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天下（1）
朝中大臣对建王回京持观望态度，建王府门可罗雀，只有太子曾亲自去过一趟。 沈宛看完送来的密信，将其丢在火盆，然后用茶水一泼，那信纸就成了一团黑漆漆的灰烬。 从密信里提到的消息看来，叶云归的苦计很奏效，只是没有想到叶家小姐会如此刚烈。沈宛相信叶云归不会怂恿自己的胞妹冒险，甚至而言，包括叶夫人在内，叶家人根本不知道叶云归的计划。 也许，叶桑和叶云归一样，对于叶将军的死，愤怒而无奈，在叶云归跪在宫门前时，叶桑就已经决定要舍就义。叶桑不过弱质女流，比起叶云归的浪子回头而言，她的自尽令民怨达到顶峰。在人人都怀念叶将军的时候，他的嫡亲孙女为国家大义而死，更能让人惋惜。一夕之间，叶家蒙上了一层悲剧色彩，人人说起叶家，都不由叹息几声。 而沈宛作为功勋贵族里面第一个当众祭拜叶桑的千金小姐，受到皇上如此对待，如何能不让人愤怒？ 在京都城表面的风平浪静之下，已是暗涌层层，只需要一个导火索，所有事，就会在一瞬间爆发。 接连几天，战争好像在戏弄这些坐立不安的朝中重臣，在大同传来的，没有一个是好消息。徐达节节败退，眼看着就要bī)近京都。朝中有人呈上了请皇上暂避金陵的折子，皇上留中不发。 对战争最敏感的，无外乎是京都的老百姓。这些子以来，米价菜价飞涨，百姓早就苦不堪言，更不必说还有皇上可能要弃城的消息，更是民怨沸腾。百姓虽说不敢大肆讨论，可私底下谁不骂上几句？ 随着战事吃紧，有人递上折子，建议让镇北候领军出征。也有人建议让叶云归承叶老将军遗志。保卫边关。前者的折子被皇上放在了书案上，后者直接被折子甩在了脸上，据说皇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质问上折子的臣子提拔一个尚未及冠，从未上过战场的纨绔子弟是何居心。 沈宛摇头。只觉得这个皇上，愚笨的紧。 前线战事失利，百姓本就人心惶惶，如果这时候让叶云归出征，百利而无一害。一则国仇家恨，他只有在战场上建立一番功绩才能为叶老将军雪耻。这样的人，比一般的人更有决心，因为他是没有退路的人；二则若叶云归战败，叶老将军的威信会大大削弱，皇上也可趁机对叶家发难。按照他平的风格来看，这正合了他的心意。 当时叶云归跪在宫门前的时候，皇上就该趁机成人之美，既显得自己大度，也能安抚民心。不过。叶云归早料到皇上会大发雷霆，才会走这一步险棋。也正如他所料，叶家成了悲剧英雄，皇上成了那谋害忠良的昏君。 如果这时候再提出改立太子，唾沫星子就能将他淹死了。 沈宛暗自叹息，想到叶云归挨了一百大板，若非有内力护体。怕死早已命陨当场，吩咐马连珠带了秘制的金疮药偷偷送过去。马连珠满脸是泪，想到自己是去见叶老将军的后人，眼泪落的更凶，跪在地上哀求，“小姐。若是叶公子能上战场，您让我一起去吧！” “军中不许有女人，若是被发现，你命堪忧。”在古代，军队有女人出现。被视为不吉利会打败仗的象征，沈宛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她，委婉的暗示：“如今你表哥虽然没有消息，可未必不是好事。我和叶公子早有计较，你表哥的事，我一直放在心上。” 马连珠一向相信自家小姐的手腕，闻言没有多做纠缠，连连点头，“不管表哥是死是活，小姐您若是得到消息，请一定要告诉我一声。”谁又愿意天天担惊受怕的活着。 “好！”沈宛重重的应了一声。 皇上的体每况愈下，建王亲自进宫面见皇上，据说二人说话的时候，御书房贴服侍的大太监都退了出来。皇后气得浑发抖，捏着自己父亲的密函，忍了又忍，用冷水洗了把脸，才平静下来。 太子则在雪浪纸上，一连写了十个忍字。 沈宛倒是平和许多，这原本就是她意料之中的事。现在只看谁能忍得住气，如果建王率先发难，经过叶家一事，本就有许多人不满，这下就是bī)着那些人站到太子的阵营。沈宛觉得，应该再浇点油，添点柴，让这事闹得更大。 没几天，建王曾经为求娶叶桑的事就传了出来。民间本就流传着叶老将军在嘉峪关莫名受伤却得不到医治，最后不治亡的惨剧，有心人难免会将这两件事放在一起。