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前尘今惜

    前尘今惜

    轩严返回火云宗大殿的时候，吞天老祖正在听取一火云元婴修士的汇报，那人献上了一块尺许大小的灵矿，正在夸夸奇谈，轩严心中冷笑，同时也不由得佩服吞天老祖的涵养，莫说吞天老祖了，就是自己都看不上那块灵矿，这人竟可以一脸洋洋得意的说个不停，当轩严走到吞天老祖近前躬身参拜时，那人仍是一脸的喜色，恭恭敬敬大礼叩拜于灵石之前，说什么敬献老祖之类的话。吞天老祖看到轩严后，便没有再注意那人，对着轩严说道：

    “事情办完了”

    “是的，谢前辈成全”

    “那就好，且在一旁休息”

    轩严躬身退至一旁，盘膝而坐。

    吞天老祖吩咐完轩严后，才对着灵矿前跪拜的火云元婴修士说道：

    “下去吧”

    那人本一脸期待，可吞天老祖直接闭上了眼睛，那人张了张嘴，却也不敢在出声，就在那人退下后，留下来的那块灵矿嘭的一声炸裂，碎成了飞灰。轩严甚至都没有睁开眼睛，只是耳朵微微耸动了一下。

    火云宗的元婴修士，到还真有些“效率”的，在献灵矿之人走后不久，又一元婴修士一脸喜色的走了进来，这人双手捧着的乃是一株灵参，其上灵力倒也浓郁，手臂般粗细，看似已过百年。那人跪倒后，自然也是一番说辞，可吞天老祖还是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听着，待那人讲完后，同样只是一句：

    “下去吧”

    待那人走后，灵参的下场不过是被一团烈火瞬间烧的化为飞灰。如此这帮人一波又一波排着队一般进出，但吞天老祖自始至终都是平淡的一句：

    “下去吧”

    乏味的过了一日，到了第二日的清晨，赵乐来到大殿，其双手捧着一个小盒子，毕恭毕敬走上前来，待站稳后，说道：

    “前辈，晚辈一日碌碌无功，愧对前辈再造之恩，本欲求死明志，岂不又再负心于前辈，此特来献上晚辈早年偶得一物，虽是下品，难入前辈法眼，可此小物到也别有一番奇异，还请前辈品鉴一二”

    说完将盒子轻轻打开，里面放置的乃是一把匕首，匕首半尺来长，半指宽，银质手柄，上面雕刻的倒也精美，游鱼莲叶水芙蓉。竟是一上品灵器。在赵乐打开盒子的瞬间，一日来从未睁开过双眼的轩严，突然间心头一跳，陡然睁开了眼睛，轩严看到匕首后，眼中露震惊之色，但很快收敛，又闭上了眼睛，吞天老祖本平平无奇的脸色，在轩严那睁眼闭眼之间，却有了些许变化，手指轻轻一点，匕首飘飞了过去，竖直的停靠在吞天老祖的指尖，刀锋与吞天老祖的指尖相对，一点点的来回旋转着。

    赵乐看到后，语气都兴奋了起来，说道：

    “前辈，恕晚辈斗胆，这匕首有二奇，一奇在于本是凡功俗品，却做成了上品灵器，前辈请看其雕工，虽说也有些花巧，但莫说前辈所识，就是我火云宗的匠人随心所做，比之也远胜，前辈想来已查明其质不过俗铁，晚辈早已查清，此铁乃宽云山所产，世俗人用之不过锄刀铲锤，我火云宗虽是边陲，可也自有灵铁晶矿，虽少产，可做把匕首还是有的”

    赵乐微微抬头看了一眼神色丝毫没有变化的吞天老祖，低头又说道：

    “前辈，这匕首还有二奇，不久之前，有一月之久，这匕首突然间灵力尽散，竟成了废铁，当初晚辈研究了许久，却终无所得，后丢之一旁，谁曾想，月余后，其竟又复旧如初，此等怪事，至今仍令晚辈困惑不解，今幸得见前辈，奉上此物，还望前辈解弟子之惑，恕弟子鲁钝，赵乐在此叩谢前辈大恩”

    说完大礼叩拜于地。

    吞天老祖听后，眼神微眯，认真的来回研究起那把匕首片刻，最终却皱起了眉头，缓缓说道：

    “他并不是在灵力溃散之时随之溃散的”

    “前辈，此物弟子一直随身携带，绝非因天地灵力溃散所致，其失骤然之间，其复也在一日之内。此奇乃九月前所现，而天地灵力消散乃是八年之前始，又一年尽而终，两者并无关联”

    吞天老祖一根手指轻轻敲打起一旁的扶手，说道：

    “有些意思，你是怎么得到它的”

    “这”

    赵乐说道此时，不由的偷瞄了轩严一眼，继而说道：

    “此物乃姑祖亡故之因，透姑祖心而过，姑祖至死紧抓此物，含笑而亡”

    吞天老祖少有的露出了皎洁的笑意：

    “嗷，含笑而亡”

    赵乐拱手而道：

    “弟子不敢有半具虚言，字字惟心，若有欺瞒，尸骨不存”

    “说的好，那我问你，此物的来历你可查清了”

