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约三事（3）

    不得不悲哀地承认，萧雷这一年来，此番一次吃饭，既是从未有过的舒爽，又是最为艰难而辛苦的一次。花了大约半个时辰，一小碗羹汤，总算是喝完了，萧雷仅剩的那一点点气力，至此时也是完全耗尽。

    丫鬟小心翼翼地将萧雷扶着靠在了榻上的一侧横梁。萧雷这厮是没法入睡的，因为这时天已经蒙蒙亮。一切完毕，萧雷看着眼前这位水灵的小姑娘一脸倦容，没来由的觉得怜惜，便吩咐道：“你先下去歇息吧。我昏迷的这般日子也辛苦你了，好好歇一阵，不用再在此守夜了。”

    丫鬟心中又是一阵感激，当下却也不答话，点点头，便拜辞而去。丫鬟刚出门口，迎面便看见了张辽。张辽小声问道：“萧将军怎么样？”

    丫鬟小心应道：“萧将军今时早些时候便醒来了，喝了小碗羹汤，现时可能正在靠着床侧歇息。”

    张辽闻言便不再问，挥手示意教丫鬟下去歇息。定了定神，张辽终是推门而入。萧雷此时正在想些心事，张辽推门而入，他却也并未察觉，等听见张辽唤了句：“萧将军，辽来了。”萧雷方才反应过来。

    萧雷当下却不应话。这张辽此时前来，必是为了劝降自己一事。其实萧雷当初一醒来发现自己未死之时，就已经料到了必有这样的时候，只是寻思良久，心里却也拿不定注意。且不如看张辽如何说。

    见萧雷不说话，当下张辽心中却也忐忑，不知如何启口。寻思良久，暗道：“且不若旁敲侧击，剑走偏锋。”当下计议已定，张辽微微一笑，乃谓萧雷道：“萧将军心事，辽自是明白。你主攻已然带着关羽、张飞、赵云等一干人等安全突围了。现时，可能已经到河北见了袁绍了。”

    萧雷闻言心中一动，却问道：“却不知简雍、糜竺….”萧雷自是清楚小沛一破，像刘备手下的这些文臣谋士，必然逃脱不得，是以有问。

    那张辽也不待萧雷把话说完，其意便毅然自明，呵呵一笑，乃道：“萧将军这且不用担心。这二人，辽已经使人放了。”见萧雷不信，张辽又道：“那日蒙将军放在下一条生路，辽铭记在心。将军先前便言明他日若是遇见将军之同僚，要善待之。辽自知在世为人当知恩图报。”

    萧雷默然。张辽表情一缓，又道：“只是辽实在无能为力，你二位主母事关重大，做不得主耳！万望萧将军体谅。”

    萧雷闻知二位夫人果然被曹军虏获了，心下戚戚，直感觉自己一番辛苦白费，反把自己搭进去了，悔之无及。当下望了望张辽，却是坦然道：“文远此时能放了简雍、糜竺，雷便已感激不尽了。”

    张辽又道：“萧将军原部三千本部人马，小沛一战，战死二千八百七十三人，生还者只有一百二十七人亦是战至最后一刻被擒。将军部下三千将士个个悍不惧死，实在令人钦佩….”

    萧雷心中悲戚，乃急问道：“那剩下的一百二十七人，现今如何？”他却是想到这三千人马乃是自己领的第一军，其感情自是不比一般，一下战死两千八百七十三人，岂非便等于全军覆没，一时既是悲伤，又是愤怒。

    张辽应道：“那一百二十七人被擒时无一个不是伤痕累累，犹是死不肯降，丞相敬佩，乃令人好生医治，不可怠慢。先时，正囚于许都城外辽本部兵马营中。”

    萧雷没好气道：“文远既能放得简雍、糜竺，何以放不得我部下那些小兵？文远你…..”他自是难以相信，却也不得不说，话到最后，却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难道去骂张辽？萧雷不是不敢，只是不忍。

    张辽当下却也是一阵委屈，苦笑道：“并非辽不放，乃是其不肯走也！”见萧雷不解，遂缓缓言道：“那一百二十七人已知萧将军被擒，愿与将军共存亡。萧将军不走，他们也不走。”

    萧雷闻言自是错愕不已，旋即却是好笑问道：“这般说，文远有意放了我萧雷？”

    张辽叹了一口，再是苦笑道：“辽想，却不敢！丞相与郭嘉军师皆是看重萧将军文武全才，欲要收录重用。辽受丞相大恩，又领将军活命之恩，两下为难，正不知如何是好。”

    萧雷心思敏捷，闻言却是暗暗皱眉，当下问道：“文远今日，却是为了跟雷道此等事么？我萧雷是直性子，文远欲替曹cao做说客，尽可明言，何必拐弯抹角？”

