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闻昆仑
昏暗包房里响着低压的歌声,桌上横七竖八地摆放着各色空酒瓶,各个价值不菲。而这辉煌战果的代价就是薛浮竹的倒下。陈一素神智还很清醒,只是说话断断续续,见江水泉进来,一下就扑进了江水泉怀里,道:“来,水泉,今天晚上高兴,陪我喝。” 江水泉不明白,为什么她要把自己满怀欣喜的一个聚会搞成这样。不过对于陈一素的行为江水泉也不恼怒,只是担心地看看陈一素的红扑扑的脸蛋和迷离的眼神,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肩膀。你这个聪慧的女子,到底是真的在高兴,还是看出了什么? 房间里很闷,怕薛浮竹和陈一素着凉,空调也开得不大。所以房间还是很闷热的,李跃鹤的额头有微微汗湿。忽然一股冷气直入心田,李跃鹤一阵颤抖,心里猛地绞痛。回过神来,仿佛刚才一幕只是错觉。仔细感觉,房间里还是很闷热,薛浮竹倒在沙发上,睡得跟死猪一样。陈一素像小猫一样在神情温柔的江水泉怀里呢喃地撒娇,看得李跃鹤心酸不已。撑在沙发上的双手握紧成拳,神情狠毒,直欲生吞活剥了江水泉。一周!不需要一周,我看你还怎么笑得出来,江水泉。我就在深甽,看你怎么一天天死去。 “水泉,来陪人家喝酒吗。” “好啊,你等等,我出去叫酒。”江水泉对陈一素的撒娇很无奈,神色迷离的陈一素听到江水泉的回答笑得很开心。 不多时,waiter拿酒来了。江水泉满上一大杯度数不低,又后劲十足的洋酒,一饮而尽。来了精神的陈一素像小女孩一样拍手笑起来,自己想喝下一大杯,被江水泉拦下了:“一素,你少喝点。对胎儿不好吗。” 醉醺醺的一素听得这话,以为是戏弄,不好意思地捶打着江水泉的胸口。而李跃鹤,气得脸色发青。江水泉还举起酒杯,对着李跃鹤行礼示意,挑衅的味道十足。睡梦中的薛浮竹翻过身去,背对所有人,睁开的眼睛清醒得很,面上笑意十足,哪里喝醉了。 李跃鹤面上肌rou都僵硬了起来,喝下大杯红酒,那样子好像喝的不是酒,而是江水泉的血。就算是急怒中,李跃鹤也保持了一份清醒,没有喝醉。他做事的宗旨一向是大象踩死蚂蚁也要用全力。所以他提醒自己,从几天晚上回去开始,就要对地主堂动手了,然后江水泉所有的杀人案迹,都要查出来,江水泉身边的人,除了陈一素,全都不得好死。否则今晚的气,就出不完了。 看着一口口喝下烈酒,慢慢不省人事的江水泉,李跃鹤笑了。江水泉啊江水泉,莫说荣华富贵,红颜如玉,就是醉生梦死的机会你都不会再有了。 三个醉得不成人样,一个阴气森森。四个保镖来到房间里,也不由皱眉,这聚会怎么搞成这般模样,要知道薛少可是很少喝醉的,而李少这幅面孔,显然是有人要倒大霉了。 不明所以得保镖把四人送回薛浮竹和李跃鹤住的酒店,为江水泉和陈一素各开了间新房。扶着他们倒了床上,也回去休息了。 李跃鹤站在二十多层高的窗台前,看着无尽夜空,胸中妒火难平。 他想起上京城外波若湖边的小亭,自己第一次见到那个旗袍下露出半截美腿还开了小叉,脚上穿着红色绣花鞋的美艳女子。风拂面,吹起靓丽秀发,看呆了年少的自己。他想起和薛浮竹一起在九鼎喝茶,浮竹哥说带来个女子,低头喝茶的自己,听到浮竹进门的声音都没抬头打招呼,忽是又女声在上京这家最有底蕴,传承百年的茶馆里问服务员:“有咖啡么,我不喝茶。”皱眉抬头的自己,见到的竟是梦中容颜,只是佳人落了俗套,随风飘扬的青丝被烫出的披肩而下的卷发,性感不少,在李跃鹤眼里却是平添俗套。他想起那日谈坐波若湖上,他才猛然惊醒,这个女子披着俗气性感的外衣,内地里却是出尘。从那天起,他这头未通天地大道的神兽,注定要堕入红尘轮回,万劫不复。 他想起自己在*里,爷爷的办公桌上发呆,以刀为笔,刻下千千万万个“陈一素”。他想起因为这个女人,自己甘愿和从小最交心的朋友薛浮竹反目成仇,却没人敢对着这个女子表露出来,他嫉妒薛浮竹的原因只是因为陈一素叫他小李子这等绰号,却叫薛浮竹为浮竹哥。那一刻,他才觉得,自己从小就被薛浮竹压在头上,是凭什么?他想起十八岁的陈一素认识了位小学毕业的商业奇才,二人熟识后,陈一素投资他开了间公司,半年就有数亿资产。那间公司出事,陈一素一个电话,二十四岁的李跃鹤放下和国外某王子的谈判,连夜坐飞机到了三海,雷霆手段处理了麻烦,付出的代价未对陈一素提上只字片语。 他李跃鹤从小侵染于华夏几位领导人的光环下,只学一样事,只精一样事:胸中能包天下事。