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路向北（上）
帝都瑟雷恩外的码头区，一队队身着黑袍银甲的城卫军正守卫在一艘双桅大帆船前面。 今天，正是运送流放犯们前往北方边境的日子，为了以防可能发生的逃亡与暴动，这些看护帝都的黑袍子城卫大爷们也不得不提起精神，前来履行这份毫无油水的差事。 几十个被铁链串在一起的小偷，骗子以及强jian犯，正慢慢被押送着走上帆船。 他们所犯的罪行尚且够不到被套上绞索的地步，而帝都的地牢又从来都处于满员的状态，因此，把这些人渣送去北方自生自灭无疑就成了审判官们最容易决定的判罚。 作为他们名义上的未来队长，修依得以免去镣铐的束缚，甚至还得到了两位隶属于克拉格斯公爵麾下的精锐红袍卫士的贴身护送。 徐徐吹拂的季风正是适合商船北上的好天气，吟游诗人立于船头，也不知改用何种心情迎接眼前这位唯一一个前来送自己赶赴流放之旅的故友。 莫拉丁.弗里曼，与自己同样身份的低贱私生子，拎着一瓶便宜的库夏红酒，为他倒上了满满一大杯。 “虽然已经是第二次了，但我还是不得不说，兄弟，你就安心的去吧，三姐妹街那些美丽的好姑娘们我会代你好好照顾的。” “去死吧，混蛋。” 修依抬手给了小胖子一个中指，接着仰头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他们随后又一起喝了几杯，但留给这两个老友的时间却已经不多了，随着码头苦力将一箱箱的补给与货物搬上甲板，最后开船的时间也差不多要到了。 “保重吧，老朋友。” 在船长的催促下，小胖子拍了怕诗人的肩膀，与他作最后的道别。 固定船身的缆绳被水手解开以后，商船的龙骨开始慢慢远离泊位。 诗人遥望着即将远离的帝都，直到此时，那些自他入狱以后便连带被通缉追捕的邪恶属下们仍然毫无踪影，不过那样也好，至少他终于能够甩掉这些花销惊人的大累赘了。 就在风帆涨满，商船即将加速开航的那一刻，站在岸边的莫拉丁忽然向正在对自己招手的修依大喊道：“喂，你这家伙一定要活着回来。” “我会的。” “还有，不要怪我老姐。” “从来就没有过。” “我从来就没有怪过她。” 风帆扬起，修依望着渐渐远去的故乡，却并没有了任何留恋与悲伤的感觉，即便他踏上的是世人认为的不归之路。 ※※※※※※※※※※ 幸运星号商船，负责押送这批被流放于北境的囚徒，同时还捎带了不少中部平原上的特产，亚麻，绸锦，月桂，藏红花以及一些价值不菲的金银器皿，他们的目的地是北方最大最繁华的白港，去那里换回成打的矿石与皮毛。 白港亦是北方雪线的标志，商船若再要往前就得面临极度严寒与巨大浮冰所带来的双重威胁。 虽然在以往，一些充满勇气与技巧的船长甚至敢于远航到更为遥远的荒蛮边陲与较为“友善”的兽人或者乌斯嘉部落进行利润百倍的危险交易，然而自从凡人位于北境沿海的最后一个堡垒，“咆哮之角”被兽人们付之一炬以后，这条海上通道便被彻底遗弃了。 除了用于交易的商品以外，货仓里同样为这次漫长而艰辛的旅途准备了充足的给养，即便连流放犯们也可以配到分量十足的腌rou与黑面包。 而作为其中身份较为特殊的一个，修依每隔几天便可以尝尝一小尾鲜鱼，甚至偶尔还能够得到一个尚未成熟的青绿柑橘，可别小瞧了这些可以把人牙齿都酸掉的劣质水果，在入海一周以后，它们已经跃升为只有船长以及他的副官们才有资格享用的奢侈物。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与向北海的逐渐接近，原本尚还带着一丝暖意的季风也开始变得冰冷刺骨，冻彻心肺。 