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忍无可忍
清晨的涤鹿犹自沉浸在昨日面见了大人物的眩晕感中。 那个名字实在过于如雷贯耳,曾经官拜赵国上卿,渑池之会的光彩人物,完璧归赵与负荆请罪的男一号,国人自读史便耳熟能详的大大的大名人啊,居然就住在这样偏僻的小村庄中?居然给她起了名字?居然是卫子的启蒙老师? 揉揉思虑过度有些轻微泛疼的太阳xue,叹口气暗自好笑,若不是卫子死命拉着,保不齐昨个儿就从半路跑回去再参观参观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要个签名啥的。 怎么当时就一点没看出来呢?那样的气度,那样的姓氏,论遍整个春秋战国又能有几人?只是史书上却没能提及这一代名臣最终是个什么结局,是否就是在这样的小村里故老终身了呢。。 涤鹿,好像也还顺耳了…… 好吧,算他说对了,其实是个蛮好听的名字呢。 下次再跟卫子去的时候,要问他点什么好呢?那块绝世美玉到底有多美?是浑圆的么?廉颇上将军是否如她想象的一脸胡碴子?他老婆长什么样?怎么好好的大官不做了,要回这穷乡僻壤做个闲人?还有。。。 “涤鹿?” “涤鹿!?” “唉……仙女!!!” 她果然对新名字还没有什么归属感,卫衍皱着眉盯着眼前这个明显神游物外的女孩。 “啊,卫子?你什么时候走到我面前的,站这么近干嘛?” 涤鹿对着就快要杵到脸跟前的卫衍大小眼。 “还不习惯新的名字么?我都叫了好几声。。” “嘿嘿,是没注意嘛,怎么,今儿还上山么?家里的野物其实也尽够这十来天吃的了。” “嗯,前两天答应虎丫送她只活的野兔,希望今天运气好。” “那疯丫头,怎的又寻思着要养什么野兔了,不怕她婆婆编排她么?嗳,话说回来,现在我也跟秀娘一样,是村里唯二有名字的女子啰!” 提到名字就有点小得意的,其实还有句话藏在肚里:是大名人蔺相如给取的呢,还不够牛掰的? “这会子不嫌难听了?” 卫衍笑了,忍不住揭老底儿,在涤鹿咬牙切齿又实则窃喜的矛盾表情中扬长而去。 “大礼哥?以后别叫仙女了,我的名字叫涤鹿呢,是蔺子坪的蔺相公给取的,别忘了啰!” “得贵,要叫涤鹿姐……” “三婶,我有名字了呢……” 整个上午,涤鹿苏同学四处张扬着自己有了名字的事儿,唯恐谁人不知似的,就差没直接写在脑门上了,呃,这办法好像也行不通,多数的村民恐怕都不识字吧。 总之,不大的村子立刻传遍了,卫子家的那个仙女,也得了老蔺公的缘法,赐了个涤鹿的名字,这女孩,再不是没户籍没名字没父母的三没了,恐怕,从此也再不是这村里的老少男子可以奢想的了。 小得贵没觉得名字是多大的事儿,照常在涤鹿跟前晃来晃去的,插科打诨之余也力所能及的做点事儿讨好她。 忙忙碌碌的一上午也就很快过去了,涤鹿开始觉得这样的生活也蛮适合她的,虽然物质贫乏,但有时想来,只是生存的话,本也就无需那么多附加的东西,情感愉悦,社会关系融洽,自食其力,自得其乐罢了。当然,除了一件事儿…… 才想着,肚子就疼了起来。 如厕对于现在的涤鹿来说实在是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了。 卫子是个男孩,她一个女生也不好明白的询问这方面的事情,只得耐着性子细心观察,村里的人们都穿着无裆的束裤,也少有固定的茅厕之类,若是紧急时,多半随便找个隐蔽的地方解决,捡上一块石头或木片之类的顺手清理一下了事。 涤鹿在这事上算尤为在意的了,将整块干枯的树皮刮将下来,擦拭干净,存放起来以备不时之用,平时倒也还好,只这几日不知吃坏了什么东西,抑或是迟来的水土不服的原因,有些腹泻,于是更加敏感的屁屁简直对粗糙不堪的树皮有些深恶痛绝了。 再次勉强结束这件必须的却又太不愉快的事后,涤鹿决定要开始自己穿越以来头一件“发明创造”了。 造纸,已迫在眉睫! 