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苏醒
穆子晴点了点头，背着孩子转身出了房间，来到院子，便把孩子放了下来，牵着他的手在院子用圆滑小石铺成的小道上缓步走了起来，走得累了就在草地上坐会，或是石凳上坐下休息。如此直到快要太阳下山的时候，陈夏书跟林贵人主仆俩说笑着走出了“清阳殿”。 此刻穆子晴正坐在石桌前，见陈夏书等人出来，她倒也知礼的站了起来，陈夏书便对她道；“肖姑娘，你替我去送一下林贵人。” 穆子晴应了一声，把孩子交到陈夏书手上。林贵人又跟陈夏书寒暄了几句之后，才转身与那侍女朝院门口走去。穆子晴随后跟上。 留春苑在夕阳的照耀下，显得一片金黄。林贵人的身影在前轻微的晃动着，脚步轻盈，目不斜视，行动似轻拂柳一般，姿态很是文雅。 刚出院门，林贵人停下脚步，回头对穆子晴盈盈一笑，轻声道；“好了，肖姑娘，就送到这吧，你可以回去了。” 穆子晴也不免强，还了她一个微笑，道；“好吧，你们慢走。” 林贵人不再多话，与那侍女一起沿着一条青石小路缓缓走了。 穆子晴看了她们主仆二人的背影，一时心中也不知作何感想，只觉得这个林贵人有些古怪。按理说有这样的姿色容貌，又是皇帝老儿的女人，就算是不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那也因该是前拥后簇，侍仆成群，去那都因该有轿子抬才对呀？那会像她这样，孤孤零零的就主仆二人，难不成她也是跟陈夏书一样，是因为某种原而失宠的？ 穆子晴缓缓收回目光，随即望向远方天边，夕阳如火，满天彩霞。天地间如此之大，可她却那也不能去，只能呆在这么一块巴掌大的地方。一念及此，便忍不住一声长叹，收回目光，茫然若失的转身走回了清阳殿。 晚上。 吃过晚饭后，鸿印忙着烧了一大锅水，先给陈夏书送去了两大桶。陈夏书倒也过惯了拮据的日子，小雅童不在，也没叫穆子晴侍候，自己把自己料理的妥妥当当的。 穆子晴在房间里冲完凉穿好衣服，本打算拿出吹风机把头发吹一下，却听鸿印在外面叫道；“肖姑娘，雅童醒了，肖姑娘，雅童醒了……” 鸿印一边跑一喊，很快便来到了穆子晴门口。穆子晴急忙跑去打房门，见鸿印一脸兴奋的站在门口，一见门打开，他便忍不住重复道；“肖姑娘，雅童醒了。” 穆子晴也不去管鸿印听不听得到，习惯性的说了句，“走吧，过去看看。”说完，就那样披头散发的走出了房间。 鸿印让到一边，恭恭敬敬的跟在她身后。 小雅童的房间就在穆子晴隔壁，在天刚黑的时候，鸿印就将房间的灯给点亮了。借着微弱的烛光，见小雅童似乎听到了脚步声，侧目往床边看了一眼，见是穆子晴走了进来，眼中顿时微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可能是因为刚刚做完手术，身子有些虚弱，那笑容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穆子晴看着她，微微一笑，轻声道；“你现在还不能说话，要等过一段时间才行。” 小雅童眨了下眼睛，似在回应她的话。 穆子晴启动系统又给她做了下检查，待看了结果后，正想对小雅童说些什么，却听陈夏书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雅童醒了？”说话间，人已走进房间。只是陈夏书似乎也才刚刚冲完凉，头发还没来得及梳理，散乱的披洒在肩畔，怀里抱着陆昱之。 陈夏书走到床前，把孩子放子下来。孩子双脚一着地，立马便扑到了穆子晴身上，只是穆子晴这会也没心情理会孩子，只是摸了下他的脸蛋，目光便又回到了小雅童身上。 陈夏书站在床边，微俯着身子，轻声道；“雅童，你现在怎么样？”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切。 站在她身边的穆子晴接话道；“夏书姐，雅童现在还不能说话，要再过一段时间才行。” 陈夏书侧首看了她一眼，轻轻地“哦”了一声，缓缓站直身子，随即道；“那她到底还要多久才能说话？” 虽然她下午曾经问过同样的话，可穆子晴还是笑了笑，道；“雅童情况很好，要是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最多十天，少则七天，她一定能说话。” 陈夏书蹙紧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眼睛盯着穆子晴看了一会，忽然笑了笑，道；“那就好，要是雅童能说话了，那今后这清阳殿可就要热闹多了。