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抉择，活着还是死去（六）
第二更 ———————— 琳琅在病房陪沈天云，直到天亮。 这个年代的大楼，五层楼能有后世七八层那么高， 沈天云是幸运的，他跳楼的瞬间，被琳琅一把扯住衣服，虽然最终依旧坠楼，但琳琅还是用尽最后的力气，把他抛向了楼下一处雨棚。琳琅将沈天云背到医院，才发现这个男人早已从昏迷中苏醒，咬着牙一声不吭。检查的最后结果，只是双腿骨折而已，这让两人都松了口气。 “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傻。”琳琅也不知该怎么评价自己这个“酒友”。喝酒发牢sao是没错，弄到跳楼自杀这么严重，就很让她无语了。 “谢谢！”沈天云的双眼特别明亮，看着琳琅说道。 闹了这么一下，两人的酒也是彻底醒了。 “下次跳楼可别当着我面啊，想不美女救英雄都不行。”琳琅一边给沈天云削一个苹果，一边说道。桌上已经放了两个削好皮的苹果。 “怎么会，”沈天云拿起琳琅削好皮的苹果咬了一口，口齿不清的说道：“我准备辞职了。” “什么？”琳琅愣了一下，觉得自己听错了。 “我还是喜欢地理。” “上半辈子已经浪费了，下半辈子，我想，把全部的时间，都拿来研究地理，走遍这世界的山山水水。” “等腿好了，就去办辞职手续。这些年也攒下一点钱，旅费还是有的。” “哪天穷困潦倒了，连路费都没了，就来找你这个军阀，打打秋风，蹭个饭。”沈天云笑着说，“到时候你这个‘酒rou朋友’，可别说不认识我。” 琳琅尴尬的笑了笑，“我哪里是什么军阀，就一女土匪，现在连寨子也没了，想把你劫去当个压寨老公，都名不正言不顺的。” “你会是最大的军阀，别忘了，我们一起对月亮发的誓！” “谢谢，死过一次的感觉，真好！”沈天云平静地凝视着琳琅。 琳琅让他看的有些臊的慌，低着头把精力集中在手上的苹果里，把个圆滚滚的苹果削掉好几层皮。 “谁像你一样又疯又傻，说跳楼就跳楼。” “还有，昨晚的事，不许和别人说。”琳琅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大大咧咧的人，怎么会如此难以面对一个“酒友”。 “好了，最后一个苹果都削好了，我要走了”，琳琅把削好的苹果递到沈天云手中，低着头走到病房门口。 “琳琅，”沈天云轻轻叫住她，然后大吼一声： “你会是世上最大的军阀，对不对！” 琳琅转过身，眼泪却顺着脸颊流下来。 她擦干眼泪，向着沈天云坚定的说，“会的，我会是这世上最大的军阀！” 病房的门早已合上，沈天云被腿部传来的剧痛弄的呲牙咧嘴，却在无声无息的笑。 “一起喝酒的感觉，趴在你背上的感觉，真好！只是，这辈子，只怕都没有机会了吧。”沈天云喃喃的说道。 医院的走廊里，琳琅反复擦拭脸上的泪水，自言自语道：“笨蛋，可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也许许多年许多年之后，回顾这一刻，两人都会觉得，年轻的时候，是那样的幼稚，那样的容易激动。 但这永远只是老年人的看法，这一天，两个幼稚而年轻的人，走上了幼稚而年轻的道路，也许，从此后，就是永不相逢。 清晨，奉天大帅府迎来一位不一样的客人。 张祚霖本来穿着一身将军服，准备出门，恰好在府门遇见琳琅。 看着通红双眼中毫不掩饰倔强之情的琳琅，张祚霖说道，“有话要说？” 琳琅点点头。 “等我一天行么？” 琳琅摇摇头。 “要不先吃个早饭，喝个茶再说？”大帅不慌不忙的说道。 琳琅还是摇摇头。 “你看这样行不行，早上陪我视察一下兵工厂，逛一逛奉天城，然后，不管你说什么，我答应就好，你看这样如何。”张祚霖依旧不慌不忙。 琳琅不为所动。 “给我老头子一个面子，最后陪我这个老头子走一走，散散步，如何？” “可以。”琳琅终于开口说道。 喧闹的兵工厂中，琳琅和张祚霖并肩而行，一声不吭，张祚霖看着以往对这些机密最感兴趣的琳琅，目不斜视，丝毫不在意这几乎代表了当前中国军事工业最高水准的兵工厂，叹了口气，中止了这次参观。 换上便装，张祚霖和琳琅行走在奉天城宽阔而拥挤的街道上，张祚霖指指一个三层小楼，说道，“这家‘德沁香’茶楼的驴打滚，最正宗，陪我吃点。” 二人挤过人流，走入这家古香古色的茶楼，张祚霖径直带着琳琅上了三楼，茶楼的老板好像也不认识这位奉天府的主人，随便派了个店小二招呼。 二人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叫了一壶热腾腾的普洱和两盘茶点。 张祚霖小心翼翼捻起小小的茶杯，喝了一口普洱，皱了皱眉。琳琅随口说道“喝不惯？” 张祚霖说道，“还是大碗茶喝起来最舒服。人多，热闹，大口大口喝起来才爽快。这小气的杯子，喝起来太不舒服。” 张祚霖把目光转向窗外，说道，“带你到这个地方，不是为了喝茶，只是这个地方视野开阔。” 他站起来，走到窗边，琳琅也跟着了过来。 窗外，无遮无挡，能看到很远。 张祚霖指着人声鼎沸，热闹非常的奉天城，说道：“现在太阳还没有出来，公鸡还没有打鸣，街道上就这么热闹了。” “十八年前，我来到奉天的时候，这里只不过是一座小小的城，只有上千户人家，早晚街道上都很少有人出来，许多店铺都只开半天。只有每月十五和三十赶集的时候，才热闹一些，那些开店铺的商家，才能赚点钱，给伙计发点薪金。” “好男儿，自当恩泽天下！” “我张祚霖虽然做不到恩泽天下，但自从十八年前我来到奉天，就让这里享受了十年太平。” 琳琅在一侧静静倾听。 “这十八年，每一年的平安，都是用血rou换来的。吉林将军，黑龙将军，朝鲜人，日本人，罗刹人，美国人，皇上和太后，直系皖系，一个个都曾经把吸血的目光盯上奉天，盯上这块十年生聚，富裕繁华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