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偷菜（下）
古嬷嬷得知容淑蓝派了差事给王老庄头，第一次没有持反对意见，反而极力支持。 老王庄一般是春分过后插秧。王老庄头叮嘱佃农们把春播的准备工作加紧时间做好，就收拾行李北上夷郡，并带走了大孙子王大富。时间很紧，无论能不能完成容淑蓝交代的差事，王老庄头都准备赶在春播前回来。 惊蛰一过，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地里猫了一冬的菠菜疯狂的生长起来，家家户户的餐桌上都开始冒绿了。沈家温泉菜地里剩余的番茄熟的更快，每天都有几十斤熟透的番茄。 王老庄头走了三天，刘嬷嬷每天都摘几大篮子番茄回来，吃不完的就给左邻右舍送去，很是赢得了一些友谊和赞美。以至于古嬷嬷这几天出门，经常听人不停嘴的夸赞他们家那位少奶奶如何大方仁厚以及他们家的温泉菜地种出来的番茄是多么的好吃，等等。而古嬷嬷听到这些赞美之言，脸上的表情就丰富了，像那洒了调料的调色盘，什么颜色都有。 古嬷嬷跑到番茄地里，看着枝头挂着的零零落落的番茄，心里像被钝刀子割一般痛。能不痛嘛！他们吃掉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且，有一部分还应该是属于她的银子！ 一直蠢蠢欲动的古嬷嬷终于耐不住了。她找来最看重的大孙媳妇，两人关在房间里嘀嘀咕咕半天才出来。这天傍晚，大富媳妇连饭也顾不上吃，挎着一个小包袱，命长工驾了牛车，往隔壁刘家庄去了。 大富媳妇的娘家刘家庄挨着老王庄，翻过两座山头就到了。入夜，大富媳妇的亲兄弟就跟着马车把她送回了老王庄，并住下了。 这天半夜，容淑蓝顶着露水蹲在墙头看见远处的菜地里，有几人正猫着腰鬼鬼祟祟地摘番茄。半刻钟后，两辆牛车拉着满满两大车番茄踏着晨露往北去了。 容淑蓝看着远去的牛车微微笑了起来。鱼儿上钩了！ 天亮后，得到消息的刘嬷嬷有点坐立不安，欲出门打听消息，被容淑蓝拦住了。 “嬷嬷，从今天开始到老庄头回来，我们就吃后院的菠菜，温泉菜地那边，我们暂时不去了。” 刘嬷嬷愣了半晌，才略有明悟，顺从地点点头。 二月二十八傍晚，王老庄头风尘仆仆回到老王庄。甚至来不及回家换件衣裳喝口茶歇歇，就背着包袱去了小院。惹得古嬷嬷伸长脖子一路追着看，有心想跟上去，才走了两步，又摸了摸怀里藏了几天的小册子，有点心虚地缩回脚步，转身匆匆往屋里走去。 小院堂屋里，王老庄头一脸喜色地打开包袱，取出一个长型木匣子，双手奉给容淑蓝。 刘嬷嬷笑着接了过来，递给了容淑蓝。 容淑蓝打开一看，就不由得笑了。这几天只顾盯着古嬷嬷了，还没抽出时间到山里面挖人参呢，没想到王老庄头真的把人参给她买回来了！虽然这株野山参看个头重量不过五六十年，但是令容淑蓝惊喜的是：这竟然是一株刚挖出来的野山参，且根须几乎完好无损！这对容淑蓝来说，真是比什么都值钱。本来，她只是找个借口调开王老王庄，好让古嬷嬷有时间有机会“作案”，没想到还有这个意外之喜。 刘嬷嬷凑在一旁看得笑眯了眼睛。 容淑蓝不懂这个世界野山参的行情，刘嬷嬷在开国公府时曾辅助蓝夫人理家，还是见识过的。这年份上了五十年的野山参，价格绝对不止百两银子。这株参的个头虽小，但是品相完好，如果是在京城，一百两银子只够买几根参须。 王老庄头看见容淑蓝脸上满意的笑容，也忍不住微笑起来，他主动说起了这株野山参得来的过程。 “小人在夷郡府跑了两日，走遍了几间药材店都没有遇见入眼的人参，已经做好准备回来向十三少奶奶请罪。却在返回乌山县的路上，遇见一个背着包袱的老农向我问路，想去夷郡府。我多嘴问了几句，才得知这老农打算去卖一株从山里刚挖到的野山参。最后，我花了一百两银子，买到了这株老山参。” 