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都市小说 - 风对白在线阅读 - 第十三章 悲欣交集(下)

第十三章 悲欣交集(下)

    思忖已定,我坚持着办理了出院手续,飞向了巴黎,乘坐轻轨二号线抵达火车东站。一路上,她耳语版的《约定》断断续续地回响着:

    还记得当天吉他的和弦

    还明白每段旋律的伏线

    当天街角流过你声线

    沿路旅程如歌褪变

    忘掉天地仿佛也想不起自己

    仍未忘相约看漫天黄叶远飞

    就算会与你分离

    凄绝的戏

    要决心忘记我便记不起

    明日天地只恐怕认不出自己

    仍未忘跟你约定假如没有死

    她跟着同学去了瑞士,旅游一周。彷徨的我,不知该去何方。整日在巴黎闲逛,有时候睡醒了,已经十点半,窗外又洒起了细雨。半小时后出门,乌云飘到了铁塔那边,雨也飘了过去。巴黎的天空就是这么奇妙,头上飘来一朵云,就下一阵雨;如果跟着乌云走,就一直下着雨;如果紧跑几步跨出了这朵云,就是碧蓝的天。据说以前的南京和苏州的天也是这样的。

    我去卢浮宫看“三宝”。我看没有眉毛的蒙娜丽莎,琢磨她的微笑和我的脑神经究竟哪个更神秘。我看断臂的维纳斯,想着和她讨论的“美女与野兽”。我看展翅欲飞的胜利女神——那是雅典娜Athena的从神,想起了开始装网友时Athena的问话:“您是人人网留言的那位?那首个人签名的诗,是您写的?”

    我找到了门牌号是“13”的1686年开始营业的古老酒吧:LeProcope。这家全世界最古老的酒吧建于1686年,伏尔泰、莫里哀、巴尔扎克、雨果等人都曾是这里的常客。摆满了书籍的殿堂里还挂着他们当中很多人的画作。海明威的《太阳照常升起》大部分在这里写成。我如法炮制了一杯海明威常饮的鸡尾酒,南美高度的蔗糖酒里调了一点蜂蜜,别小看那片青绿的叶子,它洋溢着淡淡的清香。入口甘辣,回味无穷。又为她叫了一杯法式松子酒,由柠檬、橙子、一片樱桃兑松子酒调配的,香甜的水果味里略带一点淡淡的酒香。我们曾经无数次憧憬着来这家酒吧,对酒拼诗……

    我去找花神咖啡厅。这家建于19世纪80年代的咖啡馆,一度是萨特和波伏娃的办公场所。在纳粹占领时期,他就躲在这家温暖的咖啡馆里写着《存在与虚无》。往昔的对白像乳白色的晨雾浮现弥漫,经久不散:

    “Athena:

    还没到要大笑的时候呢。看那个萨特的《存在与虚无》吧?

    涉江:

    一周还是两周?

    Athena:

    又不是小说,估计看不快。两周吧,下周末看完。

    涉江:

    要不要写写读书笔记或者随想之类的?

    Athena:

    得得得,别给我布置任务啊,再这样不理你了,哼!跟我爸似的,烦人!烦死了!”

    我去看圣心大教堂。胡同里的圣心堂,指向无数颗渴望阳光的心。这是巴黎的第二个浪漫之地。最浪漫的事情是在绚丽的夕阳下,在圣心堂前,伴着音乐,向爱侣求婚。可是,我的脑神经不允许我有向她求婚的念头了。我只能在教堂里偷偷地拍摄着老神父发放着圣餐。

    我去看乌云下的塞纳河,去看南岸奥赛博物馆里莫奈的睡莲,去看塞纳河大桥上摆摊艺人创作的艺术品。我穿行在巴黎的街头巷尾,常常会不经意的发现这样一个风景如画的街区公园,带来和煦的温馨。我坐在长椅上歇脚的时候,看着小孩子们欢乐的扑着鸽子,飞的不只是鸽子,还有孩子们的梦想。我看着喷泉里的水花喷洒四溅,中央的雕像或许有着数百年的历史,依旧傲然挺立,注视着远方,思索着命运的方向。我在巴黎随意的走,随意的看。走哪儿算哪儿,看见啥新鲜拍啥。无论是有名的也好,无名的也罢。想留给自己一份最后的记忆。巴黎到处是羊肠小道,曲里拐弯的,要是一直迷恋着路边的风情,真的会走死人。我还多次看见了憨态可掬的烤乳猪,在炙热的铁条上打着滚,散着香气,每次都会想起她的警告:“你要小心哦!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我去看闻名遐迩的巴黎圣母院。我在蒙蒙细雨中排了1个多钟头的队,看光线透过美轮美奂的玫瑰花窗照进圣徒礼拜堂。当管风琴奏响气势磅礴、雄伟肃穆的和声时,我恍若置身天堂。我捱着头痛爬了422级台阶,登上敲钟人的钟楼,看整个巴黎的优美风光,看远处的埃菲尔铁塔在乌云中岿然矗立,看塞纳河在圣母院边旖旎流过。可是,我的脑神经不允许我有见她的念头了。我只能去圣母院旁边的古老花市,为她买风信子。

    这儿是风信子的海洋。深蓝色的是忧郁,淡绿色的是善良,浅紫色的是浪漫,桃红色的是热情,白色的是暗恋,粉色的是倾慕,红色的是感动。浓郁的幽香像对白一样激荡着与她相见的渴望:

    “涉江:

    巴黎远不如想象中的浪漫,是吗?

