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6 马面
刘安财忙跳到一旁,却没有想象中肠子飞溅的肮脏场面,夜游的肚子被炸飞,胳臂腿脚都已不在,只留下一个长脸在地上如陀螺样摇摆,像是一个不倒翁。半晌定住不动,眼睛恨恨地看着刘安财,却又不敢上前,挤眉弄眼了一会儿,终于奋力跃起跳到了忘川河水,一个浪花滚过,就此不见。 只一招刘安财就打败了鬼,信心满满,更觉可以在阴间找到天苹。 天苹可能已经到了地府,要去地府就要过那奈何桥,只是不知这奈何桥是在上游还是下游。正想时候,就见茫茫河面突然掀起一股巨浪,刘安财连忙后退,只退了好远躲过这股浪花。想:莫非那夜游又来吃人? 注目观看,浪花分开两边,从水中跃出一个身穿铠甲的武士,手中握着和那夜游同样的一把大刀,刀光更是森森,口中喊叫:“是谁大胆伤了我马面的手下?” 一边叫嚷,一边四下寻找,只是他身形比那夜游更高大,根本就看不到小小如同蚂蚁的刘安财。 传说中的马面是马首人身,刘安财仔细看这个自称马面的武士,却见武士的脑袋是一个人头,身材比例也和阳间的人一样,马面长得不像是马,反而是他那个手下夜游才真有一张马脸。可见传说有误。 在他身后,蹦跳着出来夜游的脑袋,脑袋四下转了一个圈就看到了刘安财,对马面眨眼道:“将军,就是那个野鬼。” 马面终于看到,身子一晃就缩小到了常人一般高矮,没有半点张扬,比那夜游鬼利索得多了。刘安财心惊,这才是高手,高手从来不会咋咋呼呼故弄玄虚,都会内敛含蓄,传说中的鬼神果然厉害。 马面虽然变小了身子,但气势更盛,在水面上刘安财没有感觉出来,如今近了,只觉得有一种难受的压抑铺天盖地而来,身子摇晃了两下,几乎就要摔倒,忙深吸一口气,体内真气运转,这才缓过劲来,这马面只靠气势就几乎压垮了他,刘安财想自己万万不是这马面的对手。 却不肯认输逃走,他是来找天苹的,天苹没有找到就不能中途放弃。好容易才死了,要是再活回去,太丢人。 于是,站那硬挺不动! 马面见刘安财没倒,不仅“咦”了一声,显然也十分惊讶,说道:“果然有几分本事,似乎有中位上品的境界,如此那夜游也输得不冤,不过有这等本领就不应是图中之人,你究竟是谁?来这里意欲何为?” 他越说声越大,最后几乎是怒喊。不过刘安财听不懂他的话,诸如图中之人是什么意思?那什么什么“图”又是什么玩意? 夜游的脑袋还在转圈,一边转一边说:“将军,这厮却是从图里跑出来的,属于阳寿未到的孤魂野鬼,灵魂锁还没解开,所以不明白将军您的意思。” 马面一听大怒:“莫非是自杀?” 夜游点头,由于没有脖子,那头点得极为滑稽。说道:“自行死亡可是大罪,不信将军您嗅嗅他的味,就知道我没说谎。” 马面说:“我来看看,如果确是如此,定然要送到判官面前,判他进了十八层地狱。” 说毕,迈前一步,却不像夜游一样围着刘安财转圈抽动鼻子嗅,只是瞬间那脸上的眼睛变得通红,然后瞪着一对通红眼珠对着刘安财上下打量。 好像没穿衣服似的,看得刘安财极为不舒服,不由恼怒,就骂:“你看完了没有?看完以后要杀就杀,要剐就剐。就算进那十八层地狱,本鬼也不皱半下眉头。” 他知道打不过这马面,今天可能是凶多吉少,但言语上却不能认输,硬挺着说些大话,也是给自己壮胆。 马面眼中红光隐去,恢复了正常,回答说:“看完了!” 刘安财说:“那放马过来。”这鬼叫马面,这放马过来倒也言语对路。 马面却摇了摇头说:“你走吧!” 刘安财听到,却是不信,怎么就放自己走了? 夜游听到,急呼:“将军,怎么能放了他?他可是犯了大错。” 马面却不回答,只是突然抬脚,一脚就揣到了夜游的脑袋上。夜游惨叫一声,脑袋转着圈样飞了出去,好像是一个足球,只不过足球是圆的,他这脑袋却是椭圆的,一边转圈一边还不停的嗷嗷叫,直飞出很远,才噗通一声落入忘川河水中。 马面一脚踢飞了夜游,回身对刘安财拱手,说:“保重!”然后再不吭声,转身就走,两步就跨到了河边,纵身跃入河水之中,就此不见。 刘安财十分奇怪,这马面拿他那红眼睛对自己看了半天,就不再抓人反而是甩甩袖子就走了。