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二十五 出京城七十里遥,正是西山猎场。 打猎半天,萧秋林无甚收获,只抓了些野兔山鸡小獐,这外围的小树林,养不住大的猎物。萧秋林马鞭一指,便向林子深处走去了。他性子向来这般,身边的侍卫也不以为意,只跟着主子就是了。 萧秋林马鞭一甩,对我一笑:“花间,要是能猎到一只老虎,就给你做披风好不好?” 我虽然喜欢打猎,可是和萧秋林一起来,却自然没什么兴致。脸上没露出心情,听他那么多,微微笑笑,说道:“我若穿上,那岂不是母老虎了吗?” 他哈哈一笑,将我抱得紧些。 与萧秋林共乘一骑,少不了被他搂搂抱抱,我自然说不上舒服。总算萧秋林性子还算爽朗,那些动作随意,不大给人猥亵之感。 这西山猎场离京城甚远,几乎靠近临近的柳郡了,我从前也只来过一次。放眼望去,树木森森,一片幽幽凉凉味道,给人森森感觉。 那树丛当中,蓦然升起一大片飞鸟,尖锐叫着腾上天空。 “这林中有什么野兽吗?”我皱眉头说,心里忽有不祥感觉。 萧秋林停住马儿,他毕竟是久经宫斗得皇子,心中警惕,整张脸都变得沉沉的。那惊动飞鸟的,也未必是野兽,说不定是潜伏在林中的刺客。 我听着一点细微的声音,好像是蜜蜂翅膀在颤动,那声音让我感觉有些熟悉。突然内心之中浮起恐惧,那分明是许多把弓同时拉起箭弦所发出的震动。 “快走!”我大声惊呼,其实不等我叫出来,萧秋林也觉得不对劲,做了个撤退的手指。这唐王府的属下果然名不虚传,进退有度。 可已经来不及了,无数根箭射了出来,钉在了树上,发出夺夺夺的声音,好像战鼓在敲。儿更多的箭是射在人的身上,热热的血飞起来,好像是下了一场血雨。 萧秋林虽然胆大妄为,然而却并非鲁莽无知。他来到这西山猎场,身边带了百名护卫,个个都弓马娴熟,不输精兵。 然而这一场刺杀,却全是他意料之外的。 弓箭这种杀伤力大的兵器,历来都被朝廷严格管制。就算是萧秋林,也不可能办置这么多把弓箭。这一场刺杀,好似一场血腥的盛宴,拉开了一连串血腥的开始。 当然我这个时候,尚还不知道,这眼前的一切,不过是开始而已。更加冰冷的残酷,在之后等着,有一双冷冷的手在cao控,将所有的人都卷了进去。 这时候,我只被眼前的刺杀震惊了。我不会武功,第一次感觉到身为女人,是那么的柔弱无用,我现在所能依仗的,竟然是萧秋林。 冷不丁一支冷箭射来,我一惊,箫秋林猛然将我一拉,那箭刺入他的手臂。 萧秋林闷闷哼了一声,右手杀飞一名刺客,喝道:“花间,将箭拔出来!” 我一咬牙齿,毫不犹豫,用力一拔,伤口流出的是黑血,沾在我衣襟之上。 原来那森林里射入的冷箭,箭头都染了毒药。瞧来这场刺杀,分明要置箫秋林于死地。我亦才明白,为何一轮箭雨之后,能起来的人何其之少。 箫秋林取了一个盒子,将里面大半药粉撒在伤口上,再将盒子随意丢掉。那种药粉也不知道是什么药材,我躲在箫秋林怀里,瞧见他伤口的血还是慢慢的变红了。 这些人训练有素,绝非寻常的匪徒刺客,倒有几分军中气质。耳边听着的的马蹄声音,也不知暗处来了多少人。萧秋林身边的护卫渐渐少了,他拉我走入丛林当中,我惶恐之中留意,我们两个人身边,竟都没有其他人了。 山路崎岖,萧秋林弃了马儿,拉着我走。 眼前的山壁陡峭崎岖,中间的缝隙处又长出大树。 “花间,你抱着我。” 我连忙抱着她,身体紧紧贴在他的背上,虽然姿势暧mei,这危急之中,又哪里能顾得上许多。萧秋林没有将我抛下独自求生,已然十分难得,让我吃惊极了。 手紧紧缠着萧秋林的脖子,他咯咯一笑,取出腰带将我紧紧的缠在他的身上,接着手足并用,攀岩走壁。他身段儿灵活,好像猿猴一样,虽然背着我,动作还是极快。两个人进入森林中,就如一滴水融入大洋,那些追兵就渐渐感觉不到了。 