几天过后，当片片雪花落到修依肩头，诗人明白，一整年当中最让人难捱的艰苦冬天终于到来了。 迎着这冬季的第一场雪北上可实在算不上是件惬事，很快，海面便开始风雪交加，气温也变得又寒又干，而白昼又极短暂，且经常厚云密布，不见阳光。 但走海路却又是最快最平稳的方式，陆地上虽有暖和的篝火与饭食，但在跨过标志性的黑水河以后，商队往往便要打起精神应付眼前这片环境恶劣，民风粗野的北方大地。 这里盗贼匪徒成群结队，一些村民在盛夏尚能老实的待在地里劳苦耕作，但一到寒冬往往就要迫于身计，变身为持斧带弓的不法暴徒，甚至武力对抗辖上领主所派出的征粮队与税务官。 而作为大陆上著名的蛮荒之地，各种凶残邪恶的怪物也不时在北境的荒野中游荡，伺机袭击落单的旅人。 这片北方大地，无疑已是强大的白金龙帝国的广袤领土中最落后，最贫瘠，同样也最危险的疆域。 而或许只有那些家学渊源的贵族世家还会记得，实际上，贫瘠荒芜的北境原本却实乃一片繁华乐土，一位强大且公正的大领主统治着这片土地，在他的有力保护之下，各种邪恶怪物纷纷逃往极北山脊的黑暗洞窟，农民能够安心的在田地中劳作，商队和旅人也可以毫无顾忌的在山野小路中穿行。 但作为纯正的诺尔曼贵族，他却于动荡之年加入了反抗帝国的叛军行列，并于战争的最后阶段随叛军一起退入了那提斯山脉以南，这位曾经的北境守护亦成为联盟的创始人之一，与其他六位英雄一起被誉为七巨子，仪容更被塑成雕像，现皆置于各个自治领内以供后人瞻仰。 而原本属于他的广大北方领土自然被帝国剥夺，并在结束后分封给了几十个在战争中支持帝国的佣兵头子或者自由骑士－－虽然他们中的大部分都并不是金发肤白的诺曼人。 这也致使现如今，这片被撕裂的北地产生了诸多出身卑微，实力孱弱的小领主，能凑出几十个披甲带盔的骑士对于他们来说已是不易，面对滋养着成打的地精，食人魔，豺狼人这些极不友好的类人族群的北地荒野，北方贵族们只能勉强维护沟通南北的主要商业要道，而且这些领主大部分都是外来民，传承只有短短几代，更谈不上被当地的人民竭力拥护，领内各种反抗逃亡的事件层出不穷，也实在无暇他顾。 至于居于黑水河南岸平原上的帝国大贵族们，哈，对这些血统鄙贱的暴发户更是打心底里蔑视，自然乐于旁观他们在北境这片艰难的土地上焦头烂额，自生自灭。 虽然打定主意要在这片土地上好好发展自己的势力，可就几次沿岸航行所见到的景象来看，修依也着实对未来的边境戍卫生活再也无法抱持什么乐观态度了。 单是海岸边的狭长土地上，杀戮与死亡便几乎随处可见，一排排的绞架面向大海，上面那些被乌鸦与寒风撕扯的支离破碎的尸骨不断向幸运星号上的南方人展示着属于北方的残酷，修依甚至亲眼见过几个穿戴铁甲的骑士亲自动手为一个分不清是土匪抑或农民的男子套上绞索。 在一边收紧绳套行刑的同时，骑士老爷还一边向商船挥手示意，仿佛自己正在做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好在旅途虽然颠簸，且时时夹杂**，所见所闻更是触目惊心，却是一路平安无事，公爵派来的两个红袍卫士始终尽忠职守，日夜轮岗，护卫在修依身畔，但就诗人的角度看来，若连上厕方便的时候也要有人尾随，那就足以使人抓狂暴走了。 在历经了一个月风雨飘摇的海上之旅以后，岩冰堡队长的踏上的第一片北方土地，亦是北境最重要的商业城市，白港终于已经近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