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章 风切变
团长邓凯说是由自己来指挥，但他很快发现在今天这么复杂的情况下，还是只有最熟悉机场跑道和周围地形的民航空管员，才是最合适的实际指挥人选。 于是，在071即将开始三拐弯、进五边、建立着陆姿态时，邓凯将这一关键步骤的指挥权交还给了机场塔台。 海蓝也毫不客气地接过了话筒。 但是，指挥中心发来的最新情报显示，机场地面的气象条件越来越差了。 风速达到了13米每秒，有小雨，能见度5公里，修正海压997。 看来，正在逼近的暴风雨，其外围的大风已经使机场的气压降低了不少。 这种低气压的地面上，特别容易产生空气乱流，也就是风切变。而且跑道上有小雨，比较湿滑，这些都是不利于飞机着陆的地面条件。 平时，就算是状况良好的飞机，在这样的条件下落地，都是有极大风险的，何况这架071呢？ 海蓝可以想象，071会在气流中颠簸得像大风中的一片树叶，而且很可能一不小心就被掀翻了，那可就是机毁人亡啊。 真的太危险了！ 她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提高了声音说道：“071，机场地面的情况，你也知道了。在今天这样的大风中着陆，风险太大。尤其是你的飞机，方向舵没了，航油也不多了，你必须一次成功，没有复飞的机会。——请再考虑一下，是否还要迫降？是人重要还是飞机重要啊？” 最后这句话，她主要是说给那位上校团长听的，所以她说话时眼睛就一直盯着侧面站着的邓凯。她觉得，一定是这位官僚团长，为了保飞机就不顾飞行员的性命了。 邓凯听出了这位漂亮的女空管话中似乎带刺，而且即使隔着那淡青色的眼镜片，他也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很不“友善”。 这小姑娘是把我当草菅人命的军阀了吧？ 他回瞪了海蓝一眼，又抓过她手中的话筒：“071，我是01。你对迫降有几分把握？” “五五开吧。” 邓凯沉默了一下，立刻大声说道：“071，我命令你——弃机跳伞！” “不！01，我有把握……” “听着，我明白你舍不得飞机。但是，人永远比飞机重要。” “01，我知道。但是，我、有、把、握。” 电波中的声音一字一顿，坚定而平静。 塔台上的所有人，不论是部队的还是民航的人，都表情肃穆地站直了身子。 他们听出了071的心声，我有把握——人在机在！ 紧皱眉头，沉默片刻，邓凯忽然想通了。 在今天这样的情况下，成功迫降是要靠运气的，所以高风说是五五开。 但是他又说“有把握”，那应该是建立在他对飞机性能的了解、对自己技术的信心，更是建立在忠诚和牺牲精神上的一种把握。 所以，那就真的是有把握吧！ 而今天自己要是真的强制下令高风跳伞，他的精神反倒可能从此一蹶不振，成为废人。 邓凯终于下了决心。 “好吧，071，同意迫降。一切小心。” “071明白。” 高风依然是无条件执行命令的口气。也许在他的心中，没有什么比执行命令、完成任务更平常的事情，一贯如此，一向如此。 海蓝接过团长递回来的话筒，压抑下不太平静的心情，开始指挥：“071，右转360，缓慢减速，进五边。看见翠屏山南麓的神女雕塑后报告。” ………… “塔台，我已看见地标。” “071，减速180，你应该快看到跑道了。” “塔台，我已看到跑道。” “调整方向，对准跑道，目视进场。” “071明白。” 此时，海蓝的指挥已经结束，剩下的着陆全靠飞行员自己了。 但她忍不住又加了一句；“小心风切变。” 回答她的还是那句平淡的话语：“071明白。” 屋里的人一下子都涌到窗户玻璃前，邓凯、海蓝、机场应急总指挥等人拿起望远镜观察起来，其他人则用rou眼注视着跑道南方的天空。 很快，071飞了过来。 虽然它受了伤，个头也比民航客机小得多，但在海蓝眼中，这架战机看上去还是非常威武。 它呼啸着从天而降，挟带着一股从无畏惧、绝不屈服的气势，。 越接近地面，气流越乱、阻力越大，歼11机背上的减速板打开后，也影响了周围的空气流动，机身开始有些摇晃起来。 海蓝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强烈的恐惧和紧张让她真想闭上眼，但同时心里似乎又有另外一种力量支撑着她，让她一直睁大了眼睛，死盯着那飞机…… 邓凯一看到那战机下滑的姿态就想骂人了：混蛋，这是怎么飞的？不撞地才怪呢！ 但，他当然也知道那是一架方向舵都没了的飞机，能飞成这样就不错了。 心里比谁都急的邓凯，一边在望远镜里观察，一边对着话筒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左一点！左——！好，轻一点，再柔和一点……” 飞机终于接地了，但却是重重地砸到跑道上，甚至可以看到起落架和跑道擦出的火花，而机头又向上高高地弹起。 不好！——重着陆！——危险！ 塔台的空气更紧张了。 看样子，071很可能是遭遇了风切变中的微下冲气流和随后的顺风气流。这种情况如果处置失当，就会造成飞机失速，引发解体的惨剧。 好在——大家看到机头又再一次落回了跑道。这一起一落，让所有人的心情也跟着一紧一松。 这次，071没有再弹起来，而是开始向前滑行。 机尾的两朵减速伞打开了，飞机的滑行速度明显地减慢了下来。 人们跟着长出了一口气，这才发现原来刚才大家在观察时，都紧张得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邓凯兴奋地对着话筒吼道：“好样的！回去我给你请功。这家伙，起码是个二等功！” 塔台里的人们也都跟着喜形于色，还有的在鼓掌欢呼。几名军官都比较激动，不过他们一听到团长刚才的话时，又都忍不住偷着乐：团长您老刚才可是还要关高风禁闭的？ 邓凯吼完了之后，无线电里却一直没有回声。 众人跟着安静下来，脸上都带着迷惑和惊疑。 邓凯又叫道：“071，回话，听到没有！071，你人怎么样？” 其实，高风是因为刚才飞机那两下重重的砸地，让他的头部也被机舱盖狠狠地撞了两下。他完全凭着本能做完了最后的着陆动作，现在人已经厥过去了。 邓凯见无线电里没有回话，便从望远镜中看过去——战机虽然停住了却毫无动静。 他急忙将话筒一摔：“快！去跑道。” 海蓝见几名军人和总指挥等人都跟着团长跑了下去，想着自己下去也帮不上忙，便拿起话筒，不停地呼叫：“071，我是塔台，听到了没有？071，立刻出舱，你还没有脱离危险！071……” ****************************************** 【今天是建军节，本章谨向冒着生命危险，将失去方向舵的歼轰7（飞豹），安全飞回机场的英雄试飞员黄炳新——致敬！】 PS：本文中描写的空难、特情、险情，都是基于真实事件改编，虽然不是全部事实，但绝非凭空捏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