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接旨
传旨的公公不敢多惹叶少，何况现下还是阻了这煞星的婚礼，故小心翼翼恭恭敬敬给马上神色不好的叶少行了个礼，方才迈着步子走向后面的大红花轿，客客气气地道：“林姑娘，快些下来接旨吧。” 紫瑰比怜水机灵些，忙彻底掀了帘子，扶着自家姑娘下轿。 黛玉一眼望向传旨的公公，倒是笑了，两年前的光景，也是这个公公给她和北静赐的婚，黛玉看了眼明晃晃的圣旨，这会儿倒是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心态，想是自己也算是两次出嫁，却都是在拜堂之前被人给拦了，而皇帝却每每在她的婚姻里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 黛玉盈盈拜下，嫁衣长长的后摆铺了一地：“民女林黛玉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前巡盐御史林如海之女林黛玉，蕙质兰心，德爰礼智，才兼文雅，堪比谢姬，逾于群伦，故朕今特赐以要职，封为翰林院侍读，官从从五品。钦此。” 公公最后一个字带着长长的尾音，黛玉心里发火儿，也不敢嚣张。 云头上那位，却端着酒笑了：“这破地方时兴给女人封官的？” 晴雯道：“有是有，却不多。这个时代就算再开化，对女人的要求终归是严苛些的。只不过，玉主子十一岁的时候参加了光复殿的考试，刚刚好符合这个要求罢了。” 凤奚躺着，朝下面随意一指道：“下面那位可是皇帝的儿子？我瞧着那小子身上紫微星芒可够光亮的！” 晴雯点点头，顺着凤奚指的，正好望见湘云腰间的麒麟挂饰，却是前阵子她家二爷亲自上史家送的。看到这，晴雯不得不再次感慨自家主子的先见之明，若是按他身边这位上神说的没错，紫微星动，必是帝王之相，而他家主子送的这麒麟也正好只认天下王者，这凡间的帝王好歹也算是一帝，天上神佛再神通，也是奈何不了的，她家二爷这番举动无非是拉个后盾罢了。 “只不过······”晴雯声音有些幸灾乐祸：“为官的女人还有一个要求，那便是未婚嫁，毕竟当了官，就要从闺阁里被抬上朝堂，女人，特别是才貌兼备的女人最容易引发战争，尤其是夺人妻的战争。这搅屎棍子他爹倒是搅和的刚刚好。” 下面无人说话，所有人的注意全都集中在了黛玉身上，黛玉低着头轻声道：“公公，这圣旨民女不能接。” “嗯？”公公硬是从鼻子里生生闷出一句话来：“这是为何啊？” “民女没有这个资格，公公不是已经看见了吗，今日是民女大喜的日子，既然已嫁做人妇，怎可再接圣旨？” “唉，确实麻烦。”公公像模像样的皱了皱眉“圣上先前并不知你已许配了人家，可这圣旨已下，林姑娘难道要抗旨不成？我看方才叶少也算是有一些事情没有了解，这会儿就算是没有圣上这道圣旨，姑娘您这亲啊，怕是也结不成了。何不现在接了圣旨，干脆成全了那史家大姑娘，以后姑娘你就算是宫里的人了，到时候若是被哪位皇亲国戚看上了，也不失为一段好姻缘哪！还望姑娘慎重考虑。” 黛玉看向湘云，湘云却是扭头避过，黛玉再看向一旁叶少，对方面上明显愠怒，那番模样是恨不得立马就拆把湘云剥皮拆rou的。若说叶少对湘云有些什么，她不信，她怕只怕是湘云对叶少生了心思，所以才会不顾女儿家的面子当街拦亲。 偏偏湘云这边还没有解决，圣旨一下，当真是有些各归其位的感觉，强压下心头的不快，黛玉无声笑了笑：“民女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紫瑰扶着黛玉起身，黛玉端着圣旨，觉得胳膊都有些酸疼，她没有看叶少，就算她没看，也知道此刻叶少一定是在望着自己的。