然而对于陈一素,他却揉不得半粒沙,他拒绝了多少名门望族的杰出女子,只为等待。 三千缀青丝,五千树桃花,九千年思念。都在今夜,化作黄泉下的弱水。 “李哥如此愁容立窗前观夜色。若不点上只烟,实在是十全九美,万中缺一啊。” 房中居然响起了人声,刚才在酒吧包房里那种冷如骨髓的感觉又是一晃而过。李跃鹤也不惊慌,转过头,胸有成竹地看着坐在自己床上的江水泉,讲:“这就是传说中的杀意吧。看样子我是小觑了,你的身手,在华夏,进得了前五百。但也不知今生,你能不能进龙虎榜。所以不要以为自己有点本事,就自大。杀我的代价,你付不起。” 对于李跃鹤话,江水泉也来了兴趣:“哦,南方第一高手都只能排进前一千,那华夏的高手都在什么地方?” “哼哼,天下大得超出你的想象。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你还真把自己当南方第一高手了,若非龙帮对这块地域不感兴趣,你们地主堂早成灰了。听说龙帮在南方沿海有掌事人,不知道你能不能在他手上走过一招。” “这个我不知道,不过我肯定你接不下我一招。不过那龙帮是哪里的黑帮,我怎么没听说过,讲来听听。” “上京的黑帮。” “哎,讲详细点吗。”江水泉笑呵呵地讨价还价,完全看不出是来杀李跃鹤的。 “你很好奇?” 江水泉点点头。 “可惜我不想讲。” “哎,还以为华夏除了寒偃月还真有人比我厉害,看来肯定是你在吹牛了。想我从小无论寒暑,练武从不间断,加上天资卓越,才有今日的成就。一国就能找出这么多强人来,那放眼世界我岂非狗屁不如?” “井底之蛙!若你知道世间还有昆仑,不知作何想。” “昆仑?” “呵呵。江水泉啊江水泉,得,你确实不凡,居然能从我嘴里套出话来。不过只此一句,多的你可别想套出什么来。其实这些事,你这等小人物,知道不知道又有何区别。不过我也可以告诉你,昆仑,本是指仙境,确实也是仙人所在。” “好啊,不过有些话是一定要说的。遗言,我听着,虽然这些话肯定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但是我给你机会,讲出来,让你不至于死得太憋屈。”仙人,世上真有仙人?江水泉不由想起那个言称要控制自己命数的老头。莫非他自昆仑来?若非仙人,哪来如此不可思议的神通?
“我说了,杀我的代价,你付不起的。”李跃鹤知道江水泉的身手是什么级数,所以没有挣扎呼救,只是和江水泉玩起了心理战, “但是,不杀你的代价,我一样付不起。” “如果你不杀我,我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对于陈一素,我也公平竞争,不会用卑劣手段来打击报复你。这样一来,你就不存在不杀我也需要付出代价的了。况且老实同你讲,就算你一统华夏黑道,但你如果杀了我,一样逃不掉的。就算你逃出国外,一样会受到无穷无尽的追杀。到那时候,你能过一种什么样的生活?这种代价,你付不起的。而且我一旦报复你,你随时可以像今晚一样潜入杀了我,其实我刚才是骗你的,你的身手在偌大华夏,其实已经难逢敌手,要杀我易如反掌。” “如果你都找不到身手在我之上的人保护自己,那我又怎么怕日后的追杀呢?反正我也是逃命来的深甽,不怕追杀,不怕逃亡。我不信你父辈祖辈可以坐一辈子江山,到那时候我再回华夏也可以。我最怕的不是逃亡,而是今日没有杀你,日后被你搞死时的那种后悔。所以你别讲什么了,今天你必须死。我也不相信你真的是个受承诺的人,受承诺的人绝对爬不到你这么高的位置。况且,凶手不是那么好找的。” “呵呵。”李跃鹤笑得苍凉而平静,“本以为我有一天会执掌天下,不想却是英年早逝。你说得对,我如果不死,肯定不会放过你的。我这一辈子,只追求两样东西,江山越大越好,没人要一素这一个就够了。所以我放不下的。我才知道,爷爷说人生行错一步棋就满盘皆输的道理。我也万万没想到,你江水泉,是如此杀伐决断的人物。以后混出个人样,才对得起死在你手下的我的亡魂。你动手吧。” “正如所说,与聪明人谈话就是舒服。” 江水泉跃过隔在自己和李跃鹤之间的桌子,从上而下,全力以赴地肘击在毫无反抗的李跃鹤颈部,咔嚓一声,就断了他的脖子。然后从窗台逃走了。 波若湖三千青丝,在咔嚓中渐渐模糊,最后消失在李跃鹤沉寂的脑海中。 完事后。江水泉一直在想。昆仑,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