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言情小说 - 奴本孤鸿仙在线阅读 - 第一百二十章 无用像

第一百二十章 无用像

    归真观的大殿内,微微飘荡着女人的哭声,是夜难熬,折人心肠,就连神坛上静立的老君像都沉默不语。

    原本老君应该跳出來为他们指点迷津才是,那么多好吃好喝供着,怎么关键时刻一点都不显灵了呢?

    洛忠站到神像前仰头仔细望去,那老君的眉目低垂,视线完全落在地上,又是一撮白胡子围了微抿的嘴巴,直将他作为不得的一副无可奈何样捏塑的如此逼真。

    他明白过來,原來神仙也有犯难的时候。可是这事很难吗?他只想求天问地她董嘉言去哪里了?现在可还好?怎么连这点事神仙也办不到?

    桌上还放着许多精致的法器,洛忠恼起來一脚踹翻了桌子,惹得一阵叮叮当当响不说,老君像也抖摆不停。

    动静挺大,引了帕莎曼从暗处出來责备道:“你不怕遭报应?”

    “我怕什么?现在嘉言去哪里都不知道我哪还有心思去怕?”他提起腿,把滚到脚边的果子一下踩成稀巴烂,溅出一滩汁水在原本干净的石板地上。

    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看着他耍脾气,老君像真的是泥巴捏起來的,洛忠再抬头去看它反应,仍旧只是那副模样。

    衷瑢大概是哭够了,从墙角走出來立在距他俩稍远一些的地方,哽咽腔未退去,抽着膈问道:“我们把云长天送到皇上那儿去吧。。”

    “不行,现在天还沒亮,外面可能到处是大公主的人在追杀他。”洛忠当机立断地拒绝了。

    这话说的帕莎曼不自觉又往阴影里退两步,轻皱了眉,有些尴尬有些害怕。

    衷瑢深呼吸几次,略微平静了问道:“德爷已经让皇上押到三清殿里去了,应该不会有大问題,而且我也是从公主院出來的,德爷亲口说,有人救了云长天,那人该不会是你吧?”

    沒想到洛忠摇摇头,就往后边去寻帕莎曼,但衷瑢说话之际,她就已经躲到更里边的地方,只坐在地上,抱了腿仰头望从窗纱外透进來的月光。

    既然喊她喊不应,洛忠也沒了什么兴趣,自己讲述起了这件事。

    自帕莎曼许下誓言一定会救出云长天,洛忠便一直在公主院的门檐底下等动静,这雨越來越大,他在那儿呆了一会就想起嘉言还让自己放在路边。

    这下不好了,嘉言的身子骨那么弱,她站的那块地,头上就一小片挡雨的门檐,若她继续杵在原地,岂不是要让雨浇到身上去了?

    但是万一他离开后帕莎曼就带云长天出來了呢?沒人接应也不是办法。

    洛忠思來想去,在脑中权衡几遍就咬咬牙往嘉言那边跑。他想着自己前去嘱咐她自个儿先回家,说完立马跑回來不就好了吗?两边都尽量不耽误。

    他算盘打得精细,按着计划沒小会就冒雨回到自己安置嘉言的地方,可是那边不见一个人影,应是她自己走了?

    不,不可能,嘉言怎么可能放的下云长天自己回去了?

    会不会被谁带走了?会不会是大公主发现了自己在外边的鬼祟行径因此派人先抓了嘉言?

    他在附近找了两遍还是沒有她的踪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主意开始泛滥不堪,对她行踪的猜测让他渐渐不安起來。

    “董嘉言?嘉言你在不在附近?”他不放弃,试着朝四周喊了几声,但宫道上寂静无人,唯有滴答落雨声弥散。

    现在他心头上可是压了两件大事,无论哪一边他都落下不得,四寻无果之下,便只得回到公主院门前,來不及让他多想,恰好厚重大门开缝了,帕莎曼往外边探头探脑一回,确认只有洛忠后,又缩了回去,等她人把门缝挤的更开,一边后退着跨过门槛,一边双手扣在赤膊男人的胳肢窝下,吃力地将他拖了出來。

    光看魁梧的身形,洛忠认出那是云长天,只不过,搬到正面一瞧,他受刑过后的惨样可吓坏了洛忠。

    帕莎曼见他盯着昏迷的云长天发愣,催促道:“赶紧走呀,再不走被发现就完蛋了!”

    洛忠不敢耽误半分,背上他欲往人多处前去求救,但从背后追來一群持刀女人,均是蒙着面纱,穿着统一。这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拖着这么个累赘,洛忠与帕莎曼來不及笔直走,便快快拐弯,进了七绕八绕的小巷里,最后慌不择路躲进了归真观。

    很奇怪那一路下來,他们连半个宫人路人都沒见到,更不用说巡逻的侍卫。

    他们躲了会,不见外面再有任何动静,总算松了口气。洛忠把云长天安置到角落里,仔细检查他浑身的伤口,竟已经有开始愈合的迹象。

    两人均吃了一惊,帕莎曼更是拍了他沒有伤口的那半边脸调侃道:“吃什么长的?”

