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确定
沈家茵半夜醒来的时候,床边空无一人。 觉得有点儿头疼,她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烟,点上,然后坐在床边抽起来。 可是香烟已经不能满足她越来越重的瘾,心烦气躁,她从柜子的深处取出一小盒白·粉,找来锡箔盒子,慢慢放在火上加热,看着粉末一点一点变成液体,然后喝下去。 心情终于好一点。 她出国前去看刘思桐的时候,给刘思桐灌下去的就是这个东西。 俗称海·洛·因,学名二乙·酰·吗·啡。 她已经记不起是怎样接触到这个东西的,大概是江文恺,又或者是英国的哪一个同学,再或者是被人下了药……反正,渐渐地,她上了瘾,就戒不掉了。不过她有钱,不至于断货,所以,也不至于因为毒瘾发作而形容难堪。 她坐在床边发了一会儿呆,瞌睡还是不光临,她摸出枕头下的手机,上面有三个未接来电,都是来自同一个号码,迟誉。 三个月的旅行,她都快忘记迟誉生病的事实。 想着大半夜给他打电话不太好,拿起手机又准备放下,谁想迟誉的电话就在这个时候打了进来。 他的声音很温暖,虽然有些哑:“家茵。” 顿了一下,“你回国了?” 她尽力让自己显得高兴:“嗯啊,昨天回国的。” 他笑:“蜜月一定过的很好吧。” 她心蓦地一酸,顿了一下,转移了话题:“迟誉,你的病好点儿了没?找到**了吗?” 他答:“还没有。” 她笑了一下:“你那个要配型吗?” “至少要血型相同吧。”迟誉无所谓地开玩笑,“怎么,你能帮我找?如果找到了,你就是给了我第二生命的再生父母,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家茵,你收了我吧。” “无聊。” 那边溢起轻轻的笑。 挂了电话,沈家茵突然想起了什么。给亚姆里斯打电话,以色列现在应该是上午七点,巴依维夫研究所应该已经上班。所以电话很快接通,“你好。” 她说:“那天我卖给你们的那个活体,我想买他的肾脏。”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我一个朋友需要换肾,我可以返还交易金的百分之四十,也就是十六万美金,只买他一个肾脏,其他器官,你们还是可以利用。” 她还带着浅浅的微笑,语气轻描淡写,放佛买卖的是一个东西,而不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曾经与她同床共枕、相爱怀恨的人…… 时间会让面容变沧桑,也会让心灵变肮脏。 沈家茵大概二者兼备了。 “很抱歉,沈女士。”亚姆里斯的声音带着阿拉伯人的精明,“这也算毁约,我们还要百分之二十的违约金。卖给你可以,但是你必须给我们二十四万。” 她没反对。 因为她根本不在乎钱,她有钱,她有江湛平那么大的产业,还有江湛平那么多的保险金……区区二十四万美金,也不过一百五十万人民币。况且,钱这东西,生不来带不走,人一死,还不是落到了别人的腰包? 她轻轻笑起来,现在的自己,是不是已经冷血到都不像个人了? 又是一个晚上没有睡,第二天去医院之前,路过鲜花店,她看着那些姹紫嫣红的花儿,还有一棵棵生机盎然的绿色植株,不由驻了足,走进去。 店就开在医院旁边,顾客大部分是为看望病人而买花,所以店员没问她买花的缘由,直接推荐:“百合素雅,剑兰鲜艳,红掌也是不错的,配上满天星,生机盎然,病人一定会喜欢的。” 包好了花束,家茵又看到了角落里翠绿翠绿一盆植物,叶子大大的,宽宽的,一层一层的,茂密繁盛,实在让人喜欢。就问:“那是什么花?” 店员摆手:“那是绿萝花。看病人可不能送这个,盆栽的植物会让人误会是久病成根。” 她解释:“我自己喜欢,不送人。多少钱?” “那盆六十。” 绿萝绿萝,她这才想起来,以前江文睿给她买过,当时他的献词是:“这花好养,你放着十多天不浇水都不会死,而且绿意照旧。俗称植物界的小强,花草中的蟑螂。” 她一嗤:“好好的花,被你比的好恶心。” 家茵就抱着一捧花束,提着一小盆绿萝上了电梯。 迟誉的状态还不错,看见她,眸光尽是温暖。沈家茵把鲜花放下,迟誉瞅了瞅,突然笑起来,“家茵,我好像没送过你花呢。你居然给我送花了。” 她坐下来:“等你病好了,我要玫瑰,九百九十九朵。” 迟誉微笑,他穿着蓝色条纹的病服,肩膀开阔,却瘦了不少,整个人都像抽条了一般,肤色也变得很苍白,尽管神色和悦,却挡不住恹恹病态。沈家茵突然就涌上一阵心疼,眼眶也有些湿。 她继续说:“而且玫瑰里面要一枚婚戒,我要你许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迟誉涩然一笑:“下辈子吧。等我有足够时间向你兑现承诺的时候。” 这世界上总有这样遗憾的爱情,当我全心全意地爱着你的时候,你毫不在意。而当我终于抽开身,放开手,蓦然离去的时候,你这才恍然发觉,自己舍不得了…… 他对她说,“对不起。” 她又微笑,说:“说什么呢?真是的,又不是癌症、又不是白血病,至于这样悲观吗?况且,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一点点小病算什么呀……” 迟誉也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声音却是虚的:“好,我不悲观。我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这时候,从里间探出一个头来,“哥,是不是家茵来了?” 声音娇俏动听,正是迟扬。沈家茵刚才并不知道里间有人,十分不好意思地站起来,“扬扬,是我。” 迟扬走了出来,藕荷色的套装,显得人干练精神,头发束在背后,倒是多了些端庄。她走过来,活泼地和家茵拥抱:“家茵,你终于回来啦。我和我哥都想死你了。” 迟扬又看见了她身旁的盆栽,“这是什么花?” “是绿萝。” 迟扬笑:“以前看过梅婷演的电视剧叫绿萝来着,没想到真花这么好看。” 迟誉说:“你没见过吗?家里就有。” 迟扬嗤一声:“家里只有银皇后和白鹤芋,哪有绿萝?” “哦,好像是没有。”迟誉想了想,笑,“还不都是大叶子草,分那么清干什么。” 又说了一会儿话,沈家茵看着午饭的时间快到了,打算告辞。迟誉准备站起来:“我送你。” 沈家茵说:“你别。叫扬扬送我。” 迟誉笑:“好吧。” 走到拐角尽头,沈家茵拉着迟扬的手,问她:“我有些话想说,咱们能聊聊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