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天下(2)
沈宛又对外院和门房做了一系列安排,变动之大,让沈晔也感觉到了不对。 听说小女儿还接了长女同住,他再也坐不住了,亲自来寻沈宛,父女二人在一旁的耳房说悄悄话:“发生了什么事?我看你这样子,似乎有什么大事。” 沈宛叹了口气,说着早已想好的说辞:“皇上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却频频召见建王,鞑子又虎视眈眈,随时可能攻进京都,不得不早作打算。”这些日子以来的谣言,沈晔也听说了不少。自叶云归挨了一百大板以后,他对皇上再也没有了敬重之心,若非沈宛拦着,他立刻就要找人一起鸣冤写万言书了。 “他到底想做什么?”沈晔的眉头拧成一团,难掩怒气,“徐达节节败退,大同眼看着就要失守,皇上还派了甘肃总兵支援,结果还折了一万多兵力,这样下去,京都早晚沦为俎上鱼rou!”惹得沈晔这样平和的人说出这样一番激烈的话,可见得皇上的种种言行有多触犯民心。 沈宛隐隐觉得建王和鞑子之间有某种约定,可鞑子背信弃义是常事,就怕建王还没得手,这大周的社稷就折了进去。 她记得之前书里面写的很清楚,嘉峪关之变后,第一个冲上前线的是叶云归,当时掌军印的是镇北侯。镇北侯骁勇善战,花了大半年就平息了战事,大周也很快就恢复了元气。不像如今,战争才开始一个月,硝烟已经弥漫在每个人心头,仿佛奏响了一曲亡国之音。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皇上这一世选择了徐达而弃用镇北侯? 沈宛也很担心鞑子会攻入燕京、在她记忆里,那是一群不要命的野蛮人。因环境太过艰苦,常年忍饥挨饿,一到了中原这样的繁盛之地,就会放开了去抢,烧,杀,非常的可怕。京都的富户难逃一劫。更有甚者,他们看中了那家漂亮的姑娘,会直接抢回去做老婆,那都还算好的,更可恶的是玷污了姑娘家的清白,还要杀人灭口 这种结局,想一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也许沈宛的记忆有偏颇,可这么多年,口耳相传,这种印象太过深刻,哪怕是偏见,一时半会也不可能消除。 “听说前阵子有人举荐了镇北侯,皇上却含含糊糊的,没有个准数。”沈宛烦恼的叹气:“不管建王那里是怎么打算,皇上乃是一朝天子,为了个人喜好置子民安危于不顾,实在太过分了。”想到说这些话不太妥当,忍了又忍,抱怨道:“也不想想,就算是避到金陵,这都城被他人霸占,还有何颜面可言!” 大周开朝两百多年,还从来没有这么丢人的事情。 比起沈宛,沈晔这个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对家国天下更有切肤之痛。他从小受齐家治国平天下思想熏陶,闻言面如锅底,“我去找镇北侯。” 这种时候,沈宛怎么会让他出门。急急忙忙拦住了他,“父亲,今天下午建王就去见了皇上,镇北侯世子曾再三嘱咐我,一定不要出去走动,您就算再着急,也不能往枪口上撞!”沈晔一愣,脚步缓了缓,脸色一沉,“建王又进宫了?” 沈宛无奈的点头。 沈晔冷哼一声,到底没有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拂袖而去。 “既病了,就该好好歇着。”见沈宛回来,沈宜看着她难看的脸色,只当她是真病了,眼中满是担忧,“虽说快开春了,可外头天还冷着,你去炕上躺着,别北风吹着。”不由分说,非要沈宛去躺着不可。 在沈宜面前,沈宛一向是温顺乖巧的小meimei,抿着嘴笑,依言躺下,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她。 “我去给你做葫芦饼。”沈宜失笑,摸摸她黑亮的青丝,“安生躺着,睡一觉起来,就能吃了。” 沈宛本不想睡,可温暖的被子,温柔的安抚,都让她的情绪慢慢放松下来,不知过了多久,竟慢慢睡着了。 太子求见皇上,的确是为了建王,却是为了这些日子在京都愈演愈烈的谣言。对于谣言,太子表现出了充分的同仇敌忾,先是指责那些庶民们口无遮拦,然后建议皇上给建王赐婚,最好是叶夫人的侄女或是叶家的小姐。这样一来,叶家对建王也不敢有什么怨愤了吧? 皇上头一次觉得太子的话深得其心,对他也破天荒的和颜悦色起来。但想到昨天赵婕妤的哭诉,神色又是一冷。 