萧秋林背着我上山下坡,更淌过浅浅溪流,最后送我到一处山洞当中,方才将我解下,尚一句话没有说,整个人便倒下。 他受伤不轻,整个人昏迷,毫无防备。 我呆呆望着他,一语不发,刚才他那样护着我,若不是因为我,也不会受这一箭。好在不用考虑用不用杀他,箫绪慈若还未死,则自然需要箫秋林活着。 若是箫秋林死了,兰将军并不会选择箫庭做为筹码。兰贵妃嫉意奇重,仍然嫉妒着当年的云美人儿,分了她的宠爱。这份怨恨就算过了这么多年了,也不曾有丝毫的削弱。何况箫庭向来与三皇子交好,早就被兰家视为眼中钉,rou中刺了。 我隐约觉得,兰贵妃的那份怨恨,浓得有些诡异了,她对箫庭的提防,也深得不可思议。 给箫秋林包扎伤口,并且止血。 他昏迷不醒,然而呼吸平和,应无大碍。平静下来,我不免考虑,究竟是谁竟然如此心狠手辣,想要置箫秋林于死地。皇宫向来就是无情之地,箫秋林更因争夺储君之位,处于风口浪尖。 最有可能对他下杀手的,自然是箫绪慈,然而这般明目张胆,肆无忌惮,人人都不免会怀疑是箫绪慈所为,我想到箫绪慈身上那股阴柔味道,只觉得这场谋杀,并不似他的风格。
又或者是外地的王爷,也如箫庭一般,想在两人间挑拨,好受渔翁之利。 我左思右想,苦无证据,也无法证实。 从怀中取出一支箭,那箭身上还染着一点黑血。这箭是我从萧秋林身上拔下来。 做箭的木料和羽毛都是上等材料,我虽然不算精通,也略懂几分,这民间作坊,断然不能做出这样上等的箭。 我看见箭身上有几个小小的字,写着西南二十五,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只将这箭收入怀中。这场刺杀,有无数蹊跷,我定要顺着这些蛛丝马迹,弄个清楚明白。 箫秋林轻轻呻吟一声,我回过神,走到他身边,看着他睁开眼睛。我抱着他,他冲我一笑,低低唤道:“花间。”他样子显得挺高兴,显然因为我与他一起,所以十分满足。 我只觉得有些奇怪,他明明知道我心里有别人,就算照顾他,说不定也是别有目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高兴。 箫秋林浑身是血,精神却是好极了,举起身边的牛皮酒袋,痛饮了几口美酒,接着竟然站了起来。我本以为他伤势没有大碍,可没想到他才走几步路,就险些要倒下去。我连忙扶着他。 “花间,你不用顾我,自己先走好了。” 我摇摇头,说道:“秋林,你说哪里话?我不会抛弃你,独自逃命的。”堂堂五皇子被追杀,这样子事情无论是谁做的,都要做得干净利落,不留痕迹。那些杀手固然不会放过箫秋林,可更不会放过我。 我虽然没有受伤,却不会一点武功,生来一出家门,就有马车接送。此处虽然离京城极近,我却一点也不认得路。我独自一人,断难逃命。与其如此,不如与箫秋林一道,若能逃出生天,他必定对我十分信任。 箫秋林在我脸边亲了一口,哈哈一笑。他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面带笑容,不会露出愁苦之态。就算这么落魄了,还是显得很潇洒,这份本领,我也忍不住佩服他。 我定了定神,望着布满乌云,心里沉沉的。 “秋林,你可有什么办法,通知帮手来这里。” 箫秋林一扯头发,从发中取出一个圆圆的小筒,捏在手中,一头长发便任意披着。 他手从圆筒中撒出些须粉末,随意一撒,然后说道:“母亲知道我遇险,定会派人搜索,顺着这粉末味道,就能寻着我的所在,不过要我估计,得要一个时辰。” 而萧秋林显然有与我同样的疑惑,自言自语:“究竟是什么人,想要置我于死地。” 我抬起头,满天乌云,云块儿灰扑扑沉甸甸的,一如我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