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某男的回忆与现实
“涤鹿见过愈公子……牛叔,进展如何?” “哎呦,鹿姬可真是太客气了,小的哪敢称这叔字?唤我牛二便好了。一切都还顺利呢,原定的七日,今日可不就是第七日了?部件都已到得,只欠安装罢了。呵呵,要说你二位可都是负责上心之人呢,这到来的第一句话可不都是一样样的?” 牛二很有些巴结的述说着,又刻意的将二人相提并论,不出意外的看见了小公输大人更加灿烂的笑容与欣然认同的神情。低下头,暗自的偷笑,这位小大人的心思也未免放的太过明白了些。 “涤鹿姑娘今日这般早啊,想来也是担心这最后的成果吧,爷爷也是放心不下的,只手里确还有很多处理的事情,这便派了我来呢。” “呵呵,是啊!”涤鹿客气的一笑,一转首,在别人不能注意的方向,却又轻轻的吐了吐舌头。为何这般早?前几天都是午后来的,偏偏都撞见这亲昵的有些过了份的年轻人,就算是为了感谢自己为他处理过水蛇咬痕的原因,可也无需这般热情吧? 唉,原想今日早些与其错开的,谁知道,人家竟是来的比自己还早呢。 “姑娘小心,这边很有些路滑呢……” 一双粗大的手伸了出来,竟是表示搀扶之意。涤鹿微微的顿住了,好像两人也没熟悉到这份上吧?只断然回绝的话,又好像有些太过倨傲了? 便是这稍有犹疑的时候,另一支手则自然而然的扶住了自己的胳膊,转头看去,可不是颇有眼色的云远?那小子,甚至还得空偷偷的冲自己眨了眨眼,一派了然得意的神情,让人很有些忍俊不禁的想要掐他一把呢。 看着面无表情的圆脸侍卫搀着女孩从容而过,公输愈的面上多少有了些尴尬的红晕,不由得反思起昨夜的言语在家中引起的风波了,更是不知不觉的便陷入了回忆当中。 * “什么?你想求娶那造纸的涤鹿苏?你……你不是才认识她没几天的么?莫非她竟是美若天仙?让你这等的迫不及待?”这是爱书成痴的meimei,她哪里能明白,感情与时间原也并不一定是对等的关系,而容貌更不是吸引人的唯一标准呢。 “谁?……她啊,是哪户大人家的女儿啊?有几多兄弟姐妹?家中情形如何?”这是精打细算的母亲,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便是开始谋划此事是否合算了。 “哥,你疯了,左师孙女儿那样门第的,你不挑拣,你要娶个来历不明的?别是这几日在河边,被那什么鹿姬的迷的失了心智了?”这是至亲的弟弟,话虽不好听,可其实也算是替他着想呢。 “不行,我公输家怎能娶回这样一个无门无户,毫不知根底的女子,唤其鹿姬,实是信陵君的抬举而已,你还真的如珠似宝了?哼,胡闹!你若实在瞧上了,纳之为妾总可以了吧……”这是官至营令的父亲,说话已自带着丝不容辩驳的官气了。 “那姑娘才学尽是好的,可要说娶回家来,倒是太过突然了吧?是否再多考虑考虑?”这是兼任自己师傅的老好人大伯。 然后,是最疼爱他的爷爷出场力挺了:“愈儿的眼光很是不错呢,那姑娘,倒也着实的难得,只这几日的接触,便能看出许多端详来,聪慧机敏已不在话下,更难得的是,做事细致认真,有理有据,当是大家风范呢。再说,人家好歹也帮过愈儿不是?” 到得最后,则是自己斩钉截铁的表态了:“我可不管这许多,容貌啊,家事的,在我心里,都不紧要。我就是瞧不上那些娇滴滴的贵女们,弱不经风,矫揉造作的样子。 涤鹿大不相同呢,那日被水蛇咬到,大家都慌里慌张不知所措的,只她那样镇定自若的施救于我,先是从牙印上辨明有毒无毒,尔后又是什么清洗结扎的,虽然只是虚惊了一场,可那条理分明的处事手段怎不令人刮目相看? 还有连日来的相处,人家于格物一行的诸多奇思妙想,那等渊博的学识与睿智的风范,实在令我目眩不已,即便她是个孤女又如何?即便她没有显赫的家事又如何?哪怕她丑的貌似夜叉,反正,我也是非她不娶了!” * “小公输大人……小公输大人?”牛二接连招呼两声,终于将公输愈的魂魄召唤了回来。 “哦,好……好,我们这便一起去看那筒车竖了起来吧。”