    赵乐听到这话后，直接将头扣在了地上，颤颤巍巍的说道：

    “弟子无能，前令姑祖含冤而死，今又辜负前辈之望，还请前辈责罚弟子”

    吞天老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说道：

    “既含笑而亡，何由你来伸冤，既已经献上了奇物，圆我心愿，何须责罚”

    说完收了匕首，对着赵乐又说道：

    “做的不错，好好的督促他们，下去吧”

    “谢前辈”

    赵乐在地上重重的拜了三拜，才躬身退了下去。

    赵乐走后，吞天老祖竟什么话也没说，直接闭上了眼睛，入定了去。

    如此，这一日除了赵乐的那把匕首，其余之人所献，不过全是不得入目之物，到是有一人带来了一座巨大的圣寿二字之状的奇石，那巨石一人多高，乌黑之中不知为何竟还有丝丝血红色的血线，模糊观瞧却乃上圣下寿两个大字，天工自成，并无雕琢。此物虽是凡石，可最后反而被吞天老祖收了下来。

    等到了第三日的清晨，空荡荡的大殿内只有轩严和吞天老祖，吞天老祖突然说道：

    “今日辰时，离此而去，你若还有牵挂之事，速速了解，此一去，你今生恐难再回”

    说完这话，不等轩严反应，轰的一声，吞天老祖的身体骤然消散，而在吞天老祖消散的瞬间，整个碎片之地，千万里之遥，瞬间都充满了灵力，整个天地间的生灵，上到火云宗的元婴修士，下到凡俗鸟兽，都惶恐了起来，可惶恐过后，又是喜悦，可转瞬又是失望和不解，那漫天的灵力，竟丝毫不可利用，修士也好，凡俗也罢，他们都无法吸收分毫，如同饥渴难耐的路人，见了一桌的美味，本就在前方，可就是拿不到，靠不近，吃不了。

    轩严在吞天老祖消失的瞬间，虽然也被那瞬间遍布的灵力所惊，但略微感知，发现其中吞天老祖的气息，便也猜到了个七七八八，可心中还是惊叹于这吞天圣祖的强大。

    甩开了萦绕的苦恼，轩严收拾了心神，一路疾驰，又飞回了青峰镇，那里还有轩严曾经的丐帮三大长老，左右护法，十二门徒，当回到那记忆中的街巷，找寻当年的小弟，轩严心中所念，是少年郎的真挚。可真寻获到，面对那脸上挂着褶子，胡子拉碴，身材消瘦，褴褛破衣，一头乱发护住了大半边的脸的乞丐头子时，轩严的梦已凉了大半。

    轩严看了许久，才确定那真是他曾经的左护法，轩严虽已二十有五，可看着不过还是二十年华的少年郎，脸上仍带着些许稚气。到是这眼前的比自己还要小上一岁的左护法，似在岁月里冲洗了个来回，满满的尘世喧痕，蹲在地上盯着轩严看了许久，才猛的站起来，颤巍的说道：

    “帮主，是你吗”

    轩严嘴角挂起淡淡浅笑，说道：

    “小五，你长大了”

    小五听到轩严这句话后，猛地上前两步，可刚伸出半截手又缩了回去，轩严脸上还是挂着浅笑，看向墙角那脏兮兮的草甸子，平静的说道：

    “我可以坐下吗”

    小五赶紧蹲下去整理，可一堆烂草，怎么整理不过还是一个狗窝，轩严说了句不用了便坐到了一旁，靠着墙角，神色平淡的看着眼前走过的路人。

    小五眼中神色复杂，说道：

    “帮主，你”

    “小五，你也坐下吧，你我何必介意这些”

    小五迟疑了一下，坐到了轩严对面的石板路上。

    轩严看后淡淡一笑，小五坐下后，眼神游动，最后微微探头开口轻声小心的询问道：

    “帮主，你发达了”

    轩严并不回答，反而问起了当年之人的近况，小五脸色一变，紧紧盯着轩严那平淡似水的脸好一会，叹了口气，告知轩严三大长老前年便一个接着一个死掉了，而右护法小齐在轩严消失后不久也出了青峰镇，不知去了何处。至于剩余之人，死了一大半，走了三个，留下的不过是小猫三两只，倒也还在青峰镇，轩严听到后，让小五将他们找来，小五喊了一个小乞丐，吩咐了几句，小乞丐撒腿跑了出去。而后又问起小五的生活，小五眼中落寞尽显，却只说了一句：

    “不过躺在这等死，有什么好说的呢”

    轩严听到后，心中震动，轩严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过，若是没有那场意外，自己何须受尽这人间苦楚，就是在那青峰镇做个要饭的乞丐，也好过现在的处境。可小五这句躺在这等死，让轩严突然明白，其实他的命运从未改变过，一切早已被定了下来，不管自己如何挣扎，终不得解脱。

    看着眼前的行人，回忆过往匆匆，轩严不想，他不想错过飞儿，浩然，冉琦，冉嫣，灰，他们哪怕只是在自己生命里停留了片刻，轩严也不想放弃，用自己一生的苦楚，换他们片刻的停留，轩严此生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