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谁后悔
三个男人本是各坐一方,陈一素若是坐在所剩的一方,那四人就成东西南北四方之位。但陈一素把手提包挂起后,拖着椅子坐到江水泉身边,开笑容很是开心,道:“开始浮竹告诉我小李子你要来的时候,我还真担心你和水泉见面得来个大眼瞪小眼呢。现在看见你们两个相处融洽,我心里还真是舒坦得很。” “呵呵,我们两个大男人,哪会和女人一样见面就争风吃醋,那岂不是在你这大美女面前掉了范儿。”江水泉说话,李跃鹤也跟着笑。心里也庆幸自己醒悟得快,不然陈一素到了自己还真就丢大了人。他和江水泉完全不一样,虽然出生高位的他从小练就了不错的城府心机,但把面子还是看得很重。 “恩,是啊,你们三个男人都了不起,都年纪轻轻就身居上位,小女子能和你们三位同桌进餐简直是三生有幸。” 陈一素的一番话,惹得三位男子都哈哈笑起来,餐桌上的气氛也变得融洽起来。只是对于刚才的事,三个城府修养颇深的男人虽是都有根刺,却也没表露出来。这根刺不再是江水泉和李跃鹤初时所为的陈一素,而是两人和薛浮竹之间的刺,江水泉此时才意识到,薛浮竹是个隐藏得很深的人,陈一素虽是和他引以为知己,却也不了解他。不知他为什么乐得见自己和李跃鹤翻脸。 餐桌上四人仍是谈笑风生,这段饭就这么和和谐谐地过去了。 饭后,自然还有安排,自然是陈一素说了算,她开着那辆兰博基尼载着江水泉在前面领路,后面薛浮竹和李跃鹤各乘一车。李跃鹤虽不是深甽人,来之前也没给陈一素打招呼帮忙找车,但他这等人随便到哪里,一辆好车还是很容易找到的。李跃鹤坐着辆车牌号颇有讲究的军区锐图。放在识货人眼里,这连成一列的三辆车,倒是最后李跃鹤这辆最有来头。 在酒吧三楼点了间豪包。陈一素的心情似乎大好,提着瓶不算太劲的洋酒,咕咕地就吹掉了一半。女人如此豪放,男人们又怎么肯掉了链子,几口下来,酒钱已经去了几万。本来对酒就不太喜好的江水泉大喝几口后,觉得头晕晕,打声招呼出去吹风了。 这间酒吧是栋四层楼的独立建筑,外面有很大的停车场,在市中心里如此大的手笔,就算生意再好,要收回成本完成一定的利润,那里面的消费绝对是昂贵,如果要完成暴利,那里面的消费就只能用奢侈来形容。而投资这么大块场子的人,难道只是追求那么一些微薄的利润? 来了深甽这么多天,如完全干枯的海绵在吸收知识的江水泉已经初步可以估算出这么一块酒吧投资至少要有十位数,这块停车场就不是一般数目拿得下来的,而酒柜里一定要保持各种中高酒的充足,某些有特殊意义的酒不是有钱就能弄到手的。而这么大的投资,生意如果够好的话,一年就可以收回成本,以后每年的收入便是天价。江水泉不禁想象,这家酒吧在地主堂内还算不上顶级产业,那坐在自己头上地主,身家是何等丰厚? 江水泉就坐在门口的阶梯上,抽着根云烟。像他这样喝晕了酒出来吹风的人并不少见,进出的人也没多给他什么注意力。 一辆淡蓝色的宝马进入停车场,走下两个年轻人,没有吸引江水泉的注意。那两个人年轻其中一个却很是眼尖,居然一眼就认出了江水泉,对旁边的人说道:“方文,我和这人真是有缘啊,又见面了。哦,就是今天中午我遇见的那个高手。” 自夸眼力好的李凯文果然没有吹嘘,江水泉换过衣服后气质大变,又坐在昏暗灯光下,李凯文居然也能一眼认出他。不知道是灵光闪现,还是真有如此刁钻的眼神,若是后者,那此人也实在是不凡。 “哦,那我们这就去会会他。”李凯文也不拦着,只是跟着方文走过去。 “这位兄弟,一个人愁闷烟呢。”这是极为老套也实用的搭讪开场白,江水泉抬头看了眼,一个人认识,一个人不认识,只当是中午那年轻人跟着大哥来找麻烦了。退字诀已是深入他心,继续闷头抽烟,计算关于地主身家势力的问题,不作回答。 江水泉的态度可以说是傲慢至极,方文却是不生气,知道既然两人又过节,那自己主动上去说话,别人也不会自己有什么好的目的。笑呵呵地坐到江水泉身边,自己点上烟抽了起来。 “我听我朋友说,兄弟你身手很不错啊,不知以前是从哪个军区出来的。” “我没当过兵,现在只是个生意人。”对吗,黑道上的人物那都是叫自己生意人,我开公司,做酒吧,酒店,夜总会,没犯法吗。