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胤禛番外一
爱新觉罗,一个大清王朝最尊贵的姓氏;皇子,一个代表人间富贵巅峰的身分,然而,我,爱新觉罗-胤禛,康熙王朝的皇四子,却不时被这样所谓的尊贵和荣耀压得喘不过气。 我生于康熙十七年,额娘生了我后,才册封为嫔,我不明白咱们大清为什么有这样的规矩,后宫之中,妃位以下的,诞下皇子是无权亲自抚养的。所以我一出生就被送到皇额娘,即皇贵妃佟佳氏的宫中。 皇额娘身为皇贵妃,是这后宫之中除太皇太后和苏麻婆婆之外,最尊贵的人。她温柔,娴静,美丽,可这皇宫之中独独不缺的,就是美丽的女子。她总是微笑着,在太皇太后面前,在越来越多的后宫嫔妃面前,在我们这些皇子,皇女面前,可只有在皇阿玛面前,她那终年维持在脸上的微笑才灵动起来。她是爱着皇阿玛的吧,以一个女人对男人的爱,而不是一个皇贵妃对皇帝的爱。 皇额娘待我极好,即使做错事很少责备,而是好好劝解。可不知是不是因为知道,她并不是我的亲额娘,心里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于是我格外渴望得到皇阿玛的关注。我做什么事情都很拼命,夫子教的功课,骑马,箭术,甚至我还去学佛法,只为得到皇阿玛的一声赞赏或一个眼神的停留。 四年前,也就是二十八年的夏天,皇额娘一病不起。七月初八,皇阿玛终于将皇额娘册立为后。我不知道皇额娘心里是否渴望着后位,但我知道她最渴望的是皇阿玛能陪在她身边,尤其是病重的时候。可皇阿玛没有,而皇额娘也从没有要求过。第二天,皇额娘就去了,去得时候很安详,只是没有了经常挂在嘴角的浅笑。是放下了吗?不知道是因为终于被册封为后,还是对爱情绝了望?后来,我偶然了解到册封皇额娘为后,还是太皇太后的懿旨。这皇宫里,最容不下的,怕就是所谓的爱情。 我不再爱笑,微笑总让我想到皇额娘的懦弱,是的,懦弱,凭她的家世,凭太皇太后的偏爱,她可以为自己争取更多的。而她选择了在一边微笑,做一个大度,贤慧的皇贵妃,如果她能多一点为自己着想,即便多使点小性子,象九弟的额娘宜妃一样,多表示一点点的嫉妒和对皇阿玛的在乎,也许就不会被摆在那里,只做一个后宫身份的象征。 我上有极得皇阿玛欢心的皇长子,最受宠的皇太子,多才多艺的三哥,下有一年比一年多的弟弟,我该怎么做,才不会被这皇宫淹没?唯一亲近我的皇额娘没了,在这皇宫里,我还有谁可以靠?我从此以后变成了一个人了吗? 额娘,我是有亲额娘的,可每次去向她请安的时候,她总是一副淡淡的样子。她和皇额娘一样,看起来温柔娴静,可从她眼里的固执和经常冺着的两片薄唇,我知道,她其实是个固执,坚韧,懂得为自己争取的人。也许我的固执就是遗传了她的。 额娘无疑是这后宫中最受宠的女人之一。这些年来,除我之外,她又为皇阿玛诞下了两个皇子,三个皇女。而她,也在生下六弟后被封为德妃。可惜,六弟六岁的时候就夭折了。虽然,她和我之间总象是隔了朵看不见,摸不着的墙,我还是偷偷的去看她。连着好几天,她就坐在屋子了,哭得很小声,很压抑,也许是母子连心,我甚至能感觉到其中的怨。 这后宫的女子,没有是幸福的吧,尊贵如皇额娘,受宠如我的亲额娘。我本是怨着额娘的,觉得她应该对我更好一些,但那时,也怨不起来了,我。。。开始不太喜欢说话,总觉得心里灰灰的,沉沉的。我比往常更努力的学习,做事。终于获得了些许皇阿玛的另眼相看。八岁时,皇阿玛出关北巡,第一次带上我。十岁时,我随皇阿玛去狩猎,一举夺魁,皇阿玛十分高兴,随后,封我为贝子。王公大臣真心或假意地夸奖,阿哥们羡慕或嫉妒,可他们又怎么知道,我花了多少的辛苦和努力。 二十七年,额娘生下十四弟,那样粉粉嫩嫩的的婴儿,那么小,那么可爱,居然让我从心底里想笑,想好好的抱抱他。十四弟不爱哭,反而老是咯咯地笑,逗得额娘也总是跟着笑出声。下课后,我开始经常往额娘那里去,但额娘似乎把大部分的注意力都给了十四弟,连带的,还有满满的爱。我发现她从来没有用那么温柔的眼光看着我,她会抱着十四弟,说上半天的话,虽然十四弟什么都听不懂。她会给她唱歌,哄她入睡。而对我,似乎永远只是每日重复的问两句,功课如何,吃得如何,睡得可好。 我从开始的羡慕,到黯然,到嫉妒,到最后的怨恨,对额娘的,也有对十四弟的。尤其皇额娘没了以后,我心里彷遑,压抑,害怕。我渴望额娘能够抱抱我,即使只是一会儿,让我觉得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依靠。可是没有,她只是坐在那里,劝我不要太伤心。我。。。我怎么忘了,皇额娘也是她的情敌呢? 然后有一天,我终于忍不住,向额娘说出‘生恩不及养恩大’的话。其实,话才出口,我便后悔了,我看到了她眼里的受伤,和没有溢出眼眶的晶莹,心下一片慌乱,我转身逃离。