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8 阎王
来得很快,只说话间就跨过了沙漠,那些无常带领的鬼魂连一半还没走过,将军和小鬼比来果然牛逼。 前面突兀出现了一座大山,山体漆黑没有任何植物点缀,就立在沙漠的玄黄中诡异无比。牛头指着那山说:“这就是阴山,十八层地狱依山而建,地府就在阴山之巅!” 见那阴山之上,不同的高度上隐约建有一些建筑,俱都是阴森压抑,那些跨越沙漠而来的鬼魂们,在阴山脚下规矩排队。在他们面前,阴山脚下,立有一座大殿,巍峨壮观,也不知道有几百丈高,殿前有一牌坊,上面有三个血红大字:判官殿。 那些鬼魂就在那些无常的带领从判官殿进入,只不多时,就从殿中出来,有的鬼魂兴高采烈,被白无常带领着向沙漠外而去,有的鬼魂则哭哭啼啼,被黑无常驱使向山上爬去,密密麻麻,顺序地进入到不同层次的地狱当中。 刘安财问:“真的有判官判人善恶啊!” 牛头鄙视:“屁的善恶,只不过胡乱判了,判官笔一挥,听话的就继续去轮回,不听话的就去当十八层地狱里当苦力。” 言语中似乎对判官颇为不服,刘安财心里好笑,那判官看来比牛头官大,所以牛头很不服气,本想挑拨几句,但又怕言多必失,只有忍了,问:“那什么是听话的?什么又是不听话的?” 牛头笑:“让你活你就活,让你死你就死,这等就是听话的了。而如你这等早死的,还有想办法不死的,这些都很不听话。” 刘安财说:“早死就是想法自杀,这我到知道,那些想办法不死的又是怎么回事?” 牛头说:“尘世中人懵懵懂懂,灵智不开,不知轮回,当然会有些古怪想法,这些就不好说了。所以才要有判官判鬼,或入地狱,或判出图,一则是安慰,二则更是震慑,不光如此,更有日游昼巡,夜游夜巡,否则,这尘世阴间早就乱套了。” 刘安财明白,说:“你和马面都是巡游将军,那马面手下有一群夜游神,你手下就是一群日游神了?” 牛头大笑:“正是,我比马面威风,只因占了个‘日’字!” 说完,带刘安财向那阴山上飘去。 经过了几层地狱,刘安财好奇地向内观看,见里面鬼影恍惚,阴森恐怖。有的狱内,那些鬼都是赤身裸体,肩扛一些砖石泥土之类,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运来,又要运到什么地方而去。也有狱内都是些女鬼,呆坐到似是织布机一样的器物面前,脚踏不停似在织补,也有些女鬼在一旁穿针引线,好像在做女红。 不解就问牛头,牛头却再不肯答话,刘安财无可奈何只得跟着他一路爬到了阴山之上。面前也有一殿,却没有判官殿那么雄伟,门上也挂个牌匾,上面是三字隶书:阎王殿。 牛头也不多话,带着刘安财跨过阎王殿大门,眼前突然景色一变,刘安财吃惊地站在那里,望着前方景象,似是忘记了呼吸。 在没入这道门前,站在阴山之巅向下看,只能看到来时的沙漠,沙漠边缘就是看不透的浓雾,浓雾后面是什么根本就看不清,那忘川也不知道隐于哪里去了。但他一脚跨过这阎王殿的大门,眼前景色却豁然开朗,四下打量,却觉自己站在阴山之巅的一个凉亭内,亭前面是一片滚滚云海,无边无际。 最让他吃惊的是,滚滚云海中正翻滚着一个蓝色的大球,几乎占据了整个视野。大球翻滚,蓝色之内,还有包裹着一些不规则的褐色,绿色,白色。 他目瞪口呆,半晌才结巴地说出:“这,这……是地球啊!” 身边牛头却不答话,等他定过神来,再看身边,那牛头早就不见了踪影。 亭内只有他一人,面前云海似乎还有风吹来,极为诡异。云海中翻滚的地球,蓝色的是海洋,黄褐色的是沙漠和大地,绿色的是森林,白色的是冰川,只是看不到大地上的人和动物,更看不见上面是否有人类的建筑。 他就痴呆呆地看着这大球,全然不知过了多久,阴阳相对,竟然是这样的匪夷所思。 蓦然,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来了!” 刘安财回头,看到亭边站立着一位老者,锦袍玉带,十分威严,只是望他眼光之内,却似乎有一分慈祥。 来到这阴间,见的除了鬼就是牛头马面这等鬼神,他们虽然和人相仿,却都是容貌奇特,那孟婆和阳间女人一样,可也神秘莫测让他看不出底细。