一时间，人人都在传闻，建王求娶叶小姐不成，恼羞成怒，谋害叶老将军。 而当事人总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更不必说叶老将军的死，建王本就插了一脚。 在京都略上了年纪的那些人，对建王早期的“光辉事迹”都有所耳闻，对近期的种种谣言，都深信不疑。 等建王从手下幕僚口中得知此事的时候，京都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什么版本都有，但归根结底，都说是建王的错。 建王气得一脚就踹在了幕僚的口上，那幕僚却哼也不敢哼一声，生生受了这一脚。 主子发火，边服侍的人多半会被殃及，这本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知道这幕僚是建王手下的头号谋士，叫张青，虽然忠心耿耿，却是文弱书生。偏偏建王又是习武之人，这一脚下来，初时只是闷闷的疼，等到晚上回家，发现前有大片淤青，到得半夜，竟火辣辣的疼，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好容易熬到天亮，心口却躁动不已，喉间有一抹腥甜，竟吐出了血。 张青的老婆慌了神，慌忙去附近的药店买药，又请了大夫家去。 她没有想到，周北慕的人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大夫前脚出了张青家的门，就被周北慕手下的死士带到了离周家不远的江老太爷府上。 过了两天，张青就消失在了京都城。他每若无事，几乎随时等待建王的召唤，这一消失，建王那边立刻就察觉到了异常。 “想不到这张青倒是个硬骨头。”茶烟缭绕，沈宛的神色渐渐看不清楚，“可惜，跟错了主子。” 沈宛和周北慕是一样的念头，想要以张青为突破口，最大可能的收集建王的罪证。不过张青虽然被踹断了肋骨，却忠心不改，哪怕用了刑，也撬不开嘴。周北慕索一不做二不休，暗中将张青囚起来，以此来引起建王的怀疑。 手下头号幕僚不知所踪，又是在被自己踹伤以后，建王怎么能不多想？而张青知道那么多建王的秘密，建王怕是担心的觉都睡不着吧！ “太子今就会求见皇上。”周北慕若有所指，“我听说，建王也递了折子。”太子本就住在内宫，想要见皇上，只是一句话的事。建王却是已经就藩的皇子，不能随意进入宫廷。 听出周北慕的弦外之音，沈宛只差没有笑出声来。 建王也许还没有怀疑到太子头上来，可在这节骨眼上，太子无端求见皇上，建王立刻就会联想到张青失踪，哪里还坐得住！ 沈宛嘴角勾了勾，“只不知道皇上是否给他好颜色，也许到最后，会不可收拾呢？”不知道建王会不会头脑发跑到皇上跟前自辩，不过他不可能那么蠢才对。 “这几天你就不要出门了。”周北慕并没有就这个话题深谈下去，而是嘱咐她：“我怕这几天会变天，你好好呆着，千万小心。”似乎不太放心，随后又说道：“我亲自训练了一批死士，手都还过得去，我拨几个暗中保护你好了。” 沈宛也觉得如果建王进宫出什么岔子，风云突变是早晚的事，也就承了周北慕的好意，“你给我拨两个就行了，建王一时半会还顾及不到我。”现在最危险的是太子，他们这些人，在建王眼中暂时都还只是小虾米，只等秋后算账慢慢处置。 周北慕没有当面反驳，可等到沈宛回家以后，却发现骤然多了十几个死士，只匆匆打了个照面，就分散开潜伏在她院子的每一个角落。沈宛不由失笑，却觉得心里暖暖的。被人关心的感觉，也不赖嘛。 “小姐，这些人，有的脚步轻盈，有的步履沉稳，虽截然不同，可都是内力深厚的高手。”马连珠满脸担忧，“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她虽然自小长在镖局，可也从来没有见到这么多顶级高手同时出现。 “以后再慢慢告诉你。”事关重大，就算是贴丫鬟，沈宛也没有露半点口风，“这些子你们都少往外走动。”说着，她想到了偏居一隅的沈宜，吩咐绛紫：“去请大小姐过来，说我子抱恙，让她过来陪我几。” 绛紫非常吃惊，但她隐隐感觉到事非同小可，满脸凝重的往沈宜的住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