只是这段时间还要你多多费心，千万不要让雅童出了什么意外。” 她说话的语气诚然诚恳，关切之意溢于言表，一点也不像是在做作，看来她是真的很关心这个下人。但恐怕也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能真正体现出人情冷暧吧？如果此刻陈夏书依旧风光无限，如果不是穆子晴关系着她儿子的希望，恐怕她现在也就不会这么关心小雅童了，毕竟小雅童她只是一个下人。穆子晴在心里这般想着。只是心中虽这般想，面上却是淡淡一笑，道；“夏书姐放心，不管是谁，我都会尽到做医生的责任。” “医生？”陈夏书似乎怔了一下。 穆子晴连忙解释道；“哦，是大夫。” 陈夏书又轻轻的“哦”了一声，随即又转身看了小雅童一会，对她说了一些安慰的话，直把小雅童感动的眼泪都流出来了。陈夏书佯怒道；“这都是好事，你个丫头怎么还哭。”说着，又用手帕替她擦去了眼角的眼泪，说道；“别哭了，好好歇着，有什么话都等病好了再说。”说完，站直身子又看了旁边的穆子晴一眼，道；“我先回去了，雅童就多劳你费神照顾着。” 穆子晴淡淡一笑，道；“我会的。” 陈夏书也不再多话，牵着陆昱之回房去了。 看着她们母子走出房间，穆子晴转身看了看小雅童，见她眼角处还噙着一些泪花，便安慰道；“你现在不能太过激动，不然对切口不好的。” 小雅童脖子上了缠了厚厚的纱布，亦不能点头，只眨了几下眼睛。这时一直候在一边没没吭声的鸿印走了过来，先看了看小雅童，之后又看了看穆子晴，眼中充满了期待。 穆子晴明白他的心思，笑眯眯的伸手轻轻的提了下他的耳朵，说道；“等雅童能说话了，我再给你治耳朵，不然，你们两个都躺下了，那谁来照顾夏书姐？” 鸿印自是不知道穆子晴在说什么，可脸上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浓。 在房间逗留了一会，穆子晴又给小雅童打了几针，看了看时间还早，回去又没什么事可做，穆子晴便陪着小雅童坐了一会。只是她的房间就在隔间，加上小雅童做得又不是什么大手术，因此也就没必要守夜。大概坐到晚上十点钟左右，穆子晴便回房去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气依旧大好，蔚蓝的天空中看不到一朵白云，碧汪汪一片，宛如倒置的大海。 吃过早饭，穆子晴端着一碗稀饭来到小雅童房间，用汤匙喂给她喝，之后又给她打针吃药。 日子还跟往常一样，平淡而无奇，也有只有陆昱之整天缠着她，一双睛眼也总是含情脉脉的看着她，时不时叫上一声小姨，每看一次穆子晴的眼神中都写着“我要吃的”。不过小孩子的贪婪有时候大人可以不必理会，每当他叫上一声小姨的时候，穆子晴便轻轻的捏他的小脸蛋一下，口中嗔上一句，“小馋猫。” 陈夏书则在一边抿嘴偷笑。她对穆子晴刚产生的一些芥蒂，也随着小雅童清醒过来而烟消云散。 阳光从树枝的缝隙间洒下来，映在地上，形成一片片光阴，随着树枝摇动，飘忽不定。枝头上有清脆的鸟儿啼鸣声传来，整个院子都是平静的气息，就连空气中都泛着静谧的味道。此刻穆子晴与陈夏书正坐在院子的石桌前逗着那孩子玩，突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呵呵笑道；“你们的日子倒是清闲呐。” 穆子晴与陈夏书似乎都怔了一下，同时转头望去，只见季太医双手负背，缓缓走来，脸上还挂着一丝笑意。 陈夏书首先站了起来，一副很高兴的样子，微笑道；“季伯伯，你来了。” 季太医笑着点了点头，道了声，“嗯。”似乎对这个封号昭仪的女子当面叫他伯伯一点也没感到不安， 穆子晴也不托大，缓缓的站了起来，向季太医微微颔首，叫了声，“季太医。” 季太医来到她面前，笑了笑，道；“丫头，在这住得怎么样？” 穆子晴淡淡一笑，道；“还好，你今天怎么有空来这了？” 季太医捻着胡子叹然道；“今天难得有空，我便过来看看，之儿怎么样了？”说着，目光移到正坐在地上玩泥巴的陆昱之身上。 还没不等穆子晴开口，陈夏书便抢先道；“之儿好多了，多谢季伯伯为之儿找来了肖姑娘。” 季太医捻着胡子点了点头，在这里他似乎也没什么顾忌，直接问穆子晴道；“肖姑娘，之儿的病你有什么发现么？” 站在旁边的陈夏书也把目光移到穆子晴身上。穆子晴皱了皱眉，一时不知到底要如何回答，侧首看了看孩子，随后又转季太医淡淡一笑，但却什么也没说。 季太医默默的看着穆子晴，一时不明所以。陈夏书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对季太医道；“季伯伯，我们到里屋去坐吧。” 