    张辽心思被看穿，当下也只是微微一笑，方言道：“丞相手下，目前也便只有我张辽与萧将军有过几面之缘，此等事，辽乃不得不为耳。”

    旋即转入正题，张辽言道：“天数有变，神器更易，而归有德之人，此自然之理也。曩自桓、灵以来，黄巾倡乱，天下争横。降至初平、建安之岁，董卓造逆，傕、汜继虐；袁术僭号于寿春，袁绍称雄于邺土；刘表占据荆州，吕布虎吞徐郡：盗贼蜂起，jian雄鹰扬，社稷有累卵之危，生灵有倒悬之急。”

    闻张辽侃侃之言，萧雷再是默然，却是因为脑袋创伤，自己失忆，对时局并不了解，当下能听闻张辽给自己分析，自然是认真听了，是以并不出言打断。

    且听张辽继续言道：“危急时刻，我主公曹cao领密旨，西迎献帝，忠心辅佐，尽心竭力。先灭李祀、郭傕，后平吕布，罚袁术之叛逆，天下震动。时万姓倾心，四方仰德。”

    又道：“丞相如此神文圣武，岂非明公？今萧将军蕴大才、抱大器，何乃誓死追随刘备耶？岂不闻古人曰：‘顺天者昌，逆天者亡。’今曹丞相已有雍、兖、豫、徐四州，三分天下已有其一，其部下带甲者数十万，良臣猛将数十名，天下事大有可为。将军既已被擒，当年丞相爱才之心，愿归降以报不杀之恩也。辽之所言，望萧将军三思之。”

    萧雷侧目视听，却是对后面那两段直接忽略。便是不听，萧雷也知道，张辽必是要对曹cao一番歌功颂德。待其说完了，萧雷忽然笑道：“要我萧雷归降也不难，其实只需丞相答应我三件事便可。”

    那张辽当下一阵愕然，却是发现萧雷竟然称呼曹cao为丞相了，俨然态度有所改变，只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又寻思一阵，立马感觉不对，暗想萧雷必不是那种三言两语便可以说动的人，当下也明白萧雷到底要做什么，遂认真问道：“那三事？”

    萧雷其实早已经有了计议，当下便缓缓道：“其一，放了刘备二位夫人。其二，我萧雷虽降，乃是迫不得已。刘备对我有恩，我若为丞相效命，这二者之间若有厮杀，我两不相帮。其三，他日若是萧雷为丞相立了大功，则有权利还自由之身。我对丞相无亏欠，若是要远走他乡，还望丞相莫要为难。便此三事，若丞相答应，雷立即愿降；若不答应，也可早断了念头，休要在我身上煞费苦心了。”

    听闻此言，张辽当下乃感心中大石落下。前面二事，便是张辽自己，或许也能做了决断，只是第三事，却是没法决断的，当下乃言道：“萧将军暂歇，辽这便去请丞相裁决。”

    萧雷当下一笑，也不在意。如此，张辽直出府邸，望相府而去。至相府，张辽尽将所言三事告与曹cao。曹cao闻之，乃道：“此三事暗藏玄机也！其一，放却刘备二位夫人，萧雷便无所顾忌，若要走，我何有依仗？其二，不与刘备对敌，其暗示依旧忠于刘备也。如此，我养萧雷岂非成刘备之美？便是那其三，更是令cao痛心。萧雷如此大才，立功岂非寻常事？如此，他日必走！”

    张辽言道：“主公之言其实未必然也。其一，萧雷乃是忠义之士，既已言明归于丞相，其必不会无故而走。纵是刘备二位夫人在与不在，此事无忧。其二，萧雷本为刘备部将，感受其恩，如此忠义之士，沙场之上何能面对。此为情理之事，丞相三思。其三，萧雷既是也言明欲还恩方才离去，主公但可不与其立功机会，如此，其怎会必走？萧雷信义之人也，此皆不假，丞相何以忧虑甚多。”

    曹cao闻言，心下稍定，却道：“文远所言在理。然刘备二位夫人之事，需再作商议。其他二事，cao愿答应。”

    张辽疑惑不解，问道：“留下刘备二位夫人却是为何？”

    曹cao闻言当下不喜，道：“文远以为cao此举是贪图美色？”

    张辽慌道：“辽何敢也？”

    曹cao乃一笑，言道：“留下此二人，并未为要挟萧雷，正是欲让那刘备他日不容纳萧雷耳！其中道理，以文远之明言，何以不知？”

    张辽立时有恍然之色，旋即告辞曹cao，便径回府中，面见萧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