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章 夜惊心
话音落了,他就如同一只兽一般固执地守在水池边。 那一瞬间,我仿佛被逼进了一个死胡同里,无路可选。 他若不看见我那裸裎相对于他的尴尬窘态,是不会罢休的。我耗不过他,再说就算是他先耗不住了,先没了耐心,也不会放过我。我是有一点点了解他的脾性了,到时候将我一把拽出去也说不一定,那将会更令我难堪。 我慢慢移开鹤喙下的水柱,一点点像水池边挪,不禁又抬头看了看他。 我的脚已经触碰到了隐在水底的最低的那层玉阶,踩上去,身子就升起了一点。顺着那台阶一层层踩上去,我所有的隐秘从肩开始,一点点细致到毫无遗漏地出了水面,包括他当初挂在我颈项上的那枚龙雕,全部呈现在他的面前。但是我的脸颊却低垂下来了,此刻的心脆弱的如同一只蝉翼,或是一片荷瓣,轻捻即碎。 我抑住轻轻的颤抖,自去够那方搁在莲花案子上的宽大棉帛,想要擦掉身上的水。谁知刚拿到手,却被他抽过去,展开了将我一包,竟替我擦起头发来,下手有些重,但是好在他像是也压着手力,倒不是很粗鲁。 我没有动,他要擦,我不可能拦着,可是忍着忍着,终于忍不住伸出双手捂住自己发烫的脸。谁知他将我往怀里猛地一揽,我那还遮着脸的手被他攥着从脸上拿开,还未及反应,那吻便压上来,很重,再加之我本身就害怕,更是让一股气息全堵在喉间。想挣脱,可是他的手像是枷锁一般将我牢牢固定成这样被动的姿态,承接着他纠缠深吮的唇舌。 他忽地停下来,手却并没有放开,依然扳着我的脸,眼睛离我仅几寸,有些阴狠狠地盯着我,粗重的喘息带动他的胸膛上下起伏着。我能感觉到,那个潜伏在他身体里的危险正在苏醒,熊熊的yuhuo不断下沉,被血液向着一处推送,凝聚成即欲喷涌的坚昂。 我的这个感觉对了…… 身子一斜,双脚离了地,他竟然没有给我穿上衣服就将我抱了出去,我记得福安和几个我不认识的奴仆还在的。 不过这担心多余了,寝殿中忽然除了我们两个再没有其他人。 “怕我,却又要羞成这副样子燎爷的火!”刚触及到床上耳边就响起他的声音。 话音落,两只脚踝便被他攥住分开向身后一扯。 “王爷……不是要问话的吗?”我挣扎着半撑起来,将手轻抵住他的肩,睁大了眼睛望他。 他看着我不说话,随之而来的狠狠一冲迫使我朝后猛地仰躺下去,手也落下来捏紧了身下罩床的锦缎,想要遮掩的一切,此刻全部铺陈在他的眼底。 “问不问没有你提醒的份儿,你给我听清楚了,以后像那样的混账话再说一次试试!你可仔细!” 明明是如此亲腻契合的紧贴,传递着的却是如同惩罚般的耻辱和痛苦。就是因为今晚在晋水边说的那些话,他竟然为那几句话恼怒成这个样子。 可我总是觉得哪里不对,我说的那些话确实足以惹恼他,但是他现在的这个样子让我觉得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可是具体哪里不对我又说不出来。 只感觉眼前那同样裸裎相对的精壮胸膛,带着那些象征功勋的狰狞伤痕,似衔起一股灼烫飞满了我的心间和双颊,迷离了我的视线,晃乱了明灭的灯火。 我刚微微地侧过脸去,便被他一把攥住下颌扳正了。 “你给爷正过脸来!”他喝道,“怕什么,连自己的爷都不敢看还敢看什么!” 直对着他,感到我的心底铺满了花瓣,被飓风席卷而起,铺天盖地的凌乱,而我似乎也化成了其中一支,痛苦着,却也渐渐癫狂起来。 他在我的眸中从清晰到模糊,如同涨潮的怒涛,汹涌着拼命地撞击一方孤零零的无根的礁,一浪迅猛过一浪,一次比一次狠…… 他究竟怎么了…… “你敢哭一下试试。”那声音又一次闷沉下来。 我忙擦掉脸上那道才滑了一半的湿润。 不知道折腾了多久,随着最后死死地一顶,终于结束了…… ———————————— 令人快要窒息的沉默。 他斜倚着,好半天不说话,我裹着锦衾坐在一边。 他忽然转过脸,寒幽的目光对着我:“你想回瑶国?” 我摇摇头。 “摇什么头!”