这生意人,和做生意的,可是有本质上的区别。既然平时地主堂的人都喜欢这么称呼自己,江水泉也学会了这个另有深意的称呼。 方文和李凯文也不是愣头青,自然听得懂江水泉的话。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毕竟深甽是地主堂的地盘,这深甽的黑道都是地主堂掌控着,眼前这个身手极好的年轻人很可能就是地主堂的某方大佬。不论是地主堂里的一方大佬,还是轮美特种部队教官的搏斗能力,在他们眼里都算不得什么。但如果这个地主堂里的人和那个南方最势大的女子交好,那自己等人就要考虑考虑这事是不是可为了,虽然对方开出的筹码不低,但比起自己的前程,那还真算不得什么。 “哦,难道朋友你是深山集团的人?” 江水泉皱皱眉,难道这两人就为中午点小事仍打算揪着自己不放,先打探打探自己的底细再下手?不过看两人提到深山集团时候的神情,似乎两人对地主堂还是颇有顾及,为了省却麻烦,江水泉笑道:“深山集团总经理就是在下。” 惊异,这一闪而过的表情被江水泉抓住,继而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地问:“两位朋友看样子是外地来的,莫非是有生意要和我们做?” “没有,没有。只是对深甽最大上市公司之一的深山集团有点好奇罢了。”李凯文打个哈哈,心里却是另有番计较,地主堂的上层有如此强硬的后台,看来自己得好好谋算谋算,看这次的交易是不是划算了。心里打着算盘,却是继续说,“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们就是外地人。” 江水泉学着陈一素翻了个白眼,看得李凯文一阵寒战,不知为何,江水泉那个白眼竟然自己觉得妖气十足,恍然而过后,却又觉得是错觉。江水泉随后的眼神简直如同在看脑残人士:“你们的口音带着东北强调,又不强烈,普通话发音跟电视里一样纯正,明显是久居上京的人。” 方李二人讪笑。心里盘算着要怎么打听一下这男子和那个深甽传说中的女子是如何关系,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水泉。” 听到这声音,江水泉起身转过头,对李跃鹤笑道:“怎么,喝高了,出来吹风。”说着,江水泉从裤包里摸出烟盒已经有点皱巴巴的紫云,递了根给李跃鹤。后者本来手里捏着雪茄盒,还是笑盈盈地接过云烟点起,把雪茄收进衬衣的左边胸前口袋。 后面的方李二人见得出来的人,硬是惊得目瞪口呆。见得李跃鹤接过江水泉手中拿皱巴巴,一条都只够李跃鹤一口雪茄的云烟,更是面面相觑。上京谁都知道李跃鹤是个生活很讲究的人,喝酒喜欢罗马康帝,最差也要波尔多,威士忌;衣服喜欢Brioni,除此之外最多选选Ferragamo和Canali,对于阿玛尼,他的评价是穿得人太多,显得俗气了;抽烟就更绝,只抽这种流传于珐兰西和鹰国的顶级奢侈雪茄,连军区给首长们下发的有贡烟之称的顶级苏烟也不碰。而今天却接过这个男子手中的一根云烟。 “一素和浮竹都是大酒量,今天两人又像疯子一样拼酒,我哪里招架得住。这不,出来避风头了吗。”李跃鹤虽是苦笑,却笑得很真诚。 浮竹!上京城谁都知道,李跃鹤把薛浮竹叫浮竹。 薛浮竹也在和这个深山集团的总经理一起喝酒,看样子关系还极不错。听到这个名字,方李二人心中不再算计,打定主意明天就回上京。心里也暗暗咒骂广川会的姜辉耀,差点把自己推进火坑了。人家能交好李跃鹤和薛浮竹,看样子和李跃鹤还真不是一般的利益朋友,自己这些人惹得起吗。 “李哥,真巧啊,在深甽都能遇到你。”李凯文也算不定李跃鹤到底看没看见自己,不过觉得主动上去打招呼才是明智的选择。 “恩。”李跃鹤很清淡地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继而坐到江水泉身边,不再理会方李二人。这两个人也算识趣,自己进了酒吧。 “这两人是你朋友?” “朋友?他们不配。”李跃鹤这傲气十足的一句话,才让江水泉猛然认识到,李跃鹤比自己想象的要强大上不少。 “不说他们了。水泉,你不简单啊。不过说实话,干你们这行,做得再大,都上不得台面。