    Athena:

    晕,我没把它想的多浪漫。你以为女孩子都是那种做梦当公主的?

    涉江:

    当公主的,不用在梦里当。比如你,就是现实中的公主!

    Athena:

    晕,我哪是什么公主?”

    她最爱橙黄色的风信子——“吉普赛公主”。这花好养,连续多年开花。花期过后,若要再开花,剪掉之前奄奄一息的花朵就行了。一束束橙黄色的花瓣在春天温暖的阳光下吐着芬芳,憧憬着重生的爱。养花的人大多喜爱各式各样的工艺品,花商贴心的摆放了不少,迎合着爱花人的愿望。我选了一只晶莹如玉的小白猫,藏在了“公主”的下面。

    那天,算算日子,她该旅游回来了。我预约了出租车,按照地址,找到索邦大学她的宿舍楼。正巧有三个像是中国人的男生嘻嘻哈哈地往这边走。我心头一跳,赶紧从车窗探出头,挥手喊道:“请问你们认识上官凝吗?”

    他们一愣,停住脚步,打量了一下正在下车的我。有个长得老成点的男生问道:“您就是原风吧?”

    我镇定了一下,说:“是我!麻烦您把这盆花送给上官凝好吗?她就住在1楼这间吧?”我伸手指了指她的窗户,然后把花从后尾箱上抱出来,递给他,随即又看了一眼她的窗户。窗户近在咫尺,甚至能看清彩色玻璃拼成的风信子图案。

    他接过去,还未来得及再说话,我就上了车,冲他摆摆手道:“谢谢您!”

    出租车绕了个大弯,刚转回来,就听见那三个男生边向车跑,边喊道:“她在宿舍呢!您过去找她吧!”

    我有点慌乱。“如果他进了你的屋子,你就从了他吧!”她的话似乎在耳边一掠而过。我暗自叹了口气,笑着对男生们挥挥手说:“不了,谢谢你们了!”

    出租车往火车东站开去,我的眼泪旋即流了出来。

    火车东站门口的广场上,四五个青年席地而坐,一边弹着吉他,一边唱着歌。我凑了过去。他们热烈地欢迎我的加入,递给我一把吉他。我肆无忌惮地弹唱起来。天好高,好蓝,广场上一群群白鸽在撒着欢抢食,还有一群孩子在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以及两三个乞丐胸前挂着纸牌子或卧或躺地在谈笑着。我望着这些,就这样子唱起来:

    Moonriver,widerthanamile

    月亮河哦,浪花绚丽,宽过一里

    I‘mcrossingyouinstylesomeday

    总有一天,我会优雅地遇见你

    Oh,dreammaker,youheartbreaker

    噢,这醉人的河,这织梦的河

    Whereveryou‘regoin‘,I‘mgoin‘yourway

    无论你流向何方,我都将追随不舍

    Twodrifters,offtoseetheworld

    随你漂泊,流浪着去看这自由世界

    There‘ssuchalotofworldtosee

    有如此广阔的世界让我们去探索

    We‘reafterthesamerainbow‘send,waitin‘roundthebend

    我俩一起越过彩虹尽头,一路去探索

    Myhuckleberryfriend,MoonRiver,andme

    我亲爱的伙伴,月亮河,和我

    (Moonriver,widerthanamile)

    月亮河哦,浪花绚丽,宽过一里

    (I‘mcrossin‘youinstylesomeday)

    总有一天,我会优雅地遇见你

    Oh,dreammaker,youheartbreaker

    噢,这醉人的河,这织梦的河

    Whereveryou‘regoin‘,I‘mgoin‘yourway

    无论你流向何方,我都将追随不舍

    Twodrifters,offtoseetheworld

    随你漂泊,流浪着去看这自由世界

    There‘ssuchalotofworldtosee

    有如此广阔的世界让我们去探索

    We‘reafterthesamerainbow‘send,waitin‘roundthebend

    我俩一起越过彩虹尽头,一路去探索

    Myhuckleberryfriend,MoonRiver,andme

    我亲爱的伙伴,月亮河,和我

    在歌声中,我泪眼依稀地看见,一束冰绿色的长裙迎风飘扬,向我染过来,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