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为官一推六二五
太平府知府宋岩，嗜茶如命，此刻正坐在后堂品着香茗，鼻子里嗅着沁入心扉的清香，浑身的汗毛孔都舒张开，感觉任何事情都不那么重要了。 宋岩摊上了事，以宋岩为官多年的经验，他自己知道乌纱帽保不住了，再糟糕些，被收监下狱也有可能。 善战者死于阵，善水者死于溺，宋岩就栽在了茶上，可他生平就这么一个爱好，所以才干出私自截留贡茶的勾当。 “好茶。”宋岩喝了一口guntang的茶水，刚想要把茶杯放下，心腹黄林急冲冲的跑进来。 宋岩眉头一皱，道：“何事慌张？可是锦衣卫来人了？” 太平府隶属于直隶省，按照以往的惯例，最有可能锁拿他的，就是锦衣卫。 黄林摇摇头，道：“大人，衙门外来了几个人，为首者自称宁海方孝孺，不知道大人见还是不见，小的发现方孝孺等人浑身湿漉漉的，身边别无长物，许是落了难。” “方孝孺？”宋岩把茶杯放下，嘴里念叨几句，猛地霍然站起，道：“真是宁海方孝孺？快快随我前去迎接。” 宋岩不认识方孝孺，但是方孝孺的文名早已传遍儒林，宋岩岂敢怠慢。 而且宋岩乃是宋濂的同族远支，宋濂又是方孝孺的老师，这关系一下子就套上了，更不能怠慢了。 宋岩出来就看到了方孝孺等人的模样，黄林说的还是比较委婉的，在宋岩看来，这哪是落难，简直就是逃荒来的。 “对面可是缑城先生？”宋岩没有摆丝毫的官架子，作揖问道，方孝孺的故里又称缑城，所以还有一个缑城先生的别号。 方孝孺见宋岩一身云雁官服，知道是太平府的首官，还礼道：“大人无需多礼，在下正是方孝孺。” 宋岩一边请方孝孺进去，一边道：“在下乃文宪公族侄，承蒙文宪公启蒙，缑城先生乃文宪公的得意门生，这样一算来，我等还是师出同门呢！” 宋濂死后被谥称文宪，所以大都以宋文宪公称呼死去的宋濂，方孝孺没有想到，太平府的知府，竟然是老师的族侄，那就更好办了。 方孝孺和方中旭被请到了内堂，船老大等人没有这个待遇，被黄林另外安排。 宋岩见方孝孺浑身半干不湿，脑袋上还顶着几根水草，实在有辱斯文，当即拿出了自己还没有穿过的两套衣物。 方孝孺此时也不矫情，和方中旭双双换过干爽的衣衫，不等宋岩发问，方孝孺就开门见山的说了，因为有着宋濂这一层关系在，方孝孺的怒气显得更大。 宋岩听方孝孺说完，脑袋都大了，好家伙，新官上任途中，遭遇水匪截杀，险些丧命，而这就发生在他的治下，除了截留贡茶一罪，又多了一项罪名啊！ “巨鲸帮？”宋岩听着这个名字耳熟，转头问黄林，道：“黄林，大江之上，可有此水匪帮众？” 黄林整日里鞍前马后的伺候宋岩，哪知道巨鲸帮为何物，但是作为宋岩的心腹，多少明白官场上的潜规则。 如果承认巨鲸帮的存在，那就是宋岩的责任，宋岩丢了官职，他今后还怎么混饭吃？ “大人，小的不曾听过巨鲸帮，倒是听闻水道之上，常有倭寇活动，前些时日江浙沿海不是闹倭寇吗？没准是从那里流窜而来。” 黄林的确聪明，看方孝孺的架势，肯定是被抢劫了，但是抢劫者的身份，绝不能是什么盘踞江心岛的巨鲸帮，一旦坐实江心岛有水匪，那就是宋岩治理地方不力的责任。 推到倭寇身上，再好不过，倭寇属于流窜作案，这个责任可就不是太平府的啦！ 方孝孺不管是倭寇也好，巨鲸帮也好，他得出这口气，这还没出直隶省境界呢！官服没了，告身文书也被顺水漂走了，晦气不晦气？ 宋岩听出了方孝孺的意思，想要剿灭那股水匪，可惜他是有心无力，他虽然也有江海防务之责，可是建阳卫就在附近，发现了倭寇，那就是建阳卫的业务了。 宋岩是个庸官不假，但是官场上的一套浸yin多年，解决问题的能耐没有，踢皮球的能力，比任何人都不差。 宋岩安抚方孝孺的同时，令黄林立即去请太平府的同知，通判等官员，这是大事，他不能独断专行。 实际上是有困难大家一起背，最后即便出事了，也是法不责众，而且同知正管着捕盗，江海河防，出了问题，第一个倒霉的不是身为知府的宋岩，而是正管的同知。 时间不长，同知和通判都来了，宋岩将方孝孺介绍给二位，然后又把方孝孺的遭遇讲了一遍。 同知和通判顿时脸色大变，朝廷命官被截杀抢劫，这可不是小事，往小了说是盗匪肆虐，往大了说那就是杀官造反啊！ 同知和通判都看了黄林一眼，觉得黄林这小子很是机敏，扯到了倭寇身上，应该能推卸大半责任。 宋岩咳嗽一声，道：“诸位大人，此事该如何处置？” 太平府同知首先开口，道：“知府大人，倭寇占据江心岛，实乃心腹大患，朝廷当派兵剿之，我等可联名上奏，请建阳卫即刻发兵。” 方中旭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很快听出了味道，几个人一商量，巨鲸帮就变成了倭寇，这官做的，真溜啊！ 方中旭不管宋岩等人怎么弄，他只想看到巨鲸帮覆灭，最好能弄到巨鲸帮手里的船只，还有控制的铁场和铁所。 宋岩等人刚商量出一个章程，正准备合署，有衙役跑着进来，道：“诸位大人，京师来人了。” 宋岩等人看到走进来的人，身穿飞鱼服，腰系绣春刀，别人虽然也愕然，唯独宋岩，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身子骨有点哆嗦。 方中旭看到来的人，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因为进来的人居然是王化。 方中旭的脑子转的倒也不慢，看着几乎哆嗦成一团的宋岩，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这位知府大人的屁股下面，只怕不干净。 王化不知道方中旭的另外一个身份，因此看见方中旭也很意外，二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下，互相点头。 王化朝宋岩一躬身，道：“宋大人，有件事要和宋大人核实一下，还请屏退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