他一喝,顿了顿又将语气压下来,“把你在江边说的那些话再给我说一遍。” 我沉默着,我自然记得那些话,只是如果再说,没准又惹出他的火气来,可是也不能这样不说话。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深深地懊悔。 “是忘了还是不说,要不要我来给你重复一遍。” “王爷……”我抬头看他,话到嘴边,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 “讲!” “以为王爷嫌我,要将我弃在江边,才说了那些话。王爷若是没准备弃我,我就不回。”我小心地说着,不知这样的话又会给我招致什么回应。 “你父亲叶威,最近做了件找死的事。”他这话让我猛地抬起头。父亲,瑶国,故土的一切和我毕竟已经相隔得太远,现在忽然听到这些字眼,让我的心不由一颤。 他见我这样,便继续说:“他得知你成了我的人,来了信函说要将你接回瑶国。” 我镇定着,强压着涌上来的惊异,听他的下文。 “我将他那满纸的废话原退了回去。”他说,“原本这事情也就算过去了,并未准备告诉你,但你今日偏也找死地说那些话。” 我荡漾起来的心又沉沉落下来。他不会放我回去,当初竟然将希望放在他这里,还想了那么多怎么求他的话,现在看来,真是自取其辱。 见我不说话,他又问:“你今日提到的魏呼延,是不是你们瑶王新封的那个骠骑将军。”
“是。”我答着,却困惑他问这个干什么。 “为何要让他来接你。”他问。 我想起这也是我在江边无意的一句话,忙解释:“不是非要他来接……只因当初就是他护送我来的,就一时间顺口说了让他来接。” “为何是他送你来的,怎么不是叶征杭送你。” “哥哥那时在边关,所以就是魏将军送的。”没想到他连我哥哥也是知道的,但也不十分奇怪,当初瑶国与呈国联兵,哥哥许是曾听命于长空硕的帐前。 谁知他接下来的话又让我震了一下:“你和他有过婚约?” “嗯?”我怔在那里,反应不过来他在说什么。 “我问你是不是和魏呼延有过婚约。”他加重了语气。 “没有。”我摇了摇头。 他沉默着盯着我看。 “真的没有,王爷。”我慌忙说道,“在瑶国,我只和宁安大人的公子宁中泽有过婚约,后来因要来呈国,便退了。” “我听闻,你父亲曾想将你许给他。” 为什么会有这种传言,在宫里下旨之前,叶家与宁家的婚约从未起过什么波澜,我从没听说过这么荒唐的事情。 “怎么不说话了。”他问。 “王爷……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弄不清楚。”现在只能这样说了,否则无论说什么,不是惹怒了他就是给父亲招致祸害。 真的没有想到,原来在这段时间里,发生了这么多我不知道的事。如果不是我今天在江边的那些话激了他,他恐怕也不会问我。 “我说过,”他的声音越发沉凝阴冷,“若我战死,你就能回瑶国。那你是不是……” 我忙打断他的话:“我没想王爷战死。”话一出口,便忐忑起来,这话说得太直了,竟然一点也没有避讳掉那些敏感的字眼。 他沉默了下来,好一阵子,只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还有,”他忽然说,“你今日说的什么‘耻辱’‘我想要的人’,我现在告诉你,你给我听清了记住了!没有耻辱不耻辱一说,你还不到那个分量。我也没想要谁,谈不上什么得到得不到。以后这样的混账话若再说一次,你看我怎么治你。” “嗯。”我应着。 他看了看我,便转身吹灭了烛火躺下。 我将锦衾小心地搭在他的身上,然后自己也钻进去。 我这一天真得很累。他今天几乎发了一天的脾气,应该也累了。 谁知就在我以为他已经睡了的时候,他却转过来伸手一揽,将我拥在怀里:“蔷薇,我确是叫郑牧送你回府,没说把你扔了。” “嗯。”我重重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