由于以前对于穿越小说的痴迷,很是看过几本关于古方造纸的书籍,所以大致的步骤都还记得,只是具体cao作起来究竟如何,却需要实践和时间来证明了。 想到就做。 先是采集主要的原材料,可供造纸的主料有很多,各种麻类、树皮、破布,甚至渔网,现在的条件也没什么可挑的,能找到什么是什么吧。 有得贵在,发动几个小孩子帮忙收集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任务很快发布下去,虽然大家都不知道涤鹿要这些东西来做什么,可好在都不是什么金贵的物事,树皮,鲜麻都可以上山去采,北边周二家好像还有一小堆破败不堪其用的渔网,至于破布倒没那么容易到手,谁家也没有太富裕,裁衣剩下的布头多半也都做了它用,一时也寻不出许多来。 大半个下午,一帮顽童将整个村子闹腾的鸡飞狗跳的,虎丫率领女孩们上山坡采麻,将附近山头的野麻野桑糟践一空;得贵为了破渔网跟周二家的来顺狠狠掐了一顿;何吉则是为了几块破布头被他老娘追赶着叫骂了一路。 齐整的,就见连拖带拽的捧着大堆植物的小姑娘们,额头顶个大包的得贵以及被撵的灰头土脸的何吉,带着各自的战利品返回了涤鹿居住的小屋,零零碎碎一堆的,堆在了院里,然后,齐刷刷的张着大眼睛看看曾经的仙女现在的涤鹿到底要变什么戏法。 “咳,咳,首先,要感谢各位伙伴的鼎力支持,为我寻回了这些可以造纸的东西。” 没反应,没人对这样的官样话语有什么概念,简单点说,就是有听没有懂。 有点浪费表情的尴尬,涤鹿接着阐述。 “呃,那么,我们现在就要开始造纸了,纸……啊,是很了不得的东西,知不知道是什么呢?”又齐刷刷的摇头。 他们摇头,涤鹿挠头,你要如何跟从未坐过飞机的人解释为什么可以飞在天上?跟从未看过电视的人解释为什么镜框里会动会说话的却不是真人?这个,难度也差不多,她要如何跟一帮连字都不认识的小屁孩解释纸到底是用来做什么,到底有多重要? 突然灵光闪过,涤鹿总算找到一个可供切入的共通点,现身说法: “纸,是如厕后可以用来擦屁股的……清洁之物。” “切!……” 再度齐刷刷的泄气声。 折腾了一下午,就为了造出可以擦屁股的东西么?石头木片不都可以用么?还费这劲?当场便有两三个孩子鄙视的笑闹着跑开了,得贵与何吉,一个有点说不出口的小心思,一个则是卫衍的忠实粉丝,很给面子的留了下来,当然,还有何吉那没过门的童养媳虎丫。 既然留了下来,那必然便是免费的劳工了。涤鹿也不客气,指挥三人将寻来的东西拾掇齐整扔进水缸里。这个环节叫做“斩木漂塘”,没有塘,那便缸吧。 “这就好了?” “还早呢,这才是头一步,要泡在水里好久的,哪,就两天好了,等泡软了,就将这些通通捣碎,越碎越好呢。嗯,到时候请大礼哥来帮忙,他的力气一向很大……” 涤鹿一边解说,一遍充分开发着手中可供利用的人力资源,得贵却有些不乐意,小声嘀咕:“我也很有力气。”说完,还故意挺了挺胸脯表示强壮。只他心中的仙女压根儿没空注意这样的小动作,全身心沉浸在后续步骤的回想与造纸伟业的光荣使命感中。 思考间,卫衍回到了家。见到几个孩子也并不意外,正好将他今日捕得的小灰兔子递给了虎丫,把个小丫头片子喜的不知怎样才好,连忙拖着何吉要返家喂兔子去。 既然人都散了,得贵也不好意思再逗留,寻了个借口,出门去找他娘要东西吃了。 卫衍见涤鹿有些呆呆的不知想什么的样子,便动手准备晚餐,拿起水瓢就想在缸里取水。 嚯! 拉拉杂杂的树皮破布的一大堆不知所谓的玩意浸泡在往日清澈透亮的大水缸里。 “这,做什么?” “哦,我准备造纸呢,这只是第一步啊。。” “纸?” “嗯,我跟你说哦,纸这个东西,那可是大大的有用,可以……可以……可以……” 涤鹿反应过来,为了争取衣食父母的信任理解,连忙解释,也不管卫衍到底听懂没听懂,叽喳着说了一大堆。 “那我们用什么来装水?” “呃,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