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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O 说服

    一一O说服“你们只晓得有太太。难道就不晓得我这少东家了?”见薛蟠喝问,掌柜忙深深打个揖,说道:“不敢,不敢,只是——”不待他说完,薛蟠便打断道:“只是甚?难道我这做主人的要动自家的银子,也不行么?”听他步步紧bī),掌柜的只觉左右为难,急急说道:“非是我不肯,实是与老爷在世时订下的规矩不合。少爷若真个有急用,同夫人说明,持了信物过来,自然妥当。若只管这么着,我……老仆实不敢做主。”因听他说得坚决,薛蟠便换了副商量的口吻,解释道:“你也晓得,我明儿个便要南下了。这番下去,采办货品的银钱虽已备下,但既是去瞧生意的,若不再多备些,倘遇见了难得之货。那可又往哪里去折现买下呢?难道还要我将船当了不成?”见薛蟠放缓了语气,掌柜的也不再那么僵硬,方待再将“先人规矩,少爷不可不遵”之话再说一遍,却听薛蟠又道:“你老小心勤谨,我从来是晓得的,更因这份小心,于这些掌柜里,我多敬你老三分。原我也不坏了规矩,只是这次……唉,你既是老人了,便该知道夫人那脾气,一面望我上进,一面又只管拘着我。便是这次随张掌柜同伙计们出去,也是我费了无数唇舌,才说得她点头的。夫人本就不大喜欢,这会子我再过去说项,她岂肯答应?只怕当即便要改了口风,叫我莫要去了。”薛蟠一面说,一面叹气,末了又道:“我记得你老当初,不过十五六岁便空着手来了我家。磨砺了这二三十年,也算有所小成。你老说说,当年若无那股子冲劲,今儿果然能得在这里?如今我也同你老当初来时,差不多一般大。你老当年有的雄心,我如何没有?更又愁着自父亲过后。家中便渐渐的上不来了。我又何尝不想重振家声呢?不想半步还未踏出呢,倒反先被自家人绊了脚。”他这番话真切意,掌柜的听着,不由想起自己当年凭着一股韧劲儿,不管不顾直向前冲,最终总算有了一席之地。将心比心,不觉便生出同气之,暗想薛姨妈确是太过婆妈,青年人出门历练,正是大大的好事,岂有阻拦之理?如此一想,神便和缓下来。一旁薛蟠本就在偷眼打量着,见状如何肯放过,赶紧又添上几句,因说道:“也因你老是过来人,当能体谅我这番心思。若是别人,我再不肯说的。毕竟这虽不算家丑,却也委实不好开口:似你老这般的还好些,若是换个糊涂的呢,只怕立时便要骂我不孝顺,不听长辈之言了。你老难道不晓得的?不是我不肯听。实是不能听啊。”掌柜的听了,不觉点头道:“不错。虽然我未读过书,圣人之言却还是知道几句的。连圣人也曾说过,‘小笞受,大笞走’。可见长辈若有了不是,虽不能当面顶撞,到底不照行,也罢了。”说着,看了一眼连连点头,满面期盼之色的薛蟠,因又犹豫起来:“只是这规矩……”薛蟠说道:“说了这半,你老难道还不信我?若不是愁着我母亲那关,我也不会令你老为难。再者,自家的银子,难道我不心疼的?我拿了去是做正经事,并不会胡乱花销。更又有一桩:张德辉掌柜一路跟着我呢,若我有了不是,他定会说我的。”这话终是打消了掌柜的最后一点顾虑,再想到薛蟠年纪渐长,便不说以后,现儿他名份上也是这铺子的主人。若是今坚持不,闹得僵了,待后他真个掌了事,要是寻个由头整倒自己,也不过掀掀嘴皮的事。不如应承下,他岂有不承自己满儿的?想毕,遂说道:“既是少爷有心学习为商之道,我若再阻拦,反倒昏愦可笑了。”因之便出去cāo)办了。不多会儿。便有伙计们抬来整整齐齐六口大羊皮铜扣箱码到房中。薛蟠奇道:“三千两银子,竟装了这么多箱子?”掌柜的笑道:“并不是如此。少爷请看。”说着伸手打开一只,却是空箱。薛蟠正不解,却又见他伸手在箱底按了一下,只见暗格弹出,小小一屉,恰足放下两锭崭新的马鞍银。掌柜的手上一用力,暗格立时又收回去,与四周壁板严丝合缝,再看不出一点痕迹。因说道:“无论旱路水路,总是怕遇见贼子,这正是薛家秘制的藏银法儿。