面前这老者却不同,只如邻家老汉,更如在座高堂,全身没有半分的鬼气。刘安财不由问:“您是?是人还是鬼?” 锦衣老者一愣,随即却笑了,回答说:“你当我是人,我就是人,你当我是鬼,我就是鬼。但无论人和鬼,都叫我阎罗王!” 这人是阎王?刘安财一惊,不由得后退了几步,这亭子不大,如果不是亭子四周都是浩瀚云海再没有路,只想马上逃走。 笑话,这人是阎王啊! 阎王让你三更死,怎肯留人到五更? 只是这传说中的鬼王现在笑眯眯地站在他面前,却是一副和蔼慈祥,没有半分的凶恶。刚听他是阎王还觉可怕,但又仔细看,却怎么都怕不起来,反而觉得似曾相识,又觉有几分亲近,这真是奇怪了,刘安财想,莫非这老头是俺家亲戚? 见刘安财的样子,阎王问:“你怕我?” 刘安财说:“不,我是吃惊。”阎王说:“吃惊我的样子?”刘安财点头:“我以为阎王很凶!”阎王笑着说:“却没想见了以后才知道,这阎王是个要死的糟老头子!” 刘安财一听,很奇怪,就问:“难道阎王也会死?”阎王说:“那里又有不死的人?”刘安财说:“可是,你是阎王,你不是人啊!”阎王说:“何谓生?何谓死?何谓人鬼?你能看清吗?” 听他话,刘安财一时呆住,隐隐中似有所悟。在阳间看,这人闭了眼睛魂魄去了阴间那就是死。从阴间看,把魂魄打入轮回重新投胎,那又是活了。只是从生到死走了一遭,生生死死那里又分得清楚?除非,原本就没有什么生死。 没有生死?他蓦然一惊,狐疑满腹再看阎王,阎王一直都看他微笑,见他样子,便问:“明白了?” 刘安财摇头。 阎王叹道:“是啊,你连我都不已经不认识了,又怎会明白这些?”
说完,用手一挥,面前云海突然开始剧烈翻滚,蓝色的大球也快速旋转不停,许久之后,云海静止,大球也停下来,再看,那大球上的大陆已经变了模样,再没有我熟悉的五大块陆地,所有的大陆已然拼合在了一起,成了一个整块。只四周,依然是蓝色的大海。 阎王问:“你看这像什么?” 虽然拼合一起,但块与块之间犹有缝隙,缝隙曲折而无规则,刘安财脱口而出:“一块拼图!” 阎王笑:“对,拼图。” 刘安财还是不解,问:“一块拼图,和生死又有什么关系?”阎王依旧叹气,问:“你是怎么死的?” 和那牛头马面这一路聊过来,刘安财知道这阎王最恨不听话早死的,可他就是这样死的,见问又不能不答,只得说:“这个,我,我是自杀的!” 阎王听见大笑:“原来你也知道了一些规矩。那你为什么自杀?” 刘安财说:“我的爱人死了,我来找她。” 阎王说:“可是,她已经死了!” 刘安财说:“不是有轮回吗?她死了以后还会转世,那我就和她一起去,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没有她。”阎王叹气:“为爱而轻生死,无惧轮回之苦,可是,你还知道什么是轮回吗?”刘安财说:“无非生死循环。” 阎王却说:“那你再看!”说着又指那球,云雾翻滚,景色再变,那大球渐渐拉近,可以看到地面上的山川河流,可以看到建筑人物,看到有人在花前月下和情人亲吻,有小孩正在学堂呀呀读诗,也有老人亡故,亲人在坟前痛哭垂泪。爱情情仇,生死别离,一幕幕一幅幅就在眼前那么迅速飘过。刘安财也似乎看到了自己,看到天苹,周小钰,还有别人,人物交织一起,有他所经历的也有他所不知道的,似乎来世,又似乎前生。 只是画面太快,根本就记不得内容。阎王突然挥手,所有画面瞬间定格,还是那一轮蓝色大球,只是上面的人和物都已经顿住,流水不流,人畜不走,连雨滴都停顿到了半空不肯落下,时间在这瞬间停顿。阎王指着那大球上静止的画面问:“你看,这又像什么?” 再看着那些人物,有微笑,有痛哭,也有人高歌慷慨,有人伤心失落,这些神态情感都固化那里,每个人都和别人不同,但又都和别人互相联系,想起刚刚看到的地球,脱口而出:“还是……拼图!” 阎王说:“对,以时间为一轴,以空间为另一轴,这个世界其实是二维的!每一个人的爱恨情仇,生死别离都是一个拼片,所有的拼片交织错落,就组成了一个完整的世界。” 他一挥,那大球上的时间又恢复了正常,流水继续,爱恨依旧,大球画面渐远,还是一轮蔚蓝色的球体,在不断翻滚的云海中旋转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