今日多少也算是荒唐，皇帝的圣旨也有些荒唐，名满天下的叶少成亲，她就不信皇帝当真不知道。 当初她同叶少那一世，彼此身份都不凡，看下界凡人也只当是看蝼蚁一般，这些凡人的命运也只在他们挥袖之间，可如今他们也身为一介凡人，命运也只能听凭上位者的摆布，纵使再心高气傲也是不成的。 传旨的公公见黛玉领了圣旨，祝贺的话说了一番便走了。眼下黛玉再看先前的迎亲队伍不免觉得有些堂皇。 “呵呵。怎么办？要不你回去跟我外祖母退亲？”黛玉耸了耸肩对叶少笑道。 “我怎么瞧着，你这番想起以前的事，性子就变得跟以前一样可恶了？” “有吗？” “唉，我这婚礼办得轰轰烈烈的，被皇帝抢了亲也是轰轰烈烈，现在叶少可成了天下人茶余饭后的笑谈了。” 叶少同黛玉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交谈，众人只当是这一对小情人之间是在为分手划清界线，一时间又是唏嘘不已。紧接着，却发现有些不对劲，这新郎官怎么突然就抓着新娘子往马上一带，二话不说就驾马飞奔了？ “这算什么？私奔？” 另一人马上接口道：“切，我看像是抢亲啊！方才人家姑娘可是接了圣旨的。” “嗯，有道理，叶少八成是气疯了，毕竟哪个男人可以忍受的了成亲当日给皇帝抢了女人啊，不过，话说敢抢皇帝的女人，不愧是叶少啊！！” 下面一群人聊八卦聊得起劲儿，云头上凤奚一看叶少抢亲，喜得一咕噜坐了起来，推了晴雯一把道：“哟呵，这小子胆挺肥啊，晴雯，你快回去通知你主子，就跟他说····说他女人先是给皇帝抢了，这会儿又被叶少抢了。” 晴雯被凤奚一把推得老远，得了话，也是jian诈一笑，立马就腾了云回去给宝玉传话了。这厢凤奚一路上紧跟着叶少，跟着跟着见叶少牵着黛玉下了马，站在原地一会儿就不见了。笑道：“这姓叶的小子怕是也不简单，呵！这下可有趣得多，估计神瑛待会儿正好能看上一场好戏。幸好我没在古家老头儿那逗留，不然还真看不到这么多东西。”说着，从头云上落到地上，不一会儿也不见了踪影。 贾府，晴雯给宝玉传了话，宝玉虽心知凤奚这是激将法，却还是担心黛玉，寻着沿路凤奚留下的酒味就来到刚刚几人消失的地方，略一思量就笑道：“怎么就把人往地下带了？” 宝玉说着指了指眉心的印记，那印记正是当年投胎时用来忽悠阎罗王的，宝玉道：“阿罗，待会儿你那儿会来几个熟人，你只消把凤奚那只疯鸟给我看好了，其他的等来来了再说。” 一晃身的功夫，宝玉就往阿罗的阎罗殿去了。 再说叶少当年下凡转世之时，佛祖不光没有抹去其记忆，就连那一身本领也是没抹去，说来叶少同宝玉是一样，两人也是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的。地狱黄泉本是凡人不能来的地方，凡人一来，便是死去，可黛玉因有着叶少在身边，自然是有惊无险，一路上虽然觉得身体不大舒服，黛玉却觉得熟悉，待到身旁两边风景不再是游魂野鬼游荡时，黛玉才知道原来两人时来到黄泉彼岸了。 怎么说，这地方黛玉也曾呆过数千年，对于这里自然轻车熟路，叶少带着黛玉甫一降下来，黛玉便往前面走去。待看到记忆中的火照之路时，一时间只觉得火红的彼岸花在心里烧着，群魔乱舞，世界也摇摇欲坠了。 她往三途河畔走，看见河水浑浊，上面也漂浮着一朵两朵的彼岸花，她伸手想捞，刚一伸手搅动了河水，那片秽浊好像被搅清了，便能看见河底藏着的无数尸骨骷髅。黛玉心神剧震，一屁股坐在岸边，觉得脑子里迷迷糊糊的，收了心神再看向湖面，却是在花水之间看见了些零碎的画面。 画面里还是那条火照之路，只是彼岸花从里有一女子，那女子一身红衣长裙，裙尾拖在花丛之中，一细看，才发现哪里是裙子，分明是无数彼岸花化成的衣裙罢了。女子的背影风华绝代，光看背影只觉得分外妖媚，黛玉依稀觉得更是熟悉，以为在这里所看应是前世，那女子很可能是自己母亲，想要看清女子面目，只盼那女子转身。 