    洛忠赶忙打掉她的手,不开心道:“我云家的男人健壮得很,自然体质就好,你是嫉妒还是怎么着?”

    帕莎曼看他生气的模样都可爱万分,这回可能还真有点严肃,愈添了不一样的味道在他身上,惹她不正经道:“你也是云家的男人,身体也很好吗?我可以尝一尝吗?”

    “尝。。”洛忠这个花粉客此时被她童言无忌似的口吻推起几层波澜,配合着那张嘉言的脸,几欲快要令他内里咆哮起來。

    他蹲身遮掩一下,在冲动缓下去前看來是不好站起來了。

    这道观似乎也沒什么人,但所有器物都齐全着,神坛前的条桌上还供着酒菜蔬果糕点,其他的更是一应俱全。

    洛忠让她盯得忍耐不下去,便低头查看云长天的伤势,一仔细便发现他两手的血rou都被刀刺的翻了边。

    “你赶紧把桌上的酒拿过來!”他指挥着帕莎曼,后來又取了附近放着的白布,一段段撕了条,用酒浸一会,取了两三根來团成团往他手上擦洗。

    白酒触到rou里,生生疼醒云长天,还刺激出了大滩的血來。帕莎曼绞干剩下的布条,赶紧给他两只手都扎了紧止血。

    云长天咬牙忍耐着不让自己呼喊出來,他额上原本落了雨水让帕莎曼抹干了,现在却又渗出一层层冷汗,又跟淋了雨似的。

    洛忠在旁安慰道:“你再忍忍,这手扎的太烂,比不得其他伤口,处理不好就长不平整了。”

    但这男人意识清醒的第一句话便是:“衷瑢呢。。”问完立刻让削骨断筋的痛淹沒过去,再也说不出什么。

    “她沒事你放心。”洛忠只能如此安慰。

    三人藏在道观里不敢出去,生怕还有杀手在附近徘徊,直到夜深之后衷瑢來敲门。

    这便是洛忠知道的所有事情,衷瑢听他描述,竟是救了她夫君的恩人,端的跪到他面前欲拜三拜,这让洛忠承受不起,两人客套几回也就相安无事,商量着将云长天带出去再说。

    明月在天看着这对夫妻终于相会了,又往桃闻街上的云家里边那董家院子去瞅两眼,只听那儿也隐约传來哭声。

    嘉言屋里的烛灯还点着,梁又梦陪着她睡在榻上,眼睛直瞪着房梁,耳朵专心听着嘉言侧在身边哭诉。

    “那时候我正站那儿等洛忠。。”

    那时候她正站那儿等洛忠,雨越下越大,丝毫沒有停下的意思,她左等右等都不见洛忠回來,想出去寻他,可又让这该死的雨堵在原地,行动不得半分。

    正好这时,本來荒凉偏僻的小道上难得自远处來了位打伞的郎君经过她身边。

    嘉言看他衣冠楚楚,容貌清秀,又是在这宫里,便主动喊住了他:“这位郎君。。”

    他这才注意到缩在一旁角落里的美人儿,眼睛差点看直了,这不是他才刚还在心心念念的女人吗?

    “这位郎君。。”嘉言见他楞在原地,又试探了一声。

    他就那样盯着她,快快迈出两步靠近道:“娘子何事?”

    嘉言只道自己要去公主院一趟,但是雨太大她又沒打伞,所以想问他是否顺路。

    “顺路,顺路。”他赶紧让出半边让她躲进來,并肩前行时竟也不忘扭了头一直窥着她。

    嘉言被他看得脊梁骨发凉,但问他看什么,他又说沒什么,尔后还是照样走了一路。

    到那公主院门前,不见洛忠身影,恰是那时洛忠也回去找她,只是两人走的路线不一样,错开了。

    嘉言怎知这原委,还只道洛忠甩了救人这事独自快活去了,全然不顾自己不顾云长天死活,原本嫩白的脸立马就青了些。

    这变化怎逃得过身旁那男人的眼睛,他问道:“发生什么事让娘子如此不痛快?”

    嘉言道:“沒什么事,只不过云长天云副将进了这公主院里出不來,我正想办法。”

    他突然笑道:“原來是这等琐事,娘子不必着急,我这就去里边把他请出來,大公主还是会卖我贾英这点面子的。”

    嘉言赶紧拉住他,说道:“别,云长天是私闯进去,这事要从长计议。”

    “对对,从长计议,从长计议。”贾英笑着就把目光挪到了她隆起的胸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