遮掩的点点头,应答一声,却又忍不住的向那张小脸看了过去: 她正仔细的与木工们讨论着合适的方案,指点着一些错误的改进,阳光与波光同时的映照在了那轮廓分明的脸上,即便是那焦黄的颜色与河风吹乱的头发,也丝毫不能掩盖此时夺人的风采,认真的人,才是最美的呢。 不知爷爷什么时候才能完成对师兄们的指导,前往公子府替他求亲呢…… “嗯,对,将翻斗的位置统一在横梁的中间即可……这是主轴呢,需得更结实一些……将绳索系紧了,这便拉了起来啊……” 涤鹿全身心的沉浸在创造的快乐之中,指挥着,吆喝着,早忘了那眼有异样的男子一直在侧旁观呢。 “起来了……起来了……啊,快看!转了,自己转了呢!” 午后的岸边,终于响起了震耳的欢呼之声,一座三丈有余的巨大水车就此出现在了人世间,慢慢悠悠的,却仿佛永不停歇的合着水流的脉搏不停转动着,一搭上辅助的连轴,旁边的石臼便就自动的敲击了起来,一如在场所有人的心跳那样齐整有力! 有人试探着向石坑里扔了些干硬的土块,只一次转动敲击的功夫便就碎了个稀烂,锤头仍不解恨的,不知疲倦的反复击打着,片刻的功夫,已是细腻的泥状了。 “牛叔,你看,这水车可不止这等水力的功用呢,将方向调转过来,做得扁些,便是可用于灌溉的翻斗车了,从今后,要将水从低处取到高处来,链接竹管便是,再也不用拎桶端盆的忙个不停了……” 涤鹿眼含憧憬的对着身边的牛二解说着,牛二看着眼前美好的景象,又在脑中勾画出了未来的模样,忍不住的心情激荡着,眼角都已微微湿润了,顾不得再计较称呼的问题,恭敬的一整衣衫,就此跪伏在地: “鹿姬,尚请受我这一拜吧,你真是上天派来与我人间润泽万生的帝女啊,水车一出,大梁从此又多一神匠矣,牛二能适逢其会,实在是三生有幸啊……感佩……感佩啊!” 周围的工匠见状,俱都应和着伏地一拜,公输愈也是忍不住的一辑到地,深深的吸着气,却是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只眼中的坚定越加的稳若磐石了。 * “公输大人,可是作坊的工具俱都齐备了?往来求见公子?” “唐雎大人,工具尚需些时日,那帮不成器的弟子,做出的东西还着实的拿不出手去,上午之时,才将他们狠狠的cao练了一回呢。老朽……老朽此来却是另有些私事,想要拜托于无忌公子!” “哦?呵呵,这有何难?待我前去通传吧,公子今日正在府内呢,还请前厅内稍侯便是。” 议事厅中,一把郎朗的男声正在回荡着: “……此次黄河决口影响甚宽,受灾最为严重的河西郡已是尸横遍野,流民四起了,我大梁城也已开始有灾民前来投靠,想来今后二三个月里,应该更是陆续有来吧。” “嗯,若有必要,可在城门附近为其搭建临时营地,施粥救助吧,只此事不能以我的名义办理,张耳,你在城内寻个可靠的商贾替我完成吧。”魏无忌就事论事的吩咐着,一抬眼,便看见了由厅外而至的那瘦的仿佛能被风吹走的唐雎。 “呵,你回来了?事情如何?” “禀主公,臣虏此次又拜访了几个朋友,可依然的没有头绪,你所说的侯赢其人,确实是夷门小吏来着,可不知怎的,现在竟是无人知道他的踪影,而我三番两次的前往,也均是不得其面,不是出城查探地形,便是与某某饮酒做耍去了,这人,当真是个大大的隐士?” “嗯,越是这样,岂不是越能说明问题么?加上我亲往的,我公子府前去探问的次数不下十余回了吧?认识他的人也不少,可偏偏我们前往时便竟然的一次未能得见,这不正是他消息灵通,友人无数的明证么? 罢了,你也无需再多计较了,许是缘分未到吧,强求也是无用,说不定,待到有缘时,他便自会出现了……” “主公,公输神匠似有要事相求,我回府之时正于大门之上撞见,可要相请?” “哦?当然有请,定是作坊一事有可喜的进展了吧。” “非也,仿佛是私事。” “私事?寻到我门上了?……去吧,请进来再说,他这人老实谨慎了一辈子,想来一定是遇到什么了不得的难题,方才来开口求肯于我吧……”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