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5章 梦回十七 笑就好 四
““方欲走时，忽又想起一事来，【己卯侧批：不板。】因问贾珍道："这些院落房宇并几案桌椅都算有了，【庚辰侧批：此一顿少不得。】还有那些帐幔帘子并陈设玩器古董，可也都是一处一处合式配就的？"【庚辰双行夹批：大篇长文不如此顿，则成何话说？】贾珍回道："那陈设的东西早已添了许多，自然临期合式陈设。帐幔帘子，昨日听见琏兄弟说，还不全。那原是一起工程之时就画了各处的图样，量准尺寸，就打发人办去的。想必昨日得了一半。"【庚辰双行夹批：补出近日忙冗，千头万绪景况。】贾政听了，便知此事不是贾珍的首尾，便令人去唤贾琏。”这里突然提到“帐幔帘子并陈设玩器古董”，恐怕也有后话，即其中如“陈设玩器古董”这是贾赦喜欢的，而“帐幔帘子”，之后也有如黛玉处仍一直用着起初换的，那这其中王夫人是不是有“收藏”，也不得而知，（外人注：点出贾府两个最贪之人，一个是明贪贾赦，不但贪财而且贪色，一个是暗贪王夫人，不但贪财而且贪权（XX注：精辟精辟！）） ““一时贾琏赶来。【庚辰双行夹批：写出忙冗景况。】贾政问他共有几种，现今得了几种，尚欠几种。贾琏见问，忙向靴桶取靴掖内装的一个纸折略节来，【庚辰双行夹批：细极！从头至尾，誓不作一笔逸安苟且之笔。】”这里一个足见贾琏办这些事的能力和细心，而且显然这件贾府的大事贾琏是丝毫不敢怠慢的， ““看了一看，回道："妆蟒绣堆、【庚辰双行夹批：一字一句。】刻丝弹墨【庚辰双行夹批：二字"句。】并各色绸绫大小幔子一百二十架，昨日得了八十架，下欠四十架。帘子二百挂，昨日俱得了。外有猩猩毡帘二百挂，金丝藤红漆竹帘二百挂，墨漆竹帘二百挂，五彩线络盘花帘二百挂，每样得了一半，也不过秋天都全了。椅搭、桌围、床裙、桌套，每分一千二百件，也有了。"”这里，其一，可以与园景房舍内部结合起来，即这些装在房舍内部，再作一个整体，就比较完整了，之后众人一住进来，那就是完美了！ 其二，也可看出这里所花的银子，即园子加这些再加上戏团以及之后的许多，虽然赢得荣耀，但对贾府的经济来说，无疑是重重一击！ ““一面走，一面说，【庚辰双行夹批：是极！】倏尔青山斜阻。【庚辰双行夹批："斜"字细，不必拘定方向。诸钗所居之处，若稻香村、潇湘馆、怡红院、秋爽斋、蘅芜苑等，都相隔不远，究竟只在一隅。然处置得巧妙，使人见其千邱万壑，恍然不知所穷，所谓会心处不在乎远。大抵一山一水，一木一石，全在人之穿插布置耳。】”贾琏作为游园的一个小插曲，可谓使得游园过程得一“喘息”，而更显得抑扬顿挫，其中自然包含着曹雪芹的行文和情节和感觉的特有的节奏的！（外人注：此种曹雪芹内心中的节奏恐怕相当重要，几乎相当于红楼梦全身的骨骼的各骨节！（大白纸注：极是，这个一定要用心去体会和把握！否则，行文要么会拖沓，要么会不足，因此，把握这节奏几乎犹如试着把一把曹雪芹的脉搏一般！）） 而且此批也很有见地， ““转过山怀中，隐隐露出一带黄泥筑就墙，墙头上皆稻茎掩护。【庚辰双行夹批：配的好！】”，这里又有农家风范，思维独到，有陶渊明归隐农田之意， ““有几百株杏花，如喷火蒸霞一般。里面数楹茅屋。”颜色的互相映照恐怕也是夺人双目的！ ““外面却是桑、榆、槿、柘，各色树稚新条，随其曲折，编就两溜青篱。”果然如黄、红、绿，颜色错落有致，已经让心花儿开心窍儿畅！满眼满心全是新鲜艳丽感！ ““篱外山坡之下，有一土井，旁有桔槔辘轳之属。”哈哈，挺有情趣，此处整个景所谓农趣十足！ ““下面分畦列亩，佳蔬菜花，漫然无际。【庚辰双行夹批：阅至此，又笑别部小说中，一方个花园中，皆是牡丹亭、芍药圃、雕栏画拣、琼榭朱楼，略不差别。】”更是农家蔬，菜之花，更是生机勃勃，“漫然无际”又直现大幅而又纷繁的色块！（外人注：心已为之陶醉！） ““贾政笑道："倒是此处有些道理。固然系人力穿凿，此时一见，未免勾引起我归农之意。【庚辰双行夹批：极热中偏以冷笔点之，所以为妙。】我们且进去歇息歇息。"”正含桃花源之世外以及陶渊明之心外！ 而贾政的“勾引起我归农之意”，至少此时贾政无论如何也入不了这“真”的，但之后，贾政在是否看透一切心灰意懒后真有“归农之意”，却可以参考这里也许是相当之深的伏笔！ ““说毕，方欲进篱门去，忽见路旁有一石碣，亦为留题之备。【庚辰侧批：真妙真新。庚辰双行夹批：更恰当。若有悬额之处，或再用镜面石，岂复成文哉？忽想到"石碣"二字，又托出许多郊野气色来，一肚皮千邱万壑，只在这石碣上。】”正是设计者匠心！知道此处有一大景！剩下的就由文中能人来完成了！ ““众人笑道："更妙，更妙！此处若悬匾待题，则田舍家风一洗尽矣。立此一碣，又觉生色许多，非范石湖田家之咏不足以尽其妙。"【庚辰侧批：赞得是，这个蔑翁有些意思。庚辰双行夹批：客不可不养。】”此乃一大景，正是题目越来越大越来越难， ““贾政道："诸公请题。"众人道："方才世兄有云，‘编新不如述旧‘，此处古人已道尽矣，莫若直书‘杏花村‘妙极。"”这里又提“编新不如述旧”，但述旧竟然是“杏花村”，如此新景，一点新意也没有，几乎足见曹雪芹道“编新不如述旧”的真正之意是“述旧不如编新”，而且当然必须要新超于旧！ ““贾政听了，笑向贾珍道："正亏提醒了我。此处都妙极，只是还少一个酒幌，明日竟作一个，不必华丽，就依外面村庄的式样作来，用竹竿挑在树梢。"”贾政此举应该是出乎设计者之外的，而设计者当时有没有考虑到这“酒幌”呢？ 几乎显然，设计者山之野是考虑到了的！ 但显然，山之野者应该是最终没有采纳此“酒幌”，原因其实只有一个，酒幌不够自然和纯朴，而且酒虽然香，但酒气是有些破坏了这纯自然之景和自然之气的！ 而贾政仅凭一句“杏花村”就要将酒幌加上，也足见不懂行但有支配和决定权的人对此行的一个可谓是破坏， ““贾珍答应了，又回道："此处竟还不可养别的雀鸟，只是买些鹅鸭鸡类，才都相称了。"贾政与众人都道："更妙。"”哈哈，贾珍这个主意似乎更馊，本来自然清新花木菜之风，却突然出来这些“鹅鸭鸡”之“各种味道”，对“味”会是一个更大甚至相当大的破坏！ ““贾政又向众人道："‘杏花村‘固佳，只是犯了正名，村名直待请名方可。"众客都道："是呀。如今虚的，便是什么字样好？"”其实当然，哪能这样一字不差抄村名的！如果恰到好处还好，但取一个这样的景色地名，连一丝新意也没有，还为了抄的杏花村名要另外立一个酒幌，对于今人来说，无疑会是一种甚至侮辱， ““大家想着，宝玉却等不得了，【庚辰双行夹批：又换一格方不板。】