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番外 美少年
“这位小姐,可愿与在下一起月下赏花,谈古论今?” 那位小姐偷偷瞥了他一眼,脸上一红,说道:“哪里的登徒子,竟如此无礼。”三分娇嗔倒带着七分羞涩,可见并非全然的不乐意。 越鸽笑了笑,道:“佳人难再寻。是以小生一见到小姐,便顾不得那些礼仪多端,只希望小姐能知晓小生的心声,不落遗憾罢了。” 那小姐这才正眼地瞧了瞧他,见他眉目俊俏,衣饰华美,蓝缎长裾上绣了一朵娇艳欲滴的大红牡丹,这样的衣服要是穿在别人身上定然显得俗气,可他偏偏穿出了**倜傥的味道来。这人想必也是父亲的座上宾,只是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是谁家的公子。若是父亲给她定亲定的是他家,倒也不差。 “小姐端庄守礼,小生很是倾慕,不知日后哪位仁兄能有小姐这样的贤内助。” “父亲尚未定好我的亲事……”那小姐脱口而出后又有些懊恼,他刚称赞自己端庄,自己却又不小心说漏了嘴,岂不显得不够矜持?“我要先走了。这位公子快回席上吧,小心他们拿住你罚酒。”小姐含笑福了福身,转向一旁的角门离开了。 越鸽看着那女子离去的身影,玩世不恭的脸上露出少许沉思。片刻,有人在头顶上说道:“二弟,前面的正席快散了,我们也走吧。” 说话的正是慕鹤。他一身夜行衣伏在房顶,看这装扮绝不是来赴宴的。越鸽对他打了个手势,慕鹤抛下一段长索,越鸽飞身一跃,借着长索飞身而出。那小姐若是看这般走法,想必也会明白,这位俊美的公子并非什么善类。 到了安全的住处,越鸽往床上一倒,一改方才文质彬彬的样子,打着哈欠道:“府尹老儿玩什么的花样!莫不成不想巴结云州牧了,另有企图?” 慕鹤默默地换下夜行衣,淡道:“二弟你打听出什么了?” “那种小妮子,二弟我可是手到擒来。看来这两家的联姻还没稳妥,我们尚有机会。”越鸽伸个懒腰,笑道,“若是赛燕在,此时定会有顿夜宵犒劳,哎,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啊。” 慕鹤笑道:“老三现在应该还在突厥境内。罢了,左右我们这边也没什么大事,照这样看,用不了三四天我们就能将人救出来,到时候一起在幽州境内会合便好。” 越鸽点头道:“若府尹愿意秉公,把人送到京里再审,咱们就在路上动手。若是徇私了事,估计便是在这云州境内了结了,咱们就早些动手。” 两人将劫狱之事说得轻描淡写,又商量了一阵,正打算休息,忽然窗外几声轻响,像是什么东西在叩打窗沿。慕鹤站起身,打开窗户,一只不大起眼的灰色小雀飞进房中,跳到桌上。越鸽抬手将灰雀抓住,拆下了雀爪上的一支小竹筒。 里面有封短短的书笺。越鸽扫过一眼后,笑道:“梁大哥来信叫我们跟他在幽州会合!朝廷派兵打突厥,他就是先锋官!想不到几年不见,梁大哥已经回京重振家业了。” 慕鹤接过短笺,看了看,点头道:“不管怎么说,梁大哥能迈出这一步,对他而言至关重要。不过,魏列夫还是当朝首辅,位居左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梁大哥要与他魏党抗衡,只怕也不易。这次他带兵来幽州,说不定要用得到我们暗中相助。左右快将这里的事了解了,给老三写封信,我们速去幽州相见。” 越鸽笑道:“大哥不必太过担心,梁大哥的本事我们再清楚不错。你看,上面写了他又结交了新兄弟了,‘是位才干出众,貌不输给越鸽的美少年……’”越鸽读到此处愣了一下,大笑道:“梁大哥又来激将!我才不信他能带来什么比我还俊的美少年来!” 越鸽回头照了照一旁的铜镜,这铜镜本是老三赛燕出远门前留下的,倒是他这个二哥用得更勤。