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生非(上)
祭祀,探亲,访友,除夕过后,就是十五。孔织听说槐市元宵灯火比较好看,就问了院子里的几位,想不想去看灯。 这里男子生活实在单调,终日只在一个小院子里,孔织都替他们闷得慌。没想到不仅平日爱静的鸥舟雅舟不去,连性子活泼的眉舟非舟也摇头说不去。 孔织很是疑惑,听了眉舟解说,才明白缘由。在元宵节时,外面热闹是热闹,但治安也最是混乱。因此,四人才不愿凑这个热闹。 孔织想想也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是大节下的实在无聊,还是找点乐子好。她将几人招呼到上房暖阁里,又叫鸥舟去取了装钱的小匣子,每人分了几串钱做彩头。 大家轮流坐庄,开始用围棋子玩猜单双的游戏。才玩了几把,就听外边有着笑道:“怪不得好几天没见着你,原来在这里开赌了,这可让我得着了!” 原来是崔鸳、崔鹊姐妹与孔绣到了,说话打趣的正是大嗓门的崔鸳。崔鹊前几日元服,如今能跟着jiejie四处走走了。或许在她心里,把孔织当成年龄相仿的姐妹,每次见面都爱粘着她。 孔织很是头痛,孔绣与崔鸳年龄不大,却像小大人似的,也比较好交流;崔鹊家中排行最小,被家人惯着,是地道的顽童,整日想着调皮捣蛋事,没有半刻安静。 雅舟等人见有客到了,都起了身,给几位小姐请了安,眉舟下去端了茶来。崔鸳跟着孔绣来过神来居几回,是见过他们的,并不跟他们客气,见他们收拾棋子与铜钱,忙开口拦道:“别收,别收,既然碰上,怎么能不来上几把。”说罢,便张罗着开局,还不忘记拉上孔绣。 崔鹊见了四侍,看了一遍后,厥起嘴巴,对孔织抱怨道:“jiejie真是命好,同样是挑了四个人,jiejie这边的几位哥哥不仅长得好,还能陪你玩;鹊儿那的却像四个木头桩子,不管叫做什么都只是应是是是。” 孔织无语,心中暗笑,这孩子无意中听她jiejie说男儿大些好玩,就在元服礼时选了四个十五岁的大侍,还指望他们陪她玩,却不知道她jiejie口中的“玩”与她理解的谬论千里。 孔绣与崔鸳在旁听到崔鹊的话,也想到此事,孔绣只是面上带笑,崔鸳却忍不住笑出声来。 崔鸳边笑边打量四侍,瞧见眉舟盘了发髻,去看他耳钉,见单只戴在右耳,就问:“眉舟,你主子怎么没给你戴钉,你们几个可要看紧,不要让别人得了去。”华朝风俗,女子破身后,亲手给一侍戴上一对耳钉。 孔绣见眉舟被打趣得满脸羞红,其他几个侍儿也不自在,便止住崔鸳:“鸳表姐就混说,织儿还小,哪里就想得到这个!” 崔鸳笑道:“再小也十一了,你瞧她这半年个子窜的,再有一年就要赶上你我!长得又好,性子又绵,没准什么时候遇到个胆大男子强了去!” 四侍见崔鸳越说越不像话,都退了出去。孔织在旁也觉得自己小脸发红,笑也不是,恼也不是。哎,自己还是“未成年”好不好,怎么就提起成人话题。 想到崔鸳十二岁开始就有了十五岁的一侍来侍寝,如今两人也过了半年夫妻生活,孔织心中就有些汗,总有种小孩子过家家的感觉。想到这里,她看了看以十二岁的孔绣,不知道孔绣会何时纳侍。 崔鹊听着几人说笑,不太明白什么意思,只觉无聊,嚷着要去槐市看花灯。几个人被她给磨得头疼,赶紧应了。 虽然天上月朗星稀,可毕竟是寒冬,天气冷得紧。鸥舟见孔织要出去,就找了貂皮披风给她系上。 出了孔府,四人没有坐车,也没有带随从,徒步出了三品坊,前往槐市。 戌时才过,槐市街上已经是人头涌动,到处都是观灯赏灯的人。街道两边,家家户户都点着各色花灯,一些铺面门口还摆上彩头,猜起灯谜来。正对着皇城门楼的那边还搭起了一座灯山,四周环绕千百盏彩灯。皇城脚下护城河畔,更是浮着不计其数的荷花灯。 孔织第一次见到这世上的夜景,处处觉得新鲜,走走停停,什么都觉得稀奇。不知不觉,就与其他三人拉开了距离,等想到她们时,以看不到她们身影。 孔织站在原地,望着四周人来人往,心中竟不知为何有些悲凉。正考虑该怎么找她们时,就听不远处传来十分傲慢的冷哼声,往那边一看,却是个熟人,那就是好久不见的楚筝。 或许是弃文从武的原因,楚筝看上去与几个月前有所不同,个子高了,身子壮了,肤色是健康的麦色,脸上脱净少年稚气,一点也不像十四岁,怎么看都像成人。 与她同行的是两个少女,一个穿黄,一个穿浅绿,装扮干练,腰带佩剑,周身气度看起来与楚筝有几分相似,看来都应与楚筝一样,是闻达书院武部的学子。 孔织虽然不讨厌楚筝,可也算不上喜欢她,更没有心情与她攀交情。因此,扫了几人一眼后,她就收回目光,并不言语。 楚筝心底是鄙视这位孔府的庶出小姐的,本也不愿意理睬,只是碍于亲戚面子,才赏脸停下来,没想到却被如此漠视,还是在两个同窗面前,因此很是恼怒,说道:“连招呼都不打?真是没教养,庶出就是庶出! 孔织见楚筝没事找事,深感无聊,懒得理睬。楚筝不肯罢休:“哑巴了,怎么不敢回话?” 孔织本不想与楚筝计较,可听她没完没了也是厌烦,正好看到路边摇摇晃晃走过来只癞皮狗,脸上微微一笑,回道:“我在等!” “等什么?”楚筝冷笑着问:“等孔绣吗?你以为我怕她?” 孔织笑着摇摇头,用手指着那癞皮狗说:“我在等这狗咬人!” 楚筝皱眉,不明白什么意思,有些好奇:“等它咬人作什么,你怎么知道这畜牲要咬人?” 孔织笑着回答:“等它咬人,看看被咬的人是否会回咬一口。至于为什么知道它会咬人,那是因为畜牲就是畜牲!” 楚筝听出孔织意有所指,怒问:“你骂谁是畜牲?” 孔织笑得更加灿烂,看着气得浑身战栗的楚筝很是开心,盯着她的眼睛说:“哪里有人骂人?”边说,边看了一眼那只癞皮狗:“畜牲就是畜牲,骂不骂还不都是一样!” 楚筝气得说不出话,孔织却不再理会他,悠哉地向前边逛去。等楚筝想起喊“你给我站住”之类的话时,孔织已经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