先住院观察一段时间吧。” 我问道:“很严重吗?是什么病?” 医生说:“怀疑是脑神经疾病,还不能确诊。先住上院,看看还会不会昏倒。” 我住院后,隔三差五的昏倒,确诊是脑神经疾病。 我掐着指头算日子,离4月5号只剩下两天了。我要遵守约定。我去找医生办理出院。 医生说:“你不能出院。你要长期治疗。” 我说:“我要出趟国,有约在先。” 医生问:“你是要命还是要赴约?” 我说:“医生,有那么严重吗?” 医生问:“结婚了吗?有孩子吗?” 我答道:“怎么?” 医生说:“这病治不了根,可能会遗传。” 我说:“谢谢您。我知道了。” 是否该选择放弃,让偶然去决定命运? 当真爱已经找到,有喜有愁,那是一种牵挂。当真爱转换大爱,见与不见,那是真爱永恒。 我要去巴黎!我要去把风信子轻轻地放在她的宿舍门口,然后默默地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