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作剧

    七月份，气候燠热难耐，大家中午都喜欢溜到树荫下去乘凉、睡午觉。

    要是原野附近有河流，有池塘，还会纷纷跳到水里去凫游戏耍半天。

    那天几个社员薅了一上午秧草，中午休息时，到河里去清清凉凉地洗了个澡。

    然后他们来到包谷地旁边，坐躺到几棵大柳树下，想乘乘凉，睡睡午觉。

    不远处那棵豆青树枝叶浓密，上面窝巢似地搭建着个简陋草棚。

    我们几个小伙伴，用树枝挑着彩艳毛毛虫，坐在树荫下，饶有兴致地戏耍着。

    几个薅草社员坐得没情没趣的，便随口问我们：今天轮到谁在草棚里看包谷。

    这些大人都是叔伯老爷辈的，他们问话，我们这些小孩子当然要老实回答啦。

    所以我们回答说，今天该瘸腿四叔守这草棚，刚才会计过来，说有事，让他到仓库里搬东西去了。

    几个薅草社员听了，没怎么当回事，继续睡躺在树荫草坪上抽烟聊天。

    没多久，这群家伙便睡躺得百无聊赖的，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打发这段炎热时光。

    所以很快就有社员想出个乐子，坐起身子，试探着询问大家，想不想捉弄四瘸子。

    大家听说他想捉弄人，顿时像注了针兴奋剂似的，都突然变得激动亢奋起来。

    那时社员们经常会彼此开些恶毒缺德玩笑，想要捉弄人，很多点子都是现成的。

    所以他们很快想出条馊主意，准备乘四瘸子不在，屙泡臭屎到草棚里去整整他。

    ——到草棚里去，揭开竹篾席簟，屙泡臭屎在人家床铺稻草里，这种粗俗恶毒玩笑，现代人哪儿做得出来啊。

    可以前山里人还不怎么开化，蒙昧落后，开起玩笑来，经常都很粗俗，很野蛮。

    现在四瘸子不在，这群家伙就想爬进草棚里，偷偷在他床铺稻草里屙泡臭屎。

    他们想捉弄四瘸子，那泡屎自然屙得很隐秘，不会轻易让他发现。

    所以他们很快爬到草棚里，把被褥枕头抱到旁边，将那床破烂草席掀起来。

    然后张狗儿便脱掉裤子，蹲在稻草上，蹶着脏屁股，屙了泡新鲜臭屎。

    然后有人从附近池塘里摘来片大荷叶，完全覆盖在那泡臭屎上。

    然后他们重新铺好草席，将被褥枕头放归原位，伪装好现场，使人看不出破绽来。

    做完这件缺德事，这些家伙便很满足地、有成就感地、有说有笑地离开了。

    他们说四瘸子回来，爬进草棚里，闻着那股臭屎味儿，肯定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他要是想睡午觉，躺下去，肯定会压烂荷叶，让那泡粪屎从草席里挤出来，弄得到处都是粪星屎臭味儿。

    如果他晚上才钻进被窝睡觉，说不定整整一个晚上，都浑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要是那些粪屎弄脏被褥草席，隔两天他抱回去，被婆娘看到，肯定会臭骂他一顿。

    这群社员就这样推测着，议论纷纷地想像着各种恶作剧后果，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而我们几个小孩儿，却依然站在树荫下，望着枝桠密叶间那座草棚，有些茫茫然不知所措。

    我们都觉得，这些社员爬到草棚里，偷偷在瘸腿四叔床铺下面屙屎，很是缺德。

    这些叔伯爷爷做缺德事，捉弄人，我们这些小屁孩儿哪敢出面制止他们啊？

    所以我们都感到很不尽责，心怀愧疚，觉得没有帮瘸腿四叔看好那座草棚。

    刚才他离开时，还要我们帮着看守草棚，别让其他孩子爬进去捣蛋呢。

    现在孩子没爬进去，却让那群社员在里面偷偷做坏事，捉弄他，还真是失职。

    瘸腿四叔老实善良，和蔼可亲，对村里所有孩子都很好，我们有什么事要他帮忙，他从来不会推却。

    他会搭着梯子，帮我们掏鸟窝；找着硬枝杈，帮我们削弹弓；帮着做错事的孩子圆谎，让其不被父母打；有瓜子花生吃，时常会分些给我们解馋；有时还会让我们骑站在他脖颈上，去偷摘院墙里那些水果……

    现在看着有人想捉弄他，在他床铺下面屙屎，我们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不管呢？

    所以我们几个小孩儿商议一阵，便很仗义地跑回村子，到仓库里去找瘸腿四叔告密！

    这种告密行为，让那帮社员的恶作剧完全失去意义，根本没捉弄到瘸腿四叔。

    因为他搬完麦种，很快带着我们赶回来，爬进窝棚，仔细清理起那泡臭屎来。

    他揭起草席，卷着荷叶臭屎，连带着稻草，将它们全扔到草棚外面去。

    然后我们抱来些稻草，铺在草棚里，帮着瘸腿四叔将床铺被褥重新整理好。

    然后才他带着我们坐到树荫下，削着新鲜柳树枝，给我们做起柳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