容淑蓝笑眯眯地听完，赞许道：“老庄头幸苦了。嬷嬷，取五两银子来，算作辛苦费给老庄头。” 王老庄头原以为跑这一趟自己要倒贴路费，没想到十三少奶奶这么大方，顿时大喜过望，立刻拜倒，连声称谢。 刘嬷嬷却老大不情愿，古嬷嬷那边刚偷了她们的番茄，这边还要重赏王老庄头。这在刘嬷嬷的心理上，实在是接受不了。不过，她却没有多话，称了五两银子给了王老庄头。 最后，容淑蓝在王老庄头想告退时，状似无意地说道：“老庄头，这几日天气暖和，温泉菜地那边的番茄想必大部分都熟透了，得趁早安排人手把番茄种子洗出来，不然烂地里就太可惜了！” “是，是！小人明日就过去看看。”王老庄头连声答应着，告辞离去。 入夜，容淑蓝早早就睡下了。快到子夜时分，刷地就睁开了眼睛，起床换了一套贴身的衣服，打开房门悄悄翻墙出了小院，沿着夹道往前院去。 今天初一，月色黯淡，厚厚的云层也遮去了星光，院子里黑漆漆的，视线仅模糊可见。容淑蓝运起目力，眼前的景物一点点清晰起来，黑夜完全无法阻挡她行动。 容淑蓝步伐敏捷而轻快地来到前院。 在院门口，趴着一个大黑影。容淑蓝定睛一看，原来是王家人养的一条土狗。她放轻脚步，几乎连呼吸都屏了起来，弯腰从脚边捡起一块小石头，在土狗发现她之前飞快打了出去。小石头击中土狗的脑门，那土狗刚抬起头还来不及哼哼，就冲容淑蓝翻了翻眼皮昏了过去。 容淑蓝一路畅通无阻走过垂花门，很容易就找到了王老庄头夫妇的卧室，撬开后窗翻了进去。 “咣当！”一声轻响吓得容淑蓝冷汗都冒出来了，她踢到了窗下放着的小板凳！前世容淑蓝修为再高，也只是一个埋头苦修的少女，哪里有机会在半夜爬墙窍人家的窗户？这种经历对她来说，既新奇又刺激，且毫无经验。 床上传来了翻身的声响。容淑蓝大意之下差点失手，忍不住想爆粗口：是哪个变态吃饱了没事干在窗边放小凳子！这么想着，动作却很快，抬头看了看屋顶的横梁，纵身一跃，就消失在原地。 挂着厚重的褐色亚麻帐子的床上，古嬷嬷迷迷糊糊地声音传来：“当家的，我好像听见什么声响？” 王老庄头奔波了几天，这会正睡得香，乍然被婆娘推醒，很不高兴地道：“能有什么事？肯定是哪只老鼠被猫儿追着从窗户跳进来撞到哪里了。” 古嬷嬷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又推了推王老庄头道：“我记得睡前把窗户关严实了，老鼠哪有那么大力气撞开窗户跑进来？当家的，你下床去看看罢？” 王老庄头不耐烦的哼道：“半夜三更扰人清梦，你这婆娘就是屁事多！要看你自己下去看，别吵我！我走了几天山路，明天还要去菜地那边忙活，你别吵！”说完翻了身呼呼又睡着了。 古嬷嬷暗自嘀咕了两句，翻个身想继续睡，却感觉心里不踏实，干脆下床穿了鞋子，拧亮了床头的煤油灯。 古嬷嬷看了看紧闭的窗户，再低头看看翻到在地的小板凳，愣了一下，走过去弯腰把小板凳扶好。这板凳是她放在窗前垫脚开关窗户用的。古嬷嬷一边把板凳放好，一边低声咕哝道：“死老头尽瞎说，老鼠有那么大劲儿把凳子给踹翻了？” 古嬷嬷举着煤油灯，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先是趴到地上看了看床底，没发现异常，又走到衣柜后面看了两眼，一切如常，并没有什么不妥，连根鼠毛都没有找到。 “难道真的是老鼠？”古嬷嬷嘀咕着，却暗暗松了一口气。想了想，转身打开衣柜，从一个暗格里取出一个小巧的木匣子打开。木匣子里整整齐齐摆着满满一匣子的银元宝，上边还有一本小册子。 古嬷嬷摸了摸小册子，再摸了摸入手微凉的银子，吁了一口气，暗笑自己神经过敏，把小匣子重新合上并挂上小锁，把钥匙贴身藏好，便安安心心熄灯回床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