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发难

    蔡孝忠一时间，只觉手足无措，低头看着怀里不时轻颤着的瘦小身子，又回想起十几年前捧在手里头的小小团儿，总算唤回了几丝久违的父爱，扶了她起来，温和的声音里也带了几分颤动，“清儿，这些年你受苦了……”

    蔡清河站起身子，拭了把眼泪，咬着唇眼里含了几分倔强与隐隐的控诉看着他，“女儿不苦，倒是娘吃了不少苦头，差点连命也没了……”

    “素秋她……”蔡孝忠声音陡然一紧，怔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看了看门边，哑了嗓子问道：“你……你娘呢？”

    蔡清河看了眼边上的老夫人，垂了眼帘，淡淡地道：“我娘身子有些不舒服。”

    “大抵是路上累着了，回头忠儿你是该去瞧瞧柳氏。”蔡老夫人很满意蔡清河的识时务，忙招过他们姐弟俩，“来来来，见过你的那些弟弟meimei们。”

    蔡清河暗自冷笑，她只有阿泽一个弟弟，但面上只是不显，反倒越发乖巧伶俐来。

    “芸儿，还不领着几个meimei们上来给你们大jiejie见礼。”蔡老夫人这只老狐狸，直接把这烫手山芋丢了出去。

    蔡清河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那几位华服的所谓meimei们，身量高挑带着几分冷艳的，在她们当中最是年长，应该就是二姑娘蔡青芸。而一进门就给她下马威的四姑娘蔡青芙，身边那位身形娇小眉眼柔弱年纪相当的姑娘估摸着就是蔡青蓉。此时这对芙蓉姐妹花，正簇拥着一位稍长一些的女孩子。

    那位姑娘身着玫瑰红织金纱通肩柿蒂形缠枝纹的袄儿，下是月白色的百折裙子，更是突显五短的身材，一张圆饼子脸虽不是极丑，但也无法让人赏心悦目。稀疏的扫把眉下，略显三角的眼里是毫不掩饰nongnong的恨意与挑衅之色。

    蔡清河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不用猜，这位就是闵氏的宝贝女儿了。怎么着，有蔡老爷这么优良的基因在，还是无法撼动闵氏遗传的丑陋基因？

    蔡青芸看了众meimei们一眼，那几位并没有上前来的意思，便也只是站着朝蔡清河轻轻福了福作罢。

    蔡清河朝她略略点了点头，被众meimei们冷落既不尴尬局促也不愤恨难当，行为举止落落大方。

    蔡孝忠暗暗点头，柳氏把这一双儿女教的很好，倒衬得府里那几位娇生惯养，反有些小家子气。

    这头蔡经泽也与几位兄弟们相见，男孩儿们就大气些，各自报了名儿。年岁最小的六少爷蔡经重懒懒地躺在奶嬷嬷怀里，好奇地盯着蔡经泽看，奶声奶气地问道：“他们都说你是二哥，可学哥哥不才是我二哥吗？”

    蔡清河眉头不经意地蹙了蹙，有些紧张地看向阿泽，生怕他年岁小心性傲经不起激，当场发起怒来可就难看。这帮人不就是想触怒他们姐弟，让他们二人在蔡老爷跟前失态，进而被蔡老爷嫌恶么？

    蔡经泽微弯下身子，与蔡经重平视，微笑着道：“重弟弟不喜欢多一个哥哥么？”

    “可是……”蔡经重有些困惑地摇头，掰着手指头道：“书哥哥是大哥，学哥哥是二哥，明哥哥是三哥，还有纶哥哥是四哥，那你不是五哥么？”

    蔡经泽想了想，道：“我比你的二哥三哥四哥年岁都长，有句话不是说长幼有序？重哥儿说说看，这该怎么办呢？”

    “这……”蔡经重小脸皱成一团，看向蔡孝忠，“爹爹，您说该怎么办？”

    蔡孝忠平素最是怜爱这个最小的儿子，看着小粉团儿似的人儿粉粉的小包子脸上摆出副老学究般的面孔，更是乐得合不拢嘴。

    “什么二哥！”兄弟几个中有人愤恨地嚷道：“不过是个野*种罢了！”

    又是一片死寂。

    蔡清河早就知道闵氏这草包儿子肯定是要给他们姐弟二人找点不自在，可倒底还是低估了这位的愚蠢！

    上首的蔡老夫人暗暗拍了拍蔡老爷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且看他们小辈们如何解决。

    挑起事端的蔡经学，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自个身上，兀自不知死活，指着蔡清河姐弟跺着脚怒骂道：“就是野*种野*种野*种！你们一回来，我娘就病了，你们为什么不死在外头！”

    “闭嘴！”蔡孝忠见这三儿子话越说越浑，忍不住怒声喝道。

    “爹爹是不要学儿和娘了么？”蔡经学梗长脖子憋红了脸，“他们一回来，爹爹就对我这么凶！”

    蔡孝忠气得连连摇头，见蔡经学脑满肠肥，偏给人一副獐头鼠目的猥琐模样，越看越觉着不讨喜。目光又落在姐妹堆里的蔡青莲身上，闵氏的一双儿女，确是比其他兄弟姐妹们生得丑。又思量起当年为了蔡记米行起死回生，不得不娶了这么个极丑的女人，枉他如今在那帮子豪商间混得风声水起，但总有那么几个不长眼的，总要提起当年这茬旧事，惹得他不自在。

    蔡清河唇角扬起淡淡的讥讽，她倒要瞧瞧，她这位老爹可是要任由他们姐弟二人受此欺辱！

    蔡经泽看了蔡老爷一眼，拿出一副长兄的姿态，淡淡地道：“学哥儿糊涂了，你骂我是野*种也就罢了，岂不是把咱们爹，把咱们兄弟姐妹们，把整个屋子里的人都给骂了？”

    蔡孝忠闻此言，怒意更甚，再也顾不得蔡老夫人的稍安勿躁，指着蔡经学喝道：“回去给我抄五百遍劝学，让你好的不学，尽学些世面上粗俗滥语！传我的话，什么时候抄完了，才能放出飞松园！”

    这就被下禁足令了？

    蔡清河微侧了身，正好处在上首的蔡老爷老夫人的视线死角，再看向蔡青莲姐弟，毫不掩饰地笑得一脸幸灾乐祸。

    蔡经学这个没脑子的，果然被成功激起怒火，跳起脚来扬着拳头就向蔡清河冲过来，嘴里大叫道：“看我不撕烂你这张嘴！”

    “啊……”蔡清河惊叫起来，瘦小的身子颤颤发抖，“不要呀……”

    蔡经泽一个箭步上来，挡在蔡清河面前，结结实实挨了这一拳，右边脸颊当即就肿了起来。

    “阿泽！”蔡清河尖叫，眼泪当即就下来了。虽然不乏几分表演的成份，可确确实实是为阿泽心疼。若不是当着众人的面，当场就要骂阿泽蠢了。她原本是以身设局，挑起蔡经学的怒火，准备挨足他那巴掌，所以才没躲开来。可哪里料到阿泽这个傻瓜，替她挡了这一拳。

    “拖出去，给我拖出去！”蔡孝忠大怒，“长福，叫几个人把三少爷送回飞松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