任何一个国家,都只有政府才是最强大的机器,不然就不能保持这个国家的稳定繁荣,就像非洲国家那样,各种武装力量没有统一的政府来统治,就变得混乱不堪,人民苦不堪言。在我们国家也一样,黑道永远是政府的眼中钉,虽然有时候政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是因为有时候一个问题强大而且守规矩的黑道组织统治某地方的地下世界好过让那个地方保持混乱。你们地主堂也算规矩,手下的人就是看场子,涉嫌的违法行业也就是赌和黄,这种东西在大多数心中都是完全可以接受的,谁不赌,谁不黄呢。不过你们始终在政府的压制下。东北寒偃月也一样,他懂得节制,不涉及走私和毒品,甚至除了赌黄,其他事业的税务都交得很准,比任何一家国企都要守税,所以政府才乐得见他统治东北黑道。不然就算他被称作华夏第一高手,政府还是能拿出十几号能收拾他的人下来的。”
李跃鹤长篇大论讲出,才歇口气,抽口烟。江水泉也只是静静聆听,他知道李跃鹤见识比自己广,讲出的话绝对有自己受益的地方,而且李跃鹤此话也绝对另有目的。 “所以说就算再大的黑道枭雄,其实在华夏这块稳定的国土上,都上不得大台面,你看江山帮也好,地主堂也好,最后不够往白道上走么。你还年轻,有的本事也不只是打打杀杀,若是身手,你在这片国土上前一千也排不进。若论修身涵养,忍退功夫,四十岁以下的人物,我还真只见过一个比你厉害的人物。而且你也心中也存着那么两成善心,这个在官场是最重要的,如今权者谁不黑,谁不谋私利。分得只是多少,但关键是不可因为利益迷失了本性。这个大的国家,这么大的体系,一个人若要爬到高位明白,怎不会经历重重考验。心中有没有那么一分为国为民的心,中央那些阅遍天下人的智者如何看不明白,没有这层心,再有通天本事也上不去。而你现在的条件,简直就是专为锦绣仕途而生。” 对于李跃鹤期盼的眼神,江水泉只是摇摇头:“我身家不干净,上这道难免留下后患,爬得越高,低被揭穿后就摔得越惨。” “你那些事我也知道。其实从几周前开始,五台山桃花村的江水泉和你就不是一个人了。谈不上落下什么把柄的问题。你若有心从政,就得换远点,脱离和地主堂的关系,我保证三年内让你在市局里坐上科级干部的位置。其后有你这修身隐忍,二分佛心的功夫,加上我们在身后保驾护航,四十岁挂个部级干部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你真的应该考虑一下,官贵商轻这个道理从来就没变过。” 李跃鹤长篇大论地讲完,江水泉仍是不动声色,两人静静抽烟,用沉默对峙。 “李哥,明人不说暗话。我自己有多少斤两也是分得出来的,你这么提携我肯定有什么条件吧。” 李跃鹤一愣,显然不想这看似涉世未深的小子也有这份智慧。自己本来想等江水泉走上仕途,遇上困难挫折时才提出这条件,以他这份天生枭雄的本性,应该是分得出孰轻孰重的。当下微笑着说:“水泉快人快语。我也不拐弯抹角。条件很简单,就是一素。” 江水泉的微笑让李跃鹤一阵兴奋,以为事情就这么成了,感叹与聪明谈话就是方便。微笑的江水泉却是在半晌后很淡然地摇摇头,吐出三个字:“不可能。” 笑容敛下,李跃鹤的脸瞬间阴沉无比:“江水泉,我警告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现在这点地位,我捏死你好比捏死蚂蚁。” “那好啊,你来捏死我。最好是现在。” “我看你是个人才,只要保得平安,将来绝对可以混个风生水起。江山美人,孰轻孰重我想你是分得清楚的,你资本不够,就不要欲图这块天鹅rou。” “我说了,你如果要你捏死我,动作最好快点。”江水泉的微笑诡异莫名,妖气异常。李跃鹤看得阵阵心寒,不由想起上京陈姓的大少。 “哼。不出一周,我绝对让你后悔。恐怕对你有知遇之恩的地主也要受你牵连。”李跃鹤说完,气得拂袖而去。 江水泉起身做了个相送的姿势,等李跃鹤跨进大门,他笑了,笑得灿烂阴寒,自言自语:“不用一周,今天我就让你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