他一腔热血无处飘洒,刚刚积攒上来的斗志无处发泄,心里空落落十分难受,不由得对着那滚滚江水嗷嗷哦嗷嗷叫唤了老半天。 只是河水滔滔,马面和夜游都不见了踪影,他满腹狐疑,却无人可问。 正发呆不解之际,忘川河上浪花翻滚,马面从河水中又现身出来,张口说道:“要到奈何桥,需向上游走上三天三夜,不过这里没有时间,却也不远。” 只此一句,说完便隐入河中。这次,再没出现。 阳世阴间,刘安财已经走了一遭,身上的事情十分奇异但他却不明所以,无论这马面是友是敌,总之和己身存在莫大关系,今天这样也不坏事。当下就对那空荡的河面拱手道谢,然后大踏步向上游走去。 马面说要走上三天三夜,这阴间见不到太阳,也不知道过了几天,他还说阴间没有时间,果然是如此,刘安财一直就这么向前走,也好像是飘,根本就没有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好像和马面分离只在前一秒。 河水翻着花向下游流去,阳间有人说:“时光如流水,一去不复返;往者不可追,来者犹可惜。”但这阴间里,流水还是向前流着,不见停的时候,只是那时光却停了,停在往者和来者之间,停在过去和未来之间,停在生和死之间。 前面突现一座大桥。 这桥跨越河的两岸,忘川河宽广无边,彼岸隐于茫茫水汽中也不知道有多远,桥也是这样,人在这面的桥头看不到另一面的桥头,只能看到点点的鬼火闪烁,在那桥面上往来不息。来到阴间,他第一次有了些阴森感觉。
长长呼出了一口气,想这就是那奈何桥了。走上前去,见桥边立着一大块青石。这应该就是那三生石,据说三生石上记载着每个人的前世今生,上面还刻有“早登彼岸”四个大字,给死者以希望。 只是他围着那石头转了好几圈,也看不见他的前世今生,那石头上确实也刻着几个鲜红如血的大字,也不是“早登彼岸”,而是八个大字: “遵纪守法,重新做人!” 看着诡异,这口号分明是阳间某监狱的墙上涂鸦,怎么会立在这三生石上当了口号,而且还是简体字,这也真是与时俱进。 刘安财站在桥头茫然不解,只觉滑稽,这是阴间还是阳世?自己真的已经死了吗? 他确实是死了,因为他看到了鬼。是很多的鬼,飘飘荡荡哭哭啼啼排成一个长队,被一些穿着黑白两色衣服的鬼神驱使向这桥头走来。黑衣服的是黑无常,白衣服的是白无常。一鬼叫得凄惨,似是不停地说些死的冤枉之类。黑无常恼怒,挥起手里的鞭子就向那鬼抽去,只一鞭子,刚刚还长嚎不止的鬼就变得昏昏僵僵不再哭喊,只如些行尸走rou一般。别的鬼见到,也都不敢在哭,整个队伍一下安静了许多。这一队鬼走上桥头,好像是一对士兵一样从刘安财身边过去。除了几个大胆一些的鬼偷瞟了他一样,那黑白无常却对他理都不理。 刘安财见到忿忿不平:这太不公平了!为啥别的鬼死了有黑白无常接引,咱死了却连奈何桥都找不到? 站在桥头,看到这样的队伍过去了好几列,每一对鬼的队伍里就有黑白无常驱使,想莫非真如那夜游所说,自己阳寿未到就自杀,死了也是孤魂野鬼? 孤魂野鬼也认了,别人有组织去阴间,就算偷渡也要过这奈何桥。 主意打定,就尾随在一对队伍的后面,抽空混了进去,还不时装模作样哀嚎几声,黑白无常却没有发现他是偷渡地,见他嚎叫还挥鞭子来打,只不过鞭子打到身上刘安财一点也不疼,感觉这是挠痒痒。 浩浩荡荡走过桥去,远远看到彼岸阴森的鬼火,知道这阴间终于到了。桥的另一头不是一块有标语的大石头,而是一处高台,高台上有一个凉亭,亭中只有一桌,桌子旁坐着一个妇人。 从阴间的方向也有黑白无常押着一对对鬼走过来,只是那些鬼魂却不哭啼哀嚎,都颇有规矩,到高台下排好队,然后一个个上台进亭,在那桌上拿起一碗,喝了碗中的东西,然后出了凉亭走到台边,台下就是那忘川河水,那些鬼头也不回向那河中就跳了下去,浪花一滚,就不见了影踪。 刘安财想,这高台就是往生台了,台上亭中的妇人这是孟婆,碗里的东西就是那孟婆汤,而这投胎,原来就是跳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