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从赚工分到分地
“读书是城里人的事，乡下伢子指望读书读出去，那是做梦咧！”后成咂了一口烟。 二栓摇摇头，说：“没办法，他铁了心要读，我又就这么一个伢子，他不想务农，我有啥主意？只得让他读呗，到时候供完高中，自然考不上回家务农。” 满霞微微叹了口气说：“一家有一本难念的经！我们屋里的少家这一点倒还不愁，他就不爱读书！” “满霞姐，你还乐呢，你们屋里少家，一不爱读书，二不爱务农，将来才真愁人呢！”在一旁拢着手的三钱笑道。 二栓用眼使了个眼色给三钱，示意他，这话说得不好听，别说了。 三钱呵呵笑了。 说别的孩子还好，说少家的不好，梁后成听不得，把烟袋使劲让脚板上磕了磕，沉着声开口了：“三钱，你这咋说话的？少家才15，爱干什么你看得出？甭看伢子不爱干活不爱读书，心里灵泛！将来啊，我屋里几个伢子最有出息的怕还是他了。” 大伙听了都附和的笑笑，嘴上不说，心里恐怕谁也不认同后成这最后一句话，少武少彬少芬，哪个不比少家强？这是队里人的共识，就是满霞，心里也清白自己几个伢子的好歹深浅，她是从来没指望过少家什么，家里改善面貌的担子，怎么也落不到少家身上。 梁后成两口子在杨树沟山洼前，和二栓他们分了手，穿过一条田垄回了家。 少芬吃完饭在自家屋坪里趁着大日头，正晒萝卜丝。 萝卜丝是固水大队的特色菜，别处也有，但是固水大队这一片的萝卜特甜，所以萝卜丝晒出来也就最香。 少芬拿了两个大篾盘，足有两个大脚盘那么大，摆在微弱的冬阳里日头最大的地方，蹲在地上用手拨着萝卜丝，好均匀的晒干水分。 满霞远远的看见了，一跺脚，骂道：“这丫头怎么又干上了？这是要我的命啊！” 后成一看，劝道：“这一点点活，也不会累着，你莫急。” 满霞回了一句：“要是换成少家，我看你不急！” “你这话说得！少芬是我亲闺女，我梁家唯一的女子，我咋就不急？我是说，你也不要太慌张了，少芬虽说身子弱，也不是动都不能动嘛！我倒觉得，玉香那话说得也不错，女子做做事，对她有好处。” “你晓得啥子！”满霞懒得理后成，三步并做两步赶到屋坪，冲少芬就骂：“你这个害娘害爹的主啊！要你做啥做，你这是朝我胸口捅刀子咧！” “妈，这点活哪能累着？”少芬笑。 少武少彬听妈责骂少芬的声音，都从屋里出来了，后成也赶了过来。少家也出来了，倚着门看怎么回事。 少武过去扶着妈说道：“妈，这都怪我，少芬她非要做，我想着活也不重也没有死拦住，您要骂就骂我，别气坏了身子！” 少彬也帮腔。 少家哼了一声：“哪回都是不听人劝，结果害得家里跟着受罪。” “少家！”少武呵斥。 “我哪句说错了？当年不是非要爬树，会搞得现在这样吗？明天又昏过去了，看怎么办！” “不会的，我很小心呢。”少芬朝大家笑道。 少彬走过去，接过篾盘，说：“还是我来吧，小心点为好，也省得妈担心。” 满霞叹了口气进屋去了。 梁后成咳了几声，说：“都进屋吧，有重要的事体，要和你们说道说道。” 这次开会传达的精神，听起来挺新奇的，作为屋里重要的劳动力，少武少彬肯定必须传达给他们。 一家子围着堂屋右边的大土炕盘腿坐着。 华北平原冬天冷，家家都有大土炕。炕下有灶膛，塞满干柴枝，烧旺起来，坐在上面暖烘烘的，是晚上睡觉的床，也是白日盘坐的地。炕上铺了一张补了七八个碎布补丁的大红棉被，暖暖的。 “刚才开会说了个大事，咱们队里这些个地，会从公家分出来，划成一块块，分给各家各户，往后啊，每年除了按规定上缴的，各户自己种自己收自己吃，这搞法也从没听说过，叫啥……啥……” “叫承包到户。”少芬接道。 “你这丫头咋知道的？”后成问。 “我听广播里说的。” “少芬就是记性好，又处处留心。”少彬笑道。 后成咂口烟：“刚和二栓三钱他们回来的，二栓也是没底的样子，三钱说不是好事，哎，眼下一人一个口风，就没个让人心里吃了秤砣的说法。” 满霞轻轻插口道：“玉香倒是挺看好的……” “一个妇道人家的话，能作数的？头发长见识短，懂个啥！”后成打断满霞的话，根本不予考虑。 “爸，这事我看悬，怎么划地怎么分，这里头多少麻烦？这些地有高有低，有些年年涝有些一年到头缺水，好地孬地，这能分得匀？我看啊，队里满堂叔利生叔王会计几个，脑袋大一圈都不定分得匀。”少武道。 “分倒好分，是按人头分，咱们一家分六份。”后成道。 “好，这就不说了，那地的质量呢？六份孬地和六块好地那收成能一样？这分得匀？” “他们队里几个人总得想个办法的。”满霞道。 “妈，这事能指望队里那几个？你忘了，往年每年划工分都划不利落。”少武回道。 提到工分，也确实是队里一直存在的问题。 每年定工分，哪次都让搞得不少人有意见。 做得多的，和满堂关系不好的，也没定到高些的工分。有些人做事耍滑，可和满堂关系不赖，也能分到不错的工分。 少武提到工分的事，后成猛咂了几口烟，这确实是个让人不省心的方面，这地到时候怎么分呢？怕是少不了扯皮。 咂了几口，也没动静，后成看了看，原来烟锅里没烟丝了。 后成重重叹了口气，转背抽出炕后的大柜的抽屉，摸出一个皱巴巴的塑料袋，倒出一把烟丝，塞进烟锅里，心事重重的闷声不语。 少彬一直没作声，这会说道：“大锅饭也确实吃不下去了，分地是迟早的事，咱们家有三个劳动力，少家也能帮着做点，只会比别人家更宽松，人家既然能行，咱们也一定能行，要是咱们家都行不通，人家也未必做得下去，那时候自然会有政策，我看，这事可行。 ******************* 前面几章因为一些原因，出现几处年份时间上，季节上的矛盾，现在已经更改过来，对读者亲抱个歉。多谢各位捧场的读者亲！ 开书几天，已经有一些读者亲收藏了本书，多谢赏光！ 在此小女子插句文外话：求推荐，求收藏，求鼓励啊，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