是的,在旁人眼中,我似乎是气愤到无礼的没有告退就离开了额娘的寝宫,可只有我知道,我当时的狼狈和眼里控制不住的泪水,从我懂事后,只在皇额娘殁了时流过的泪。 以后,怕是再也没有人会摸着我的发,轻声的告诉我:“胤禛,胤禛,我的四四,不要这么固执,不要这么好强,你已经做得很好,不要逼自己太紧,你事事拿了第一,其他阿哥该怎么办呢?”“胤禛,皇额娘的小阿哥长大了,狩猎夺魁,了不得呢。要不要过两年,皇额娘让皇上给你找个福晋?”“胤禛,你是哥哥,是皇子,什么时候都要注意仪态,皇额娘知道天热,出了自己寝宫,可不准光着膀子,要衣着整齐。。。” 其实,额娘心里怕也是苦的,后宫的女人谁心里不苦。能理解,能放下恨,可作为被忽视的那个,我没有办法让自己不怨。我变得更加沉默,和那些能欢快地笑着,调皮捣蛋着的阿哥们格格不入。我也开始象往常一样,给额娘请安,可道歉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额娘也没再多说什么,对我的生活起居也关心起来,可却多了一份疏离。我那句话,伤了她,也伤了自己,把额娘和我之间那道看不见,摸不着的墙变成了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刻在彼此的心上。 众阿哥中,只有十三弟真正愿意和我亲近吧。我告诉自己,我要象城墙外的普通人家的哥哥那样,守护着这个弟弟。我喜欢出宫,却不是象九弟,十弟那般为了天鹤楼的美食,天桥的杂耍。我更喜欢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看着那些平常人家夫妻,兄弟姐妹间的温情。也许,作为一个皇子,能让天下的百姓一直拥有他们的美好,也会是一种幸福吧。 十三小小年纪就好打不平,才识几个字,就捧着‘游侠传’这类书看,为此,也没少挨夫子的罚。有次十三和我凑巧给一个专卖有钱人宠物的商人解了围,他送我们两条小狗作为回报。十三把他的那条也扔给我养。养着养着,我对它们也越来越喜欢,总觉得,它们对我来说,有不同的意义,只能仰视的皇阿玛,只能远望的亲额娘,已经逝去的皇额娘。。。它们,是我那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冷的心中的一点温暖。
我一向是理智的,克制的,但那天早山当我看到我那两条小狗可笑地被剃光了毛,身上还有不少受伤的地方时,我在老九和老十的嘲笑声中,失去了理智,等我清醒过来时,我已经剪了老十的辫子。剪刀还在手里,皇阿玛站在不远处,脸色铁青。他没有问为什么,就指责我喜怒无常。我怨,我委屈,我愤恨,最后我却只能忍。。。皇阿玛走后,我第一次没有向夫子告假,就奔到马房,纵马出了皇宫。 不知不觉,我来到了被十三弟戏称为避暑圣地的小山谷。那里低于外面不少的温度和那几乎可以说是冷的湖水总能让我平静下来。可那是什么,这里为什么会有人?我的怒气一下子升上来,看他们的衣服,该是满人,而且不是普通人家的。我收敛了我的怒气,才想转身走开,十三弟追了过来。那个小丫头挺聪慧的,听到十三弟称我为四哥,又看到我腰间缠玉佩的明黄丝线,就猜出了我俩的身分。小小年纪倒也进退有据,向我们报了家门,请了安后,又邀请我们留下来一起野餐。 原来是富察将军家的,出奇的,那小丫头带的所谓的消暑凉菜都是些平常人家食用的新鲜素菜,做法有些奇特,在夏日里食用倒也爽口。我其实有些挑食,不喜油腻的食物,却独好那农家的新鲜蔬菜。小丫头倒也算得半个同好。后来,她又拿出奇怪的纸牌,说要玩升级的游戏,看富察家的两位公子一副急不可待的神情,我也就没有拒绝。我需要有些事来转移我的注意力和怒气,平静下来后才可以理智地考虑问题。 出人意料的,这个游戏还挺有意思,倒也不是纯粹打发时间的,也是个考较记忆力,术数和策略配合的东西。我也渐渐得投入其中。那丫头和她的两个哥哥都是爽直的人,十三弟很快就和他们混熟了,却把早上的事说了出来。在我又瞪眼,又咳嗽的提示下,十三总算没把后面的事讲出来。毕竟交浅不必言深。 不知那小丫头猜出些什么,居然在一旁开解起我来,她说得那些其实挺有道理,可这些道理到了皇家,就不一定行得通的,皇宫其实是最没有道理可讲的地方。可是,听着她那软软的,还带点童音的话语,心里居然不再闷得慌。她和她两个哥哥的感情似乎也很好,让人羡慕。 临走,看他们把垃圾也打包带走,怕那小丫头坐马上被包裹磕着,把她拉上了我的马。在将军府和皇宫的分岔道上放她下去,我竟然神使鬼差地间接邀请她再到那个谷去。是我心里渴望再见着她吗?或者是渴望能再次感受倒他们兄妹间那种亲密和温暖?在回皇宫的路上,我居然冒出个奇怪的念头:要不是那小丫头年纪太小,这般聪慧又进退有据的丫头,以她的家世,倒是适合讨来做福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