赵婕妤昨天居然向他哭诉,说在御花园遇见建王,结果建王言语轻佻,竟动手动脚 皇上一开始很是震惊,论理御花园是皇帝和嫔妃们游玩的地方,就连太子爷不能随意进出。可一查探,建王竟然真的在御花园逗留了一个多时辰。更何况赵婕妤哭得梨花带雨,她身边的宫女也信誓旦旦,又想到赵婕妤平时一向安分,皇上心里就有些不悦。没有哪一个皇帝能容忍儿子给自己戴绿帽的,尽管还不知道事情真假,可听到这样的消息,什么好心情都没了。 太子暗中看着皇上的脸色,心头更冷。但想到镇北侯的嘱咐,神色更是恭敬,言辞也更恳切,“只是那叶家小姐们性子太烈,恐非良配,不妨从叶家族人里寻一个姿色出众,性情和顺的”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皇上就想到了那自尽而死的叶桑,脸色更不好看了。 等到他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皇上已经是面沉如水,眉头紧皱。 是以当建王进宫时,面对的就是这样的境况。他本就为了张青的事正疑神疑鬼,见皇上脸色不好,只当太子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甚至也许张青什么都招了,太子正是在皇上面前告自己一状呢! 他心里抓心挠肺的,却什么也不敢问,只捡了闲话来说:“父皇您今日气色好多了,昨晚睡得可好?” 他不说还好,一提起,皇上眼前就浮现那赵婕妤伤心决绝的模样,不由狠狠瞪了他一眼。 建王心里本就有鬼,这下更是惶然不安。 落在皇上眼里,却有了别样的意思。只当他是做贼心虚,忍不住呵斥:“你也老大不小了,还整日往内宫乱蹿,成何体统?”这么多年,因着对元皇后的追思,皇上从来没有对建王说过重话,就算偶有责备,也是温声细语,劝解为主。
建王吓了一大跳,忙跪下来求饶,眼里却闪过一抹厉色。 御书房内风云诡谲,沈宛这边却是其乐融融。 沈宛已经醒了,听说沈宜不仅做了葫芦饼,还亲自做了几道小菜,她立刻就抛下被子从炕上爬了起来。看着眼前一道道鲜亮的小菜,她食指大动,喜不自胜,“到底是jiejie疼我!”说着这话,一打滚就缩进了沈宜怀里,懒洋洋的靠在她身上,“你喂我吃葫芦饼!”在旁人眼中,沈宛是少年老成的人,可不止为什么到了沈宜面前,就成了那长不大的小孩。 也许是感觉到沈宜对自己的喜欢,才能这样放纵吧。 沈宜拍了她一下,却也没有让她起来,当真用帕子垫着,喂她吃葫芦饼。 沈宛眯着眼,笑得眉眼弯弯,像一只餍足的猫儿。 只是这样平和的气氛没有持续多久。 一个晚上过去,第二天一大早天边刚露出一抹白,周北慕派来的死士偷偷告诉她,京都城开始禁严了。 沈宛愣住,有心多问几句,但死士也只是得了个音,其余的,一概不知。 街道上也在禁严,沈宛不可能派人出去打听,急得团团转。 唯有不知情的沈宜笑着安抚她:“遇到什么急事了?若是实在太为难,我们去求求父亲!” 沈宛勉强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再三吩咐护卫们好生守着,暗中带了几个高手去见沈晔。谁知道沈晔也是一问三不知,他甚至刚刚才得知禁严的事,神色冷峻,“是不是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沈宛也是这么想的,可她消息不通,没有把握的话也不会说,只得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无风不起浪,不可能无缘无故就禁严。”上一次禁严还是在大批流民涌进京都的时候,可那个时候不同,五城兵马司只是关了城门,然后将那些流民赶出去罢了。 这次的气氛,完全变了。 沈晔也急了起来,但如今外面空荡荡,京都仿佛成了一座空城,即便有心,也不知该往哪里打听消息。 “是不是建王惹怒了皇上?”沈宛想着昨日建王进宫的事,太子去见皇上,是江老太爷和镇北侯再三斟酌好的说辞,出于对他们的信任,沈宛觉得太子那边应该没有什么问题。那么问题就出在建王身上,他到底还是忍不住了吗?或者是皇上发现了他的意图,勃然大怒? 沈宛胡思乱想着,心不在焉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她心中焦灼不已,只坐在窗前等死士来回话,连早膳都不曾用。一直到午膳前,那死士才再次出现。 建王,反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