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节 断裂的卡
地上零零散散堆放着几十个行李袋。整理好了其中几个放着必要物品的行李袋，再把那些空行李袋、拖车架在了衣柜顶上，何俊毅忙活好了这一切，大汗淋漓，累得躺在沙发上直喘粗气，懒得再去打理剩下的几十个行李袋。 想不到南国新村小出租屋那间蜗居，竟然会有这么多的行李，别说一辆金杯，两辆金杯也放不下。他苦笑着，埋怨自己的念旧情怀，若不是看见这个舍不得扔，看见那个也舍不得扔，他也不至于多出这么多行李。 这间屋子地段不如南国新村繁华，同等价位，面积也就比南国新村的稍大了些，那些行李摆放起来，并不显得屋子拥挤，照样十分宽敞。甚至还有些空荡荡的。 走上阳台，想沐浴一下温暖的阳光，却发现今天是个雾蒙蒙、阴沉沉的天。这里仍然是五楼，低头望去，却不见南国新村那群爱玩“拍三角”的孩子们，再也听不见那样的欢声笑语。这里高楼不如南国新村附近的多，如果是晴天，一定能够一眼望去很远的地方，只是望不见那三块大招牌。好不容易逃离了那个是非缠身的“黄金三角地带”，他再也不能回去，任何形式的怀念都是危险的念头，任何形式的不舍都是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 阳台窗外的铁架子上，那盆仙人球静静摆放在那里。他情不自禁伸出手，轻轻抚摸它开出的粉色的小花。 “叮铃铃…”手机响起，打断了他无边的思绪。 拿出手机，毫不犹豫接起了电话：“嗨，婵娟。” 电话那头的婵娟显得有些意外：“哟，何俊毅，这么快就接了。” 他笑笑，“当然了，我刚换的号码，这号码目前就你一个知道，不是你还会是谁？” “哦，呵呵…”婵娟也笑了，关心道：“搬好家了吗？需不需要我帮什么忙？” “搬好啦，刚刚搬好。呵呵，你也要帮忙？”他开玩笑道：“就你这点小胳膊小腿的，能搬得了什么东西？” 婵娟却自信满满的样子：“哎，你可别瞧不起我。我虽然没什么力气，可我会整理东西呀，我收拾房间的能力可是一流的，看你这家伙，肯定只知道搬，不懂整理吧？”婵娟笑道：“我都能想象到，你肯定是二三十个行李袋一股脑堆在客厅，急需什么东西了再临时翻，翻出来什么是什么，翻出来多少是多少，其余的继续堆放在那不管它，说不定能放上一个月里头长蘑菇了这也难说。” 何俊毅被她逗得哈哈大笑：“婵娟，你怎么这么聪明！” 婵娟乐了：“不用想也能猜到！你呀，就是那种有的是力气、但是懒得生蛆的家伙！所以，俗话说得好，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要不要我来帮你整理呢？” 何俊毅客气道：“这怎么好意思呢，我的东西太乱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我怎么好意思让你来整理呢…” “哎哟，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婵娟笑道：“我这人没什么爱好，就是爱做家务，平时没事就爱整理房间，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这样看了才舒服，每天不做点事，心里头还不踏实呢。” 莫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那些熟悉的台词、熟悉的对白钻入脑海，哪怕已经过去八年之久。还记得，那时候的他还不是什么保安经理，那时候的王立彬也还在葛云舒手下。 “每天不做点事，心里头还不踏实呢。” “那你来我家住吧，保证你天天都踏实。”… 电话那头婵娟说的什么，他一个字也没听清。他又走神了，思绪慢慢飞向远方，飞向那些不该飞去的“黄金三角地带”。 “何俊毅？何俊毅？你在听吗？” “呃…嗯。”他这才回过神来。 婵娟责怪道：“怎么每次跟你说话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当面说话你就走神，电话里说你又走神！” “啊，呵呵，其实…”他只好四下望望，胡乱找了个借口，“我在阳台晾衣服呢，刚刚一件衣服没拿稳，所以走了下神，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呵呵…” 婵娟愣了：“这么大雾的天，你晾衣服？” “呃…”他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外头的天，这才意识到这样的天气与刚才的谎言那般不协调，只好又打起了哈哈：“我这边的阳台是封闭式的，我晾在阳台里头啊，没有晾出去，我才没你想的那么傻呢，呵呵…” “哦。”婵娟似乎被敷衍了过去，这个话题总算到此为止。最后，她又不死心地问了遍：“你真的不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不用了，谢谢啊…”他回头望了一眼地上堆放的几十件行李，随口胡扯道：“我这行李不多，真的不多，你知道的，男人嘛，行李本来就没有女人那么多，况且我平时上班都是工作服，也没什么机会会穿自己的衣服，所以我压根没多少衣服，我这种天天上班的人，也没多少自由时间去逛街购物，东西少得可怜，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以外，就啥也没有了。” 婵娟似乎被成功瞒骗了过去，“嗯”了声，声音里透着淡淡的失望。 “等我把东西整理好了，来我这玩啊。”他客气地发出了邀约，听起来却更像是一句打发她这通电话的结束语。在说出这句话后，她便再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成功地被他三言两语就打发挂了。 “嗯，好的，一定哦。” 按下结束通话键，他深深喘了口气，脸上堆起的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又恢复了先前心事重重的表情。雾蒙蒙的天，阳光怎么也穿不透这片大雾，人像被笼罩在窒息的囚笼里，无论怎样走也走不出这片死局。 来到书桌前，拿起了一张小小的手机SIM卡，深深凝视着它，又看了看手里的手机，像是在做出什么艰难的决断。 脑海里经历了一番激烈的辩论赛。许久，他的表情不再那么挣扎，而变得平静，平静得就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两只拇指间猛然使力，啪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断裂了。 旧的手机卡、旧的人，应该统统断裂在回忆里。 …… “对不起，您所呼叫的用户已关机，sorry，…” 王立彬站在阳台，慢慢放下了耳边的手机。雾蒙蒙的天，一眼望不见远方。前方的路似乎陷入了一片迷茫，无论走向哪个方向，都无法挣脱这间巨大的命运牢笼。 “他换号码了吗？”他微微皱起眉头，默默想道，“不知道是不是也搬家了，如果是那最好。” 他不知道何俊毅为什么会在这个关头消失，他知道，在这个关头消失恰巧是最明智适当的选择。 “别再回来，别再回来。”他喃喃自语。心里却有种莫名的不详预感，预感总有些事情即将发生。他揉了揉酸胀的脑袋，想赶走这种不好的念头，他没法确定那种念头的来源，不知是因为起床时的那一片漆黑，还是因为眼前的这一片大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