慕鹤无奈道:“二弟,你这个心性啊……” *** 此后几天,越鸽一直找各种机会接近府尹家的小姐,以他老江湖的经验,不多时便套出了府尹近日的行踪。再由慕鹤各方查证,终于得知了押送犯人的具体路线。有了这些消息,至于劫囚车么,对他们而言就像是茶余饭后的余兴节目一样。事先化了妆换好衣服,偷偷给押送官的饮食里动了手脚,全员下了蒙汗药后,大功告成。被救之人醒来后甚至不知道自己被谁而救。 这便是他们一向的行事作风,倒也不全然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他们也熟知树大招风的道理,没有必要的话并不想到处树敌。因此他们师兄弟三人在江湖上连个正经名号也没留过。只是这幽云地界上有几个熟识的朋友,戏称他们是奇禽三郎。 难听死了,越鸽咬着牙签心想着,怎么的也得叫他个“塞北第一翩翩佳公子”之类的嘛。不过这要是让老三赛燕听到了,肯定又是一顿嘲笑。 论年纪,他们三人差不多,慕鹤和越鸽是孤儿,从小便被师父收养了。他们长至七八岁上,师父又抱回了个襁褓中的小娃娃,那便是赛燕。因此他们三人不说是亲兄弟,也胜似亲兄弟了。师父原是护国将军梁兴的谋士,归隐之后也与将军府有些来往。后梁兴将军遇难,他的大公子被人救出,送至北方,也曾在师父这里住过一段时间。那时的梁大公子虽然还是单薄少年,却已有几分将门虎子的模样。他不光功夫好身手佳,又比他们行事稳重妥帖,又豪爽大方,他们师兄弟也很服气,四人遂结为莫逆之交。 梁振业走后不久,师父也年迈过世,他们师兄弟三人便决定出来闯一闯。赛燕对自己的家世多少还有点在意,因而独自去寻亲看能否再找到一些健在的亲人。而慕鹤和越鸽的身世完全没有头绪,名字都是师父随便起的,他们自己也不甚在意。于是他们便留在幽云地区,四处游走,路见不平便伸一把手。因平素都做得甚是巧妙,幽云地界的官府到现在也不知道还有他们这样一号人存在。不过也是,他们平日不偷不抢的,只是偶尔截个囚车,也不伤人性命,最多会被府尹家的小姐会埋怨两句**浪子负心人吧。 这样想着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前往幽州的路上了。慕鹤途中又接到一封鹞鹰传书,看样子是赛燕递的消息。“左右这次是为了跟突厥交战,如今赛燕就在突厥王都,我说倒不必急着回来。有人在打听点消息也是方便的。”慕鹤行事稳重,运筹千里,颇有谋士之风。这一点上大概只有这个大师兄继承了师父的衣钵。 “也好,我们先看看这次梁大哥带来的新兄弟到底如何,回头好给老三引荐引荐。”越鸽把斗篷往身上一裹,倒回车厢里继续补觉了。这几****为了营造花前月下的气氛,都是昼伏夜出,一到早上就瞌睡得不行。赶路的事就交给驾车的大师兄吧,他正好补补眠。 待他醒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到了幽州城。正是傍晚时分,城中还很热闹,慕鹤去打探了一圈,得知今晚大军进城,如今幽州牧和下面的大小官员都正准备着犒军呢。 慕鹤和越鸽商量了下,不如今晚先各自歇下吧。梁大哥他们也是长途跋涉,等安顿好了再接上头也不迟。这样说好后,到了一更天,慕鹤回房休息,留下越鸽一人对着烛火发呆。他白天睡得久,这会儿反而精神了,左右核计了一阵,不如夜探幽州府府衙,顺便跟梁大哥打个招呼。 *** 幽州府府衙还在灯火通明,大概也是因为大军到来加强的警戒。越鸽想了一下,硬闯怕是不好,他虽然可以直接报上名号要求求见先锋官大人,但这般平淡无奇的出场怎符合他的性子?他索性转到后院一个空旷的角落里,翻墙而入。他跳进去的地方应该是府衙之中一处僻静的院落,大概是划出来给旁人休息了。院中静悄悄的,只有上房里亮着一盏灯。 “连天的赶路,您也累了,早些休息吧。” “不忙,德云,帮我找来幽州这边的地方志。” “是。” 越鸽伏在窗下,听着对答声觉得有些奇异。若是寻常女眷之间的对答,断不会如此生硬,他还不曾见过哪家的闺秀小姐爱看地志来解闷的。这房里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正想着,待要走进看看,忽然窗户一开,窗前有人探出头来,越鸽赶忙缩回身去,将身体藏在墙角的阴影中。 那人探出头来,映着烛火,越鸽可以看清他的相貌。素来自负美貌的他见了此人的相貌,也不禁怔了一下。那人只是简单地披着一件外袍,也未绾发,如墨长发披在肩膀上,更衬得肤色皎白过人。他略一抬眉,审视地看向院落中,双目格外有神,显然是察觉到院中有异。那眉宇间显示出的警惕和英气,几乎让越鸽推翻了刚才的推断,他从未见过哪个女子有这种眼神!那人生得俊秀,五官精致,长眉英挺,有种不辨雌雄的美。而当他的目光缓缓扫过院中的角落时,越鸽少有地紧张了几分,心跳也快了几分。他直至身后的仆人再次出现,道:“大人,地方志拿来了,可是现在就看?” “恩,放着吧。”那人回头应道。听声音却还是低柔温和的,越鸽有些弄不懂了,大人?这个人难不成还是什么重要人物?他到底是男是女? 窗户再次关起,越鸽这才松了口气。很久不曾有过这种手心出汗的感觉了,那眼神中的压迫感和戒备感也让越鸽心中的好奇越发重了起来。住在这里的主仆二人到底是谁? 从刚才的举动来看,那人身怀武艺,六识过人,越鸽也不敢造次,免得打草惊蛇。他躲在窗下又偷听了一会儿,再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了。他又觉得无聊,便想等着两人睡下之后便起身去找梁大哥。 这要是平时,得知这里面是两个女子,越鸽早就施展美人计,凭着自己的一张厚脸和一副好口才,去蒙骗人家闺阁少女了。可今夜这二人却让越鸽有些摸不清头脑,不敢轻举妄动。 好容易挨到了二更天,里面的两人也吹灯睡下了。越鸽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脚,正欲再探别处,只听前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有人到了院落外,问道:“李大人起了吗?前线传来紧急军情,孟大人请李大人赶快过去。” 咦,他还真是个大人? 这时外面又传来脚步声,又有人到,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响起:“李宛起来了吗?失礼了,我进来说话。” 越鸽一听这声音,心中暗喜,这正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梁大哥自己送上门了。 意料之中的尖叫声却没有响起,哎,看来梁大哥来得不巧,人家已经穿戴整齐了。只听里面问道:“什么事这般大惊小怪?” “紧急军报:雁门关失守了。” 不多时,两人一起匆匆离开院子,转向府衙前院。 越鸽蹲在墙角处心中不禁暗想:难不成梁大哥说的好兄弟,就是这个人?
*** 还真的是这个人! 第二日正午时分,他们已然出现在西平郡内。因雁门关失守,大军连夜开拔赶至西平郡这个咽喉要道,免得再节外生枝。越鸽也和慕鹤星夜奔赴,终于在西平郡内和梁振业会了面。 “你们来得正好。”梁振业略显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走,我带你们去见一个人。若是回头我带兵出去了,你们有事可找他商量。” 越鸽忍不住问道:“梁大哥说的那人,可是姓李?大哥不觉得此人有何不妥?” 