这箱子若放整银,每只角可疋一百两。若是碎银,还可多放些。这六只箱里,每只两角放整银,两角放碎银,每箱恰放足五百两,正合三千两。”薛蟠看罢一拍脑门,说道:“却是我昏了头,一时忘了。去年咱们上京来,路上可不就是用这种箱子来装衣裳的么。那也是我头一遭出门,却又赶上有犯愁的事儿,这东西一时看了倒新奇。后头便想着他事,给忘到脑后了。”掌柜的笑道:“少爷照看着夫人与姑娘,一时偶然忘了,也是有的。”那边说着,薛蟠却已是等不得了,急命人进来,吩咐去梨香院将行李拉来,再尽数腾在这箱子里,“若问起来,只说今先将东西摆上船,明儿一早直接走了便是。省得再多事。”吩咐已毕,薛蟠犹不放心,到底等着那边拉了东西过来,一一腾挪到羊皮箱子里,再分别锁好,方才心满意足准备回去。跨上马匹,瞧了一眼拱手道别的掌柜,心里暗道一声:对不住了,今后你只怕再做不成生意。方打马而去。至家后,薛姨妈虽已听说他将行李尽数搬走之事,但只道他是怕自己临时反悔,不令他出去,遂也不以为意。只抱怨了几句“生养这么大,到头来一心只想往外跑”。薛蟠因多谋划,现已接连成了两桩事,心甚好,便也不辩驳,只陪笑听着。薛姨妈瞧他要笑不笑的,更又添了恼火。到底还是宝钗上来作和事佬劝着,方才丢开不提。薛蟠南下之事,探自然也听说了。那两人密语,虽不曾说完,但依理想来,探料着他必不至丢下自己,单只为自家谋划。故而当下也不十分忧心,只是闲时难免盘算,届时究竟要用何种法子,方可保得住大家?然自己手中可风吹雨打转的余地实在太少,虽有两处不打眼的旧宅,到底也安置不得这许多人。这往王夫人处过来请安,恰薛姨妈也在,于门外隐约听得几句“她哥我暂也不愁,横竖男孩儿家,晚两年也不打紧。只是宝钗,打小儿懂事得让人心疼,若不为她说户好人家,我必定一辈子不能安心”。说至此处。因向外瞥见探进来,连忙转了话锋,笑问她近来在做甚么、怎的不往自己那里去坐。探闻言笑道:“姨妈可是记错了,前儿我才同二哥哥和林jiejie去叨扰了半呢。再者听闻薛大哥哥很忙了几,自然不好再去搅扰。”薛姨妈道:“我可真真是乱糊涂了,听你一说,这才想起来。方才乍见着你,倒觉得有好一阵子不见你们哥儿姐儿几个了。”此时凤姐恰巧进来,笑接道:“原是姨妈疼姑娘们同宝兄弟,才这么记挂着。倘换成别人,替自家哥儿张罗忙乱了这么些天儿,满心满眼再装不下旁的,只怕现儿连亲戚们的脸都忘了呢。到时见了只管支应着,没准儿还要悄悄拉拉小丫头的衣角,问:‘这是你们哪房里的主子?’”说着一拽彩云的衣袖,做个说悄悄话儿的表,“小声”问道:“你实同我说,姨太太方才问这话儿你没?”她这番举止,看得屋里人笑都起来。薛姨妈指着凤姐,笑说道:“做你的事去罢!难得你们太太得这半的闲儿。难道是你眼了,想要偷懒不成?”凤姐正将一件东西递到王夫人面前,低声询问着采备数目等事。故而耽误了一会儿,方抬头向薛姨妈说道:“我可没偷懒,姨妈这可是亲眼见着的。天可怜见我一个晚辈,又生得福小命薄,太太们镇坐着,我却镇站着。更可叹长辈们还不说怜惜,却反要派起我的不是来。”说至此处,举起长袖一拭眼角,瞅着薛姨妈,扮个楚楚可怜的模样儿。众人见了,益发大笑不止。薛姨妈被凤姐磨得无话可说,唯笑叹摇头,道:“真真凤丫头好刚口,旁人再说不过她的。你也莫说甚么长辈短辈的,需知你便是短了一截子,却也是生在高楼上,比我不知高了几多去呢。”王夫人也笑道:“单进来打个转的功夫,就说了这许多话儿。竟然将你姨妈也编派进来,实在没规没矩。”薛姨妈忙说道:“无事,家中娘们儿取笑,正该如此。若只管一本正经的,反倒无趣。”分说一阵,凤姐这才去了。这边探向王夫人问了安,坐了一会儿,便也寻个借口出来。正待回自家院里,却在夹道中迎面见着凤姐。探只道她又去贾母面前打了花胡哨,方取笑几句,却见凤姐抢步走上前来,挽起耳畔碎发,一面说道:“好好好,可巧遇见你。你知道林丫头哪里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