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工伤
城南开发计划和入冬前的物资储备同时进行。萧贺一忙起来总觉得人手不够用，这个人手不是指干活的人，而是管事的人，要能帮着她支撑起外面的一大摊子事，可不是三两个人能做到的。 这时易三派上了大用场。城南那边的事，萧贺提了自己的要求和计划，其他一应琐事都交给易三了，她自己顶多是白里过去看过几次，并不过问细节。银钱进出都是由基金会内部的管事在负责，上头还有侍琴看管着，襄阳公主也花了很大精力在这上头，出不了错。 萧贺把向义派去跟着易三做事。按理说他现在也是个小管事了，可一直以来他都是看管铺子生意，或者说经的事还是太少了，像城南那边一下子两条街这样的大工程可不是他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子能张罗得过来的。萧贺派他去自然是存了好好栽培他的心，易三虽然也年轻，可他已经是一家之主，管着那么大的家业，这里头的经验和历练绝对不少，如果向义能学到几分那就是他的本事了。 向义也是个虚心能吃苦的，跟着易三跑前跑后忙乎得不行，人又聪明机警，这阵子下来长进不小。 要开工就要招工，这一下子就牵动了好几个坊里的人。永安坊内原住的那些人自然是算在内的，周围其他各坊也是闻风而动，平时只能打零工的好些人都跑过来求活干，其中当然是外乡人居多。 因为两条街一起动工，光是平整土地和起地基就费时不少。原先住在这片地上的人当然都没了住处，可一个个却都很高兴。因为像他们这样的可以跟着干活，有饭吃有工钱拿，还能住到暂时搭起的棚子里。棚子是很简单，就是搭个架子，盖些茅草，棚子下面是用工地上的木材搭的简易铺，做成大通铺的样子，一溜儿可以住好多个人。这样的棚子搭了好多个，男女分开，老人和孩子住的又更好一些。 那些百姓也没有怨言，自己原本住的也就和这棚子差不多，甚至还不如，现在地方住，还给了活干，哪能有什么不满的，关键是人家还答应了以后这地方建起来后要是开铺子或当作坊，优先给他们安排活计，这可是有了长远的盼头了，大家都是干劲十足，就盼着能在寒冬前干出点成绩来。 萧贺正是考虑到这些人，所以在这两条街上最先动工的就是住宅小区。这个时期长安城内的普通民宅和乡下并没有多少差别，大都是土坯房或茅草屋，好一点的也有木制结构的房子，房前屋后也都会种点菜叶之类的，像永安坊原先好多地都开垦种上了。城南最南端的几排坊里更是烟火不接，耕垦种植，阡陌相连，这当中自然有原住居民本就分到的地，可大多数是朝廷的，不过被百姓自行占着垦种罢了。 这种做法当然是不合法的，因为他们不是这块地的主人，但如果朝廷暂时用不上这些地，睁一眼闭一眼也就随他去了。 萧贺对此做法颇为不解，既然有空地，为何不给那些外地来的百姓用，直接划分给他们不是更好，可后来仔细思量一番就明白，不是那么简单的事。长安城就那么大，哪里来的那么多地分，万一此举导致更多外地人口涌入京城，那就大事不妙了。 可原先的做法也不好，底层的一些小吏惯会盘剥，那些外来百姓好不容易得个安之所还是名不正言不顺的，自然不敢得罪他们，平本就节衣缩食，好不容易能宽松点也要孝敬上去。这些人被欺压多了，慢慢地就按不同地域划分抱成团，这样不仅能对抗别的外地人或本地住户，还能稍微抵抗住官方层面的压迫。人多力量大，总会让人有所忌讳的。 萧贺觉得这不是个好趋势，对城市安定有不好的影响，这样的矛盾积月累迟早会爆发。她打定主意将来要想办法尽量分散这些势力，另外那些不守规矩的小吏也得让人敲打敲打。 永安坊的工程是萧贺精心打造的试验基地，能不能成功关系到将来这一带的发展。虽然没有她这些作为，经过数十年后，长安也会发展得不错，可她总想尽自己的力加快这个过程，至少能减轻在这个过程中受苦的贫民百姓。 这天萧贺本来是应该去立政坊看看私塾办得怎么样了，可侍琴来禀，说向义有事求见。萧贺知道最近那边很忙，怕他有急事，这才暂缓了行程，先腾出空见见他。 