梁振业一愣,以为他大概是听到什么传言,李宛这人名声在外,各种流言一直不断,他十分清楚。梁振业笑道:“李宛这个人十分有趣,若说不妥,他不妥的地方多着呢。不爱亲近人,戒备心又重,说起话来不留情面,倒是可惜他的好相貌了。” 越鸽不解道:“那大哥为何还要与他结交?” 梁振业道:“我总觉得这并非他的本性,大概与我一样,有些苦衷吧。总之,他行事为人完全可以信得过,你们见过便知道了。” 越鸽点点头,心道,看来梁大哥并没怀疑这个李大人的身份。 *** 越鸽虽然满腹狐疑,却也不敢表现出太多。然而当天西平郡的粮仓遭劫,那个李宛得知突厥一边有埋伏后,立即力排众议,带了人马前去望西山反设包围。是役,让越鸽见识了何为沙场染血、壮怀激烈。他一向对旁的事情不以为意,抱着游戏人间的态度,左右不过凭自己的兴致。然而这日的所见所感,却让他十分想探究李宛此人到底在作何想。 回到西平郡之后,李宛病倒,闭门修养了好几天。越鸽想去探病,又怕打扰,索性按照惯常的样子,轻身翻过院墙,落在院落当中。 正是傍晚时分,李宛正披着外袍,靠在廊下的长椅上看书。他的打扮一如既往,墨发不挽,一身素袍,格外的干净却又让人有几分遐想。他听到动静,也没抬头,只道:“越鸽来了,德云上茶。” 越鸽笑嘻嘻地走上前去,道:“你知道是我?” “现在西平郡内有这般身手却又不肯好好走正门的,除了越鸽你还有谁?” “李大人妙算,在下佩服。” “越鸽今日来,可是有什么事?”李宛合上书,目光转向他,淡然问道。 越鸽见他病中的样子,倒像是把平常的锋芒都收敛了起来,有几分温和可亲之感。忽然心念一转,执起他的手,殷勤问道:“这位美人可愿与在下共赏秋夜美景,畅谈古今?” 屋子里传来打碎杯子的声音,德云开始手忙脚乱地收拾。 李宛明显地怔了一下,却又释然地笑道:“越鸽这是想让我病中宽慰,故意来调笑的么?” 没有反应,越鸽有些失望了,他这个试探看来是未奏全功。 “李大人居然不被我的美色所惑,在下好生失望。” 李宛笑道:“在我看来,越鸽除了美貌之外,更有一颗仁人之心。以此心惑人,只怕更加厉害。” 越鸽点头道:“受教了。” *** 之后的几次硬仗,慕鹤和越鸽隐在暗处相助,堪称劳苦功高。而最后一役偷袭雁门关,却是难以想象的艰辛。 没有后援,大军已然撤回了幽州城,只把烂摊子丢给了梁大哥的先锋营。这种时候无论胜败只怕都难逃责罚,可是,李宛这个军需官却主动要求留了下来。 “跟这个颉利王的帐,要好好算一算呢。”众人摩拳擦掌,终于在颉利王迎亲的当夜偷袭成功!眼见城门打开,在城外守候已久的大队人马立时涌进城中。颉利王败走收兵,雁门关守将收回城关,正在众人乱作一团时,早先潜入城中做内应的李宛,此时已经疲惫不堪的坐在地上,看样子是累坏了。 “没事吧?”越鸽上前扶住他。那些衣服上的血迹不是他的吧? “不要紧,只是不想动了。”李宛扔掉手中长剑,越鸽上前扶起他,让他靠在自己肩上,生怕他脱力晕过去。为了让他保持清醒,越鸽絮絮叨叨地跟他搭话:“我们师兄弟三人,大哥身手最快,老三最善乔装……啊,看,梁大哥他们到了,我们去接他们?” 李宛微阖着眼,笑道:“不想动。对了,越鸽你最擅长什么?” “我?”越鸽低头看了看她,显然是已经昏睡过去了。肩上传来淡淡的幽香,还有些不为人察觉到的细微之处,让越鸽可以确定,她,这个李大人,不只是美少年这样简单。“我以前爱吹嘘自己擅长俘获芳心,只是在大人你的面前,就不敢这么说了。” ************* 番外么,大家就不要太在意顺序了~反正都完结这么久。。。(喂) 这个是越鸽童鞋的番外,大约应该是在卷二完结之后看比较好~大家酌情欣赏~ by不负责任的凌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