季太医向她看了一眼，随即点了点头，道；“好吧。” 陈夏书转对穆子晴道；“肖姑娘，季伯伯难得来一次，你去沏杯茶来吧。” 穆子晴又皱了皱眉，但她也明白陈夏书要跟季太医说些什么。点头应了一声，随即便往厨房去了。 季太医看着穆子晴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他自然明白陈夏书把穆子晴支开肯定是有话要单独跟自己说，只是一时间他并不知道陈夏书要说些什么。轻轻叹了一口气，与陈夏书、还有那个小孩一起，朝大殿走去。 穆子晴来到厨房，却没看到鸿印，想来他又守着小雅童去了，不然纵使是陈夏书叫了穆子晴沏茶，穆子晴也会毫不犹豫的把这活交给鸿印去做，她自己坐在一边看就行了。 穆子晴有些无奈的翻了个白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随即搬了火炉子到厨房门口的回廊里，又取了木炭放在火炉子上点燃，而后再取来烧水用的陶瓷水壶，盛上水再放到火炉子上。最后默默的坐在火炉子前等待水开。 时光悄悄的过去，渐渐的，水壶里的水慢慢升袅袅热气。穆子晴面无表情，就那么呆呆的看着那热气慢慢在空气中飘散。只是她此时的眉头却是紧紧的锁着，心中一直在想；等一下季太医问起那孩子的病情到底要不要告诉他们实情？要是说了，或许陈夏书会说一切听天由命，你尽管去做。但要真出了事的话，她还能保持冷静么？自己就真能置事外？毕竟这孩子还是个皇子啊，而且对陈夏书来说又是那么的重要。 可要是一直不说，穆子晴又觉得心中有些过意不去，毕竟要是去做了希望还是有的，要是不做的话那孩子就一点希望都没了。其实她也曾想过孩子会怎样与她无关，但她却似乎又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又或者说她自己也搞懂为什么会如此纠结。 正遐想之间，突然，季太医的声音从大殿那边传了过来，只听他喃喃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穆子晴转头望去，只见季太医从大殿内匆匆地走了出来，左右环顾了一下，一看到穆子晴正坐在厨房门口烧水便直接走了过来，边走边道；“丫头，你把雅童的嗓子治好了？你是怎么治的？” 穆子晴怔了一下，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 季太医来到她跟前，接着又问了句，道；“给我说说，你是怎么治的？” 看着他那直瞪瞪的眼神，穆子晴原本有些忧郁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笑了笑道；“还能怎么治，就那样治呗。” 季太医白眼一翻，似乎有些不满，随即道；“那雅童现在在那？快带我去看看。” 穆子晴看了他一眼，道；“你不喝茶了？” 季太医有些不耐烦地道；“不喝了不喝了，还喝什么茶，快带我去看看。”说完，也不顾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直接拉了穆子晴便走。在经过大殿门口时，陈夏书才牵着孩子从里面走了出来，她脸色似乎也有些错愕。只是季太医此刻也没工夫多看她一眼，拉着穆子晴直接就从她面前过去了。 房间里，鸿印静静的坐在桌前的凳子上，呆呆的看着床上已经睡着了的小雅童，眼中似乎有种异样的茫然。来到这“留春苑”五年中，他与小雅童可谓是耳鬓厮磨，相濡以沫。 小雅童虽然不会说话，可她容貌艳丽，颦笑之间，清丽不可方物。尽管鸿印已失去了男人的能力，但人性的本能性使然还是让鸿印对这个经跟自己在一起的女子产生了一种与别人不一样的感觉，只是他自己也未发觉罢了。现在看到她整天躺在床上，虽说知道她没什么危险，可心中却总是有些莫名奇妙的担心。 这时鸿印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忽然回头向身后看去，只见穆子晴与季太医已然走进了房间。对季太医的突然到来，鸿印不禁怔了一下，随即站了起来，笑着躬了躬身。 穆子晴回了他一个微笑，可季太医却看也没看他一眼，直接就走到了床前，一双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看着小雅童脖颈间缠着的纱布。看了一会，他突然向穆子晴看了一眼，道；“能拆开来看看么？” 穆子晴摇了摇头，道；“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