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洋教
一路出了旧城区，来到英租界，行人没有越来越少，反而越来越多。到处都有人提着行李慌慌张张地从英租界的方向跑出来，其中甚至还有白人。 这事情不同寻常。 顾敏勒令车夫停车，靠在路边。 那个自称叫乔映霞的小伙计也把车停住了。 “小姐，怎么不走了？”乔映霞问。 “我看前面很多人往这个方向跑，会不会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我下去问问。”顾敏跳下了车，路上的行人脚步匆匆，顾敏拦了几个人都没拦住。 乔映霞也下来帮忙，刚好看到赵先生从那边放下跑来，鞋都跑掉了一只，这对从来注重风骨的赵先生可不同寻常。 “赵先生，你跑得这么急，是不是前面发生什么事了？” “少－－额，映霞。前面不能去，洋人和聚会群众打起来了，据说洋人开枪打死了好多人，激起了民变，现在正闹得厉害。你快跟我回去。” 说着，街道上的人越聚越多，有义愤填膺地往英租界去的，有仓皇失措从英租界出来的。来来往往的人群挤在一起，不时有人走失了孩子，哭喊嚎啕，有人丢了钱袋，臭骂徘徊。 这局面，怎一个“乱”字了得。 “赵先生，顾小姐，我看咱们一时出不去，不如去路边的茶楼坐会儿。”乔映霞提议说。 顾敏虽然急着回去，但是看局面，一时半会儿也走不通，只好无奈应了。 赵先生自然是听乔映霞的。 三人迈步上了茶厅二楼，车夫把车放好之后也跟了上来。 茶厅里，早已是人满为患，避难的人群塞满了房间的各个角落。 但是赵先生是什么人？作为乔家在天津的大掌柜，在这天津城是人熟地熟，很快茶厅老板就亲自过来把他们一行人请到了雅间，并给他准备好了鞋袜。 赵先生到更衣室里重新穿过鞋袜，四人在雅间分别按次位坐下，期间，赵先生请乔映霞上座的一个小插曲引起了顾敏的注意。 这个人，真的是个小伙计吗？顾敏开始有些怀疑。 顾敏怀疑的眼神让乔映霞心跳加速，如坐针毡。一边后悔自己刚才没有趁两人谈性正浓时把真正身份坦诚相告，一边恼怒赵先生没有眼色看不清楚形式。 雅间在茶楼二楼的隔间里，可能是由于地处租界和华人商圈特殊的地理位置之故，这里的装修风格中西合璧，巨大的欧式落地窗将整个房间装点的美轮美奂。 乔映霞不由地站了起来，走到采光良好的落地窗处。这里地势甚高，刚好将英租界内的情况尽收眼底。 密密麻麻的愤怒人群将租界挤得水泄不通。巡逻的英国人被愤怒的人群围在一处拳打脚踢，偶尔有中国人被冷枪放倒，激起了人民更加激烈的反抗。 “杀光洋鬼子！”的口号震天动地，到处都有抱头鼠窜的白人被捉住殴打，沿街的高档店面也被砸的面目全非。 顾敏一向是坚定的愤青，但是真的见到这一幕也不由恍然。洋人以武力侵略中国忽然不对，但是中国要用这样野蛮的街头暴力以眼还眼，也丝毫没有让人畅快的感觉。 房间的气氛有种奇怪的凝重。 “好像着火了！”乔映霞站在窗前指着东南方向。 顾敏也随着看过去，天主教堂的尖顶冒着黑烟，“不好，教堂被烧了，我记得里面还有很多孤儿呢！” 顾敏很是着急，自从开办了孤儿院之后，她对清末整个天津的福利事业也都有了些了解。 清朝按照政策地方上都设有育婴堂，保育院的，但是由于各个地方经济和主官的重视程度不同，各地的规模大小也有不同。 天津是天子脚下最近的县城，总体来讲福利事业还办的不错，但是今年华北旱灾，陆陆续续从外地来了许多灾民，对于灾民的救助就有些不到位。 顾敏的福利院和开在工厂旁边，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收养工厂工人死去的亲戚朋友的孩子，工人们随时去看。这样工厂既做了善事，也为工人减轻了负担。 但是天津难民无数，顾敏总有帮不上的。听说洋人的教堂里还收养孤儿，顾敏还亲自去看过。 这时在中国，虽然有很多邪恶的，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的教士。 但是从整体数据上来看，传教士无疑是洋人中道德水准和知识水平最高的。 顾敏就在教堂里看过修女为死去的孤儿做弥撒，让他们的灵魂得到安息，从而进入天国。虽然顾敏是不信教的，并认为洋人的上帝也管不了东方的中国。 但是不得不承认，在教堂里温饱着，歌声里死去的孤儿确实比死在路边的孤儿要幸福的多。 见到顾敏着急，乔映霞不由地对赵先生使了个眼色，问他:“赵先生从租界出来，有没有去过教堂？那里怎么样了？” 赵先生老谋深算，看看乔映霞一直落在顾敏身上的眼神，再看看这位小姐堪称绝色的面容，哪还有不明白的？ 一边心道，少东家终于开窍了，一边说:“顾小姐不用担心，那些孤儿都已经被救出来了。” “真的吗？赵先生知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被救出来的，现在都在何处？”顾敏急切地问。 乔映霞补了一句:“顾小姐最是善心，家里专门来了个孤儿院收养孤儿的。” “哦，顾小姐不计钱财，收养孤儿，赵某佩服。”赵先生心里为顾敏加了一分，“我今天是去汇丰银行办理业务的，多余的情况我也不知道，但是多少了解到此次sao乱就是因为那些孤儿，所以孤儿们应当无事。” “焚烧教堂，打砸店铺，和孤儿有什么关系？”顾敏不解。 “顾小姐有所不知，很多起教案最初就是因为孤儿引起。听说洋人的君主为了长生不老，最喜欢吃小孩的心脏，所以洋教士最爱拐带咱中国人的孩子，回去挖心。前几年，听说教堂已经死过很多这样的孩子了，不过今年死的特别多，被人发现以后闹将了出来，才有今日之事。” 赵先生说的一本正经，顾敏刚开始以为他开玩笑，咯咯笑出声来，直到赵先生拿诧异不解的眼神看她，顾敏才知道，他是真的这样以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