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圩六回 从今后,空相忆 一江春水(上)

    却说众人埋好尸骨,王谢二人决意回宣州杀池越溪,给顾照光陪葬。

    顾家琪苦劝无果,众人遂潜回宣府。此时,富丽堂皇的总督府只剩焦土瓦砾,众人围观,王谢惊疑,遂抓人问话。

    路人道,前日圣旨到,顾照光之妻,池太师之女,听闻其夫通敌,当夜自焚,以示绝不与卖国贼同流合污。

    衙门忤作已验尸证明,总督府里那具女尸,腹中有五月胎儿,当为顾夫人。

    众人说,池越溪生前虽然可恨可耻,但在国家民族大是大非前,尚能知道坚贞守节,确为忠良之后。

    王雪娥怒遏不止,骂池越溪为贱人,死了还要搏名声泼大人脏水。她要鞭她的尸,将之挫骨扬灰。

    顾家琪道:“她绝不会为爹爹自杀。姑姑小心,这是个陷阱。”

    “难道就看她沽名钓誉,陷害大人?”王雪娥眼里揉不得沙子,她拼却性命也要杀了那毒妇。

    谢天放赞同顾家琪的看法,劝阻师妹,谨慎行事。不管真假,池越溪身边都有锦衣卫高手,她既敢下手害大哥,必然做好万全的防备,等王谢二人去报仇。

    “你们是什么人啊?”路人忽而惊奇,一打量问话人,夫妇二人带俩孩子,可不就是通缉单上的标准四人组么,他顿时叫道,“来人,来人啊,卖国贼的女儿在这儿!”

    王雪娥一掌拍死这人,抱起顾家琪隐入人群,厂卫早已埋伏此地,专候四人,岂容他们逃脱。就在这时,几个壮汉从巷子口推板车窜出,车上是满满粪桶,他们故意推翻,阻挠穷讲究的东厂太监们。

    前方另有妇人领着诸人逃避,摆脱锦衣卫后,这人褪去假发,一个跪倒,抱住小姐的腿脚便哭。顾家琪已然压下情绪,不会再做无谓伤心,她手置丫环肩背,道:“青菽莫哭,青苹呢?”

    “青苹,青苹她给那女人烧死了。”

    青菽心中怨毒重愈千斤万斤,她与青苹同侍总督大人,青苹有幸,先得喜信,却畏惧王雪娥不敢相告于人。岂料,此事为池越溪所知,昨夜顾府大乱,池越溪遣人命青苹整理物什,青菽疑她要害人,劝青苹为大人留下子息。

    “青苹却道,她去缠住夫人,让我到大人书房挑些紧要物,留给小姐做个念想。”青菽边哭边说,青苹一去不回,已是注定,却成了池越溪的替身,给大火活活烧死,成全那毒妇名节,她恨不能将人千刀万剐。

    顾家琪微叹,道:“我们皆知那是个祸害,却都没有下狠手,得此报应,不枉然。”

    “小姐,她做得那般真,那般真。”青菽痛哭悔恨,她与青苹原来将信将疑,谁个知,池越溪为达目的,真正与大人同床共枕,那是皇帝的女人,怀中骨rou也为皇嗣,池越溪为皇帝忍辱负重若斯,当真让诸多仍有疑心之人放下戒心。

    顾家琪不想再谈这个错误,她根本就不该顾忌顾照光,留池越溪贱命。

    “爹爹书房留有何物?”

    青菽摇头,她去时,发现池越溪早派锦衣卫搜刮府中要地,所有密室暗格之物皆入厂卫之手。她起身到屋角取来一具琴,低语道:“青菽无能,只救得此琴。”

    顾家琪手抚琴具,道:“甚好,爹爹便用此物教阿南弹琴。”

    她收回手,把琴放入青菽手中,青菽大不解,顾家琪道:“如今逃难,带着此物甚为不便,此琴便托给青菽吧。”

    青菽摇头不已,道:“小姐,大人仅余此物,婢子如何能收。大人天纵,说不得,说不得其中有话留给小姐。”

    “青菽山海志看得多了。”顾家琪轻笑道,“琴身挖置暗格,那便是毁了这把名琴。爹爹不会如此暴殄天物。”

    王雪娥却觉得青菽所言甚有道理,顾照光临死前,与女儿说的话,还没和她谢天宝谢天放仨人多,这不寻常,想来顾照光必留下东西给女儿,保她一生无忧。

    她取金簪细具划琴具,又拿火烤指尖轻敲侧耳细听,琴就是琴,没有其他。

    王雪娥失望,放下琴。顾家琪道,走吧,迟恐生变。

    “小姐,你不带青菽吗?”

    “青菽,识得你的人不多,你隐姓埋名,找好人家自己过日子,忘掉侯府,忘掉总督府。”

    “小姐——”青菽痴缠,这时,谢天放轻叫:不好,追兵来了。

    王雪娥一把抱起阿南,火速窜出。谢天放带子紧随其后,那琴便被遗忘了。

    跑出两条街,王雪娥止步,道:“师哥,你怎可诓人?”她想了想,要回去拿那把琴,顾照光唯一留下的东西。

    谢天放语噎,解释不能。

    顾家琪道:“青菽有问题。”

    王雪娥不明,青菽并未用易容术,且她自幼为侯府收养,不可能背叛顾照光。

    顾家琪又道:“青苹心细如发,她有孕,既能瞒过姑姑,怎会瞒不过池越溪?只怕不是青菽,就是她们身边侯府的人告密;其二,那琴在我房中,桌上书画宝玉物事无数,逃难之际,青菽弃财物不顾,仅携此物,甚为怪异;其三,厂卫不是吃素的,那些调离追兵的人,身手未免太好。”

    “那些卫兵,说不定是大人留给阿南的。”王雪娥怎么也不能相信青菽背叛。她忽然明悟,“难、难道,阿南是想——”牺牲青菽这帮人转移追兵视线。

    顾家琪静静地望着她,没有否认她的狠绝,道:“如今这宣府已被厂卫围箍如铁桶,插翅难飞。”

    “阿南想得对,”谢天放帮忙劝道,人越少越不会引起朝庭怀疑。

    “这,”王雪娥想起来时顾家琪所劝,一咬银牙,“姑姑拼却性命不顾,也能送阿南出宣同。”

    “那倒不必,”顾家琪道她自有办法脱身,“姑姑与谢叔叔先去城外等阿南。若阿南今夜子时未出宣府,你们便当阿南死了。”

    王雪娥岂肯放她独行,顾家琪又不愿说出办法,王雪娥立断,谢天放父子先出城,她护阿南在城里。谢天放也不肯,却难挡王雪娥相逼,无奈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