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中秋
投鼠忌器,朱氏狠狠敲打了一回风辄远。 怕他不听,便板下脸道:“你若不听劝,我回头同你小舅舅说,你便还是搬出去吧。” 风辄远忙道:“别别,姨母,处甥知错了。”和自己的前程比起来,区区一个女人,还是太微不足道了些。况且又是已经嫁人的妇人。 风辄远收敛了花花心思,在朱氏面前百般应承,一定关门苦读,朱氏这才放他走。 玲珑便道:“七奶奶人生的果然出挑,不怪风少爷这么动心。幸亏七爷和七爷爷这就要搬出去了,不然整天在眼么前晃着,还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这话算是说到了朱氏心里。对于林暮阳和将离的从前,她还是忌讳的。风辄远能把将离的过去翻出来,难免不会把林暮阳也扯进来。 她不免泛酸,却不能随着玲珑往下说,便叹道:“我这一向也没什么心力,你多照应着此,别在府里生出事端来才好。” 又想着这个不省心的外甥,不禁大为皱眉,因问起来:“他身边可都有谁服侍?” 玲珑微微有些脸红,道:“奴婢瞧着风少爷跟前人倒是不少,除了他的随身小厮外,连侍女带姑娘的,倒有五六个之多。” 朱氏一惊,问:“怎么这么多?你这话也透着奇怪,什么叫侍女连带姑娘……” 玲珑道:“有两个,想来应该是少爷的通房丫头,长的出挑,也挽了发髻做妇人打扮,还有一个妇人。年纪略长些,却人人都称是什么柳三娘,也不知道是丫头还是……下剩的便是两三个小丫头……” 朱氏忍气,暗暗的恼着自己的长姐。怪不得行遥考不中,心思都在女色上头了,年纪轻轻,又没成亲,弄个丫头在身边也就算了,怎么出门到了京城还左拥右抱,弄这么多人在跟前? 只是这个外甥虽是晚辈。毕竟也老大不小了,她这个做姨母的也不好过于插手他房里的事,只道:“多叫人盯着些,不许那些人在府里乱走动,回头生出事来,我拿你是问。” 林暮静带着将离第三天就搬了出去。林暮阳有公事,只有朱氏带人一直把将离送出二门,执着她的手。恋恋不舍:“虽是搬出去了,毕竟一家子骨rou至亲,闲了就多上门走动走动。” 将离自然应承。 林暮静过来告辞,扶着将离上了马车,驶出了林府。 将离心情轻松许多,脸上也多了点笑意。 林暮静忍不住道:“你就这么高兴?” 将离微微白他一眼。道:“我高兴你不愿意吗?” 林暮静倒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他的心绪还是很复杂的。四哥和将离彼此都撇清的这么厉害,他本应该放心,可是不知道怎么,却觉得他们俩也太有默契了。就算是说曾经没有暧昧的感情。但主仆一场,也不该如此生分…… 倒像是他们两个都在刻意回避着什么。 只是看着这会将离全无阴郁。只透着清澈明媚流光的笑脸,又觉得。他这些想法太晦暗了。疑心生暗鬼,他不该用这样的眼神总是窥测着将离。 不管将离从前怎么样,她现在对自己全心全意,忠贞忠心,他还求什么呢? 新院子不大,但是三进三出,倒也精致。 前面一进做了林暮静的书房,会客厅,后面便是他休息的地方,将离则选了最里面的房。家具早都摆设好了,也不过是略叫人收拾擦洗,又添了些摆设,花瓶里还插着一大束花,一进屋,满香扑鼻。 林暮静坐下来,道:“这是你的寝房,我就在你隔壁。” 将离点点头。这样安排,也算是难为了林暮静。两人都需要掩人耳目,可是到了现在,将离也还是不习惯和他同床共枕。 林暮静也想明白了,与其让自己和将离都倍受折磨,不如分开来。 安顿下来之后,林暮阳过来看了一回,也只和林暮静在前头说话,连饭都没留,便匆匆回去了。 林暮静已经着手准备带将离南下。 风辄远上过一回门,美其名曰“添宅”,总了些小礼物。林暮静对他没什么好感,也不过是捺着性子敷衍。 风辄远还想多和他走动,也好就此套个近乎。但是将离深居后院,等闲不出来见人,又听说他们很快就要南下,也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 眼瞅着就是中秋。 林暮静跟将离商量:“过了中秋咱们就走,只是十五那天,四哥四嫂备下了家宴,京城里就我们兄弟,总得过去吃个团圆饭。” 