向义这时在厅外火急火燎的，可又不好表现出来，只是站在那里焦虑地等待着。他这么着急，是因为工地上出了事，易掌柜正在处理，派了他过来向公主禀报一声。因为从未遇上过这样的事，所以他有些急躁了。 这工地上干活出事也是常见的，可向义一个毛头小子哪里见过人被砸后血淋淋地晕死过去的场面，当时吓得心都跳出来了，幸好有人立即去通知了易掌柜，他一来场面就控制住了，派他过来禀报公主也是防止有人把事扩大了，万一到时候才让公主知晓就不好了。 萧贺忙问了一句：“有没有死人？” 向义这会儿也稍稍安定下来了，回道：“暂时还没有，受伤的一共五个人，其中有两个伤得比较重，砸中了口，医生说可能骨头断了，要休养好几个月，如果里头没有血块就没事，其余三个伤比较轻，是外伤，用了上好的药。易掌柜派我过来向公主禀报，怕您知晓了此事担心，另外就是想请示公主，这些受伤的工人该怎么安置？” 工地上受点伤是常事，码头和蛇村那边也有过，不过那都是小伤，最重的也就是请医馆的医生配了点外伤药敷上就好了，连干活都不耽误。可这次永安坊工地出的事就不一样了，五个人，两个还伤得这么重，怎么安置就得拿出个具体办法来才行。 萧贺想了想心里已经有底了，问道：“易掌柜有没有说他的打算？” “易掌柜的意思是厚待伤者，他出面向伤者的家人保证了，会照顾他们的生活。”向义很敬重易三，平时跟着他学了不少，今天这出事又让他见识了易三的本事。本来场面乱哄哄的，他一个人加上周围几个小管事就快压不住了，易三一来就把几个子急的劝住了，几下子就把事处理得妥妥当当，没用多久工地上就又正常开工了。 萧贺点头道：“正当如此，你回去告诉易掌柜，凡是在工地上干活受伤的人都可以去便民医馆治伤，费用一概由基金会出，不会让他们承担一分钱。医馆后头的空房间可以安排他们住进去，要有专人照顾他们的起居饮食，如果伤者有家人来照看最好不过，住食都由我们出。养伤期间，他们的工钱照算，可以由家人代领。至于伤好后的补偿暂时先别提，等以后再说。” 现在也没有工伤这个说法，很多做工的人如果受伤了，遇上善心人家还能好些，帮着看诊抓药，至少能养好伤捡回条命，可如果是狠心的主人家或是更加黑心肠的人，索就是不管不顾了，伤重的只能等死，伤得轻点的光是吃药花的钱就能让一个家掏空积蓄。会去做工的人又哪有什么积蓄，到头来很可能就是家破人亡。 向义听了萧贺的话，又回答了萧贺好些关于工地上的事，就立刻去医馆了。向义思量着这时候易掌柜肯定还在医馆，他得赶紧把公主的吩咐转达到。 侍琴在一旁听着，等向义走了才开口问道：“公主，受了伤的人还要给补偿吗？这有说法吗？”她想不明白，好像没听说过这种事，可按照公主一贯行事，这里头肯定有说道。 萧贺吃了口茶道：“他们是给工地干活受的伤，虽说耽误的工时不少他们工钱，可到底是吃了回苦头，将来总要补偿一二才好。我们基金会就是做善事的，自然不能苛待了人家，尤其是伤者。如果干活的人知道这点，就会更有安全感，知道自己是有保障的，那做活的时候只会更加卖力，管事们管理起来也会更方便。” 这是人心换人心的道理，待他们好了，他们自然会回报，这是萧贺总结出来的大唐普通百姓的特。也许少数猾之人会有不好的想头，可绝大部分是好的，为了他们，萧贺可不想当刻薄的封建地主。 “等过一两天他们伤稳定了，你代我去探探他们，我本想亲自去一趟的，想想还是算了，我去了他们怕是不会安心养病，到时候更是添乱。”萧贺这样交代侍琴。前阵子她第一次去工地上，愣是耽误了好一会儿的工时，那些百姓都是趴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哪里会正常干活。后来她再过去就乔装改扮一番，把侍琴推在前面，她装成普通侍女跟着四处看看。 在百姓们看来，只是公主边的女官来视察，虽然对他们来说也是大人物了，可好歹不会再全体跪在地上了，顶多就是走过去的时候看的人多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