也不等贾政的命，【庚辰双行夹批：忘情有理。】”哈哈，之前的贾琏报布名、清客们的打算照搬村名、贾政的挂酒幌以及贾珍的要养“鹅鸭鸡”，恐怕早已让宝玉内心吐血，因此才有这里的宝玉的“等不得了”！（外人注：哈哈，正是如此！这些人几乎可用大煞风景来形容了！（XX注：妙妙！）） ““便说道："旧诗云：‘红杏梢头挂酒旗。‘如今莫若‘杏帘在望‘【庚辰双行夹批：妙在一"在"字。】四字。"”，杏帘在望是给人以希望和引导，已含趣味，而且这杏帘也不一定就指酒旗，之前那“如喷火蒸霞一般的几百株杏花”，就可作为杏帘，而且之后大观园主要是女子来住，正好杏花墙作杏帘，而不是酒旗， ““众人都道："好个‘在望‘！又暗合‘杏花村‘意。"”还是一定要抄杏花村！此处已足见清客也是迂腐之本质了， ““宝玉冷笑道：【庚辰双行夹批：忘情最妙。】”实在怪不得宝玉冷笑（XX注：怎么感觉大白纸说的就是宝玉的心理话？（外人注：性情本质有相似的地方，就会有此同感！）） "村名若用‘杏花‘二字，则俗陋不堪了。”哈哈，宝玉感觉敏锐，毫不客气直接批为“俗陋不堪”！ 但请注意，这时其实也包含了曹雪芹对之前的文化的敏锐感受！ 即“牧童遥指杏花村”之诗，其亮点绝非在于“杏花村”三字，甚至“杏花村”三字只是此诗的陪衬而已，而如果反倒学了这“陪衬”，没有学到诗中最主要最重要的意境，便真是如宝玉所说的“俗陋不堪”了！（XX注：要求有些高，嘿嘿（外人注：哈哈，不要求人人如此，有人能如此就足够了，问题是就怕几乎无人能如此，那就麻烦了，甚至会有失传的危险！）） ““又有古人诗云：‘柴门临水稻花香。‘何不就用‘稻香村‘的妙？"”，哈哈，这稻花香正是此诗的灵魂之处，而且也没有直接抄袭“稻花村”的村名，而是取“稻香”二字，再加“村”，已经是既取佳意境，又原创村名， ““众人听了，亦发哄声拍手道："妙！"”这些清客一贯拍马附和，所谓拍得自己也丝毫无创意了！今日被宝玉一“教”一“激”，才恐怕激发出埋藏不知多久的那些个小小的潜能！ ““贾政一声喝断："无知的业障！【庚辰眉批：爱之至，喜之至，故作此语。作者至此，宁不笑杀？壬午春。】你能知道几个古人，能记得几首熟诗，也敢在老先生前卖弄！你方才那些胡说的，不过是试你的清浊，取笑而已，你就认真了！"”贾政又失态了，而且算是到此失态最重的一次， 即，“规律”是，宝玉答得越巧妙，贾政就越“失态”（外人注：哈哈，不如就叫贾政师太好了！（XX注：妙啊，果然有灭绝师太之雌风！（外人注：大白纸，小心贾政会恨你一辈子哦！（大白纸注：早说过贾政下半生最大的财富应该是不断地反省，正是给贾政未来指一明路（外人注：嘿嘿，如果宝玉胆敢向贾政如此说，恐怕会被吊起来打了！不过，感觉贾政的反面其实就是真正的爱，大白纸你说得真没错（大白纸注：嗯，心心相映，那份感动，什么都比不了！（外人注：嗯，让人会心地甚至会一直笑着！（大白纸注：笑就好））））））） “嘻嘻，言简意赅。”小戒笑道。 “嘿嘿，言简也意深。”小猴笑道。 “甚至一个眼神就能相互融化。”老沙呵呵道。 “善哉善哉，”小唐笑道，“会心之笑者，全身之幸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