将离没意见,只道:“但凭七爷安排。” 林暮静笑道:“我怕你在那待的不自在,跟四哥一早打过了招呼,也不必多喝酒,吃应个景,吃几块月饼,赏了月咱们就回来。你若有什么爱吃的,不如一早吩咐下去,回来咱们自己过节。” 将离挺感激的。林暮静是个特别心细,特别体贴的男人。活了两辈子,他是唯一一个对她这么好的男人。 或许他对她也有所求吧,可是将离愿意回报。 她撑不住微笑道:“七爷真拿我是纸糊的了,要是这点气势都没有,连门都不敢出,我也甭活了,还不如圈在林家乡下算了。再不济,也不过就十五一晚,难道我还能吓死不成?七爷放心……” 她一早备了礼物,拿出单子来给林暮静过目:“我也不知道四爷和四奶奶都喜欢什么,请七爷过目,看看可有不合适的?” 林暮静接过来却并没看,道:“你准备的,自然合适……”不经意的扫了一眼,不过是果鲜蔬品,各色点心罢了。 不过他倒是顿了下,道:“四哥不喜欢吃甜食,你带的,好像都是甜腻腻的。” 将离垂眸,道:“哦,那是我粗心了,原该先问过七爷的……” 林暮静却又笑起来,道:“算了,总是咱们的一份心意,四哥不吃,大可以赏人。” 将离也就微笑:“七爷总是这么惯着将离,万一将来捅了大祸可怎么好?” “不管你捅出了什么大祸,我但凡能护你周全,却决不会让你受一点伤害。” 朱氏挖空心思,备了十五的家晏。后院有清水湖,占地不大,周围却都是汉白玉长廊,竹林从密,假山嶙峋,凉亭迎水,正是赏月夜饮的好地方,同林暮阳商议过,就叫人把酒菜摆到了湖心亭。 林暮静和将离进府,两厢见礼,朱氏道:“听闻你们要走,我也就不留了,只当今儿是给你们饯行。” 林暮静自是表示感谢。 风辄远也上前互相见过,这回倒是老实安分了许多,只是仍是下死眼盯了将离两回。将离今日还是一袭青蓝色的裙子,颜色清亮,花纹精致,让她整个人看上去都像一朵蓝晶晶的花。 她自在了许多,不多言,唇角却一直淡淡的绽着笑,行礼之间,规矩一点不错,倒让人不容忽视。陪坐在林暮静一旁,谁不喝声彩真是一对璧人呢。 林暮阳心中微微泛起一丝涟漪。天下事没有尽如人意的,她如今也算得偿所愿。不为奴,不为妾,与七弟在一起,也算是最好的归宿了吧。 他不曾想过,如果是将离,她会怎么选。他一厢情愿的,为将离做了最好的安排和打算,又看着将离面上沉静、安稳,就当她和林暮静之间已经相处和睦。 他只是凭借着当初的一点愧疚罢了。 说到底,也没拿将离当个真正的活生生的人,否则,他又怎么会如此任性肆意的摆布将离的命运呢? 林暮静打算的好,只略饮几杯就走,谁想今日林暮阳倒有了酒兴,边喝边说起儿时趣事,两兄弟你一杯我一杯,一坛子酒就喝尽了,还不尽兴,朱氏只得又叫人抱来一坛。 林暮阳谈兴大发,双眼晶亮,挥斥方遒,倒有点像孩子。 林暮静也不时应和,两兄弟的笑声便一直传到水面。水中波光鳞鳞,月影碎了又全,全了又碎,也被这笑声震动,说不出来的意动情摇。 朱氏劝不住,只得在一旁和将离苦笑:“四爷多少年没这样了,看见七弟,他虽不说,心里也是高兴的。芍娘还请勿怪。” 将离微笑道:“兄友弟恭,兴家吉兆,这可是许多人家求也求不来的……” 朱氏道:“这话倒是,只可惜,这么多年,我也没给四爷生下一儿半女,如今他都快望三的人,膝下还是空空,每到佳节,府里只有我们夫妻,冷冷清清的,就连过节都提不起兴致。也就是今年七弟和芍娘在,不然,四爷哪里会喝这么多酒……” 将离并不深劝,只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四嫂倒也不必担心。” 朱氏虽然怅怅,却也不禁觉得将离太滑了。看上去软性子好欺,可是说话间滴水漏,想要拿捏住她的把柄,一时还真难。 索性不是嫡亲的妯娌,将离也不多事,彼此礼尚往来,又没有利益相争,倒也不难。 看风辄远自斟自饮,也喝了不少,便催促他:“你还要读书呢,且别喝这许多冷酒,还是早些回去歇了吧。” 风辄远只得喏喏告辞。 林暮阳忽然看过来,道:“都是一家人,你们妯娌也别见外,一家子喝一杯团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