这念头刚起，画面里的女子像是知晓一般，慢慢转了过来，黛玉屏住呼吸，待那女子慢慢转身时，却是瞪大了眼睛。这哪里是她的母亲花神，那过于妖异的纤长眼眉，眼红的嘴唇，整张脸过于妖媚，万万不可能是以为仙家的脸，的的确确是一张妖女的脸罢了。 可是这张脸不却是她的脸吗？黛玉虽然不知因果，可甫一看见这女子真容的时候，便知晓这便是自己。黛玉大约知道了叶少带她来此处的目的，索性趴在岸边望着三途河的河水。倒也奇怪，黛玉甫一趴在岸边，身下的地面上却是看出了一朵一朵的彼岸花，慢慢的连成了一片，这一片彼岸花便慢慢将她簇拥在中间。 黛玉对于这些都不知晓，甚是叶少也是被她搁在一边，她全身心都在那些画面中，此时画面中女子身边却是坐在花丛里，一动不动的盯着身下的彼岸花，这一等却是等了好久，知道有一天，彼岸花谢了，黛玉却是惊奇，原来这彼岸花也有谢的一天，她第一次看见一大片的彼岸花一朵一朵的连着凋谢，满满的那女子的身影都变得模糊，在最终消失的一刹那却道：“又是错过了？” 那女子的话，黛玉觉得隐约有些懂了。那满地凋谢的彼岸花，这一刻却是满满长出了叶子，渐渐的一个身影在消失的女子的地方出现，应该就是是沙华，黛玉不自觉凑近了想要看清，却不想突然面前出现一红色的衣角，叶少一脚踢散了那河水。 没有看清那男子，黛玉心里着火，不禁道：“你做什么？” 叶少在黛玉面前笑道：“活生生的人在这里你不看，看什么幻影？” 黛玉愣了一下，叶少道：“这是三途河，传说这河里那看见人的前世种种，莫要多看，小心被这河里的水鬼抓下去。” 黛玉站起了身，看看身下的彼岸花不说话了，叶少道：“本来想拜了堂就带你来这里看看，却不想现在是没有机会了，所以先带你来看看咯。” “叶少，亦或是沙华？” “嗯？” “为什么，之前的记忆我大多想起来了，却偏偏记不得你的样子？” 黛玉的记忆中，关于沙华的所有她都知道，只沙华的脸她看不清，每次想要记起，却总是想起叶少脸上带着的鬼面具。 “哪里会让你这么容易就记起来呢？”叶少的声音有些飘渺，听起来第一次有那么些悲伤，这也只有一瞬，快的连黛玉都觉得自己听错了，叶少一会儿又恢复了平时那抑扬顿挫的勾人声调“你可记得你被佛祖化为绛珠草之后的记忆？” “不记得了。”黛玉也尝试过去回忆吗，可每次总觉得要想起些什么的时候，面前总会有一团白雾笼绕，她倒是在嫁给北静王之前在梦里梦见过一白衣仙人的事情，只不过她现在不想跟也少说。“我总觉得那段记忆很重要，每次想起却又很难受。” “想不想看我面具下的样子？”叶少很突然的就转了话题。 “想。” “我也想给你看，可是呢。佛祖就是一故弄玄虚的老混蛋！！”叶少突然就骂起佛祖了，然后就在黛玉惊愕的眼神中道：“你嫁给我，我就给你看。我倒是要看佛祖到时候怎么办！” 叶少说着就抓起黛玉走了。而在黄泉对岸一处，正是宝玉，此刻宝玉脚下还踩着已经被阿罗捆起来的凤奚。 “姓叶的小子倒是小心，若是再晚一会儿，估计就能让绛株在河里看到你们那一世的事情咯。” 宝玉看着三途河的河水沉默不语，脚下却是不落的，狠狠的剁了一下凤奚。 “嘿！兄弟，我说都这么多年了，你这爱踹人的老毛病怎么还不改改！”凤奚话还没说完，紧接着于是一脚，可凤奚嘴上还是不讨饶：“我说，你这么恼也没用，人家你情我爱的时候，你还是无稽崖那里的一块又冰又冷的石头呢，压根就不懂什么情爱！” “面具！！”宝玉突然道。 “啥？你轻点，你刚刚说什么？” “那面具有古怪，你去王母那儿问问。”说着宝玉就踩在凤奚的头上飞走了。 黄泉彼岸又再度安静下来，河水还是依旧往冥界流去，岸上彼岸花开得依旧妖艳，只一池的水鬼似乎在谈论着什么，没有人听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