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三
十三布局 “阿修罗……”龙行天侧过头，咬着牙齿闭上眼睛，他不忍去看，也不敢去看，但是阿修罗被啃得干干净净的残躯却无比清晰的浮现在他的脑海，而饕餮人那一口一口咀嚼着阿修罗骨rou的声音如同就在他的面前，他的耳边： “咔嗞”，“咔嗞”，“咔嗞”…… 那声音是那么的恐怖，那么清楚，但却怎么摆脱不了，躲闪不开，就像一条紧紧缠住龙行天的森蚺，注定成为他一生的噩梦。 而，也就在那一刻，龙行天终于想明白了——那个疯狂吞噬着阿修罗的怪物，绝对，绝对不是自己的六师弟，也永远不会再是了…… “嗖”！ 突然，一支冷箭从侧面射来，笔直的贯穿了饕餮人的左手臂。饕餮人回过头，发现浑身是血的雪影正寒着脸，拉着满月似的弓弦，笔直的对着自己。 雪影那双看不出任何表情的眼睛，依旧冷如冰雪，但是，几滴晶莹剔透的泪珠却清晰分明的闪烁在其中…… “雪影丫头，我过去帮天哥，你留在这里看着小雨，无论如何千万别让她跑过来！” “……恩。” “以防万一，来，拉钩！” “拉钩？” “恩，这是人类的规定，两人许下承诺的时候就拉钩，不许变。” “……” “来，伸出小指头。” “我在这里看着小雨，但是，你也要答应，平安回来——拉钩？” “……拉钩。” （本卷故事第二章节处） …… 雪影微微滚动眼珠，目光移动到阿修罗处，那里，已经没有了阿修罗，空留下的，仅是一个头颅……阿修罗的，头颅。 雪影闭上眼睛，浑身不住地颤抖起来，眼泪，也终于抑制不住，一颗颗从眼中滚落下来，在脸上结成了一串闪亮的珍珠： “给我去死吧！” 猛的，雪影一下睁开一双怒眼，一支黑箭从她手中应声射出，笔直的飞向饕餮人！那只箭周身裹满了黑色的死气，刚一离弦便化作一个披着黑袍，面目狰狞的恐怖黑影，挥舞着一把巨大无比镰刀，咆哮着用力砍向饕餮人…… “轰”！ 那恐怖的冲击力堪比一颗小型流星撞向地球，别说区区一个饕餮人，就连大半个城市就能在一瞬间给全部轰成碎渣！ 似乎没有人能够正面承受这样的攻击，没有人——除了，那个早已不再是人的怪物…… 饕餮人埋着脑袋，安然无恙的站立在原处，在他头顶，那个举着巨大镰刀的黑色死神幻影像是被人点了xue道一般，一动不动的静止在半空，镰刀的末端，饕餮人的左手稳稳的将它捏在手中！ “……”那边，眼见如此的雪影无力的垂下双臂，手中的弓箭“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这是我全部的力量了……” “啪嗒”，“啪嗒”，“啪嗒”…… 一滴滴浊红色的血顺着饕餮人的嘴角慢慢滴落，他缓缓抬起头，脸上肌肤因为承受不住刚才那一击的剧烈冲击力而纷纷裂开，像是被刀剜过一般，恶心而可怕，而那副由愤怒而扭曲的表情，则是像要将雪影给活剥了一般，恐怖至极！ 突然，饕餮人把身子一扭，左手一扬，顺势举起手中的那支黑箭猛的朝雪影用力一扔！ “腾”！ 在一口气接连贯穿了数十颗大树的树干后，那支箭终于稳稳的停插在了一颗枯木上。一眼望去，那一个个被它射穿的圆洞刚好串联成一条直线，而其中一个，并不是来自树干，而是……雪影的胸口。 雪影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一股如涌泉般的血流像是反应过来一般，开始不住的从她那被贯穿的胸口处喷出……“扑通”，终于，再也支撑不住的雪影，一下倒了下去，她眼前的世界变得愈来愈黑，越来越模糊…… 朦胧中，雪影感到自己的身体被一个黑影粗鲁的提了起来，同时，一股恶臭直扑进雪影的鼻子……雪影知道，那是饕餮人，而且她也知道他要干什么…… “对不起……”当饕餮人的利齿咬向雪影脖子的一霎那，她用仅存的一点视力努力望向阿修罗的头颅，使尽最后的力气对它说道，“我尽力了……” 说完，雪影无力地闭上眼睛，安心的等待着自己的死亡。 “放开她。”忽然，一个懒散却十分严肃的声音从饕餮人身后传来，那声音仿佛带着千钧的魔力般，令得饕餮人一下停住了，他的利齿已经咬破了雪影脖子处的肌肤，距离咬断她的大动脉只差不到百分之一毫米，那一缕缕从雪影脖子处流出的鲜血不断散发出诱人的甜美香气，令得饕餮人难受至极，然而，他却始终不敢有进一步举动，因为： 数百来支闪着悠悠橙光的光箭正密密麻麻的停留在他背后的空中，而那些光箭的箭头正笔直的瞄准着他的后背（“弑神箭雨”）！ “……”饕餮人依旧紧咬着雪影的脖子，没有咬下去，也没有松口的迹象。 “我说了，放开她。”那声音再度响起，而且这次的语气似乎并不是在要求，而是在下达最后通牒般的命令。 饕餮人用斜眼望往后瞟了一眼，发现那些光箭正不快不慢的以一个稳定的速度朝自己慢慢逼近……“扑通”，饕餮人一把将已经昏死过去的雪影扔在地上，然后缓缓回过头…… 正前方，龙行天正黑着一张脸，冷冷的面对着自己，一语不发。 “……”眼见那些光箭终于停止了逼近，无可奈何的饕餮人咬紧牙齿，瞪大一双发红的眼睛恶狠狠地望向龙行天，但却不敢有任何举动。 “原来你也会怕死啊！”龙行天没有理会饕餮人，自顾自的蹲下身，神色黯然的看向静静立在地上的阿修罗头颅，“看来，你的牺牲起效果了。” 地上，阿修罗的头颅孤零零的立在那里，在那张稚嫩却坚强的脸上，一个欣慰的微笑若隐若现的浮现于其中…… “放心，我不会让你白白牺牲的。”龙行天脱下已经残破不堪的上衣，将它轻轻盖在阿修罗的头颅上，然后昂起头，强忍住再次欲夺眶而出的眼泪，“我发誓，绝对不会……” 说完，龙行天深吸一口气，转身移到龍的跟前： “喂，龍，你还有力气吗？” “……”地上，明明只剩下半口气的龍仍顽强的微微点了点头，并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但是却根本发不出声响。 “……算了，我借点灵力给你吧……”龙行天瞥了一眼龍那已支离破碎的身体，不由分说的伸出右手按在龍的额头处，一阵淡淡的白光从龙行天的右手上散发而出，并慢慢融入龍的体内，不一会儿，龍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眼见如此，龙行天稍稍松了口气，然后从怀里掏出那本“降魔咒”小心的塞到龍的手上，并附在他耳边细声的说了几句什么……“龍，拜托你了，我的队友……” “……”龍紧闭着双眼，一脸严肃的对着龙行天，片刻之后，他缓缓点了点头，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回道，“恩，队友……” “啥？你你你刚才叫我啥？麻麻麻烦再，再叫一遍？” “……滚。” “唉！果然我刚才听错了——对了，我的‘降魔杵’你放哪里了？”忽然，龙行天像想起这茬来似的，顿时不顾龍一身的重伤，开始毛手毛脚的在他身上到处翻找起来，“我等下可能需要它，麻烦还我……” “……”龍本来就浑身是伤，被他这么一折腾，刚才好容易缓过来的那一口气差点直接咽了下去……龍简直恨不得将他摁在地上痛揍一顿，但是身体却难以动弹，只得无奈的气得浑身直哆嗦…… “吼！”旁边，被完全无视在一旁，恼羞成怒的饕餮人突然张开大口，对着那些光箭发出一声咆哮！ “轰”！ 顿时，一股强力的冲击波从饕餮人身上爆发出来，眨眼间便将那数百把光箭给全部震轰成了碎渣！ “呼！终于找到了……”这边，龙行天慢悠悠的将找回的“紫金降魔杵”收进怀里，全然不顾那边发生的事情，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丝毫没有慌乱的神色。 “……呼，呼，哈，哈！”那头，饕餮人咬着牙齿，费力的从鼻孔中呼出笨重的喘息，从他的脸上依旧看不出有一丝一毫的舒缓，反而更增添了几分烦躁和愤怒，而他的身体依旧像是被困住一般，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在他面前，那些明明被震碎的光箭，又一把把的慢慢重现了出来…… “这叫‘瞬心咒’（详见鱼人之殇一卷故事第二十一章节处）。”龙行天微微偏起头，板起一张脸对着饕餮人，“无论你把它们（箭雨）破坏多少回，我都能在瞬间重新召唤它们——不信的话，你大可以试试。” “……” “不服气？那么……”忽然，龙行天把手一招，那些正对着饕餮人，蓄势待发的光箭一下应势消失无踪，“我们便堂堂正正的，来一场正面对决吧！” 对于龙行天这一举动，饕餮人有些震惊，他完全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对方到底在打什么算盘，而，更让他震惊的是，自己竟然开始思考……一直以来，自己脑子里除了那永无止境的饥饿感外，只剩下对杀戮的兴奋！然而，自从吞吃了阿修罗的rou体后，不知怎的，那些隐藏在自己身体细胞里的其他感觉开始慢慢复苏……最开始只是浑身上下那不断传来的一股股钻心剧痛（屡受重伤），通常而言，它们只会令自己感到愤怒和更加饥饿，然而，这一次它们却带来了别的感觉——担忧和害怕……接着，身体开始由此有所顾虑，每一步行动都会下意识的评估自己的身体状况，然后，四周围的环境安全和敌人的威胁程度也开始被列入评估范围，最后，大脑终于开始思考……虽然那股饥饿感依旧强烈，但是，却也渐渐变得不再是唯一，其他的声音，也开始慢慢浮现了出来……而，其中的一个最为清晰，也最令他迷茫： 我，究竟是谁？ “喂！你在发什么愣？” 突然，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传入耳中，饕餮人抬起头，赫然发现龙行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自己面前，正横着一双眉头，冷冷的盯着自己！ “砰”！猛的，龙行天狠狠一拳，直接揍到饕餮人脸上！ 这一拳令饕餮人有些碎不及防，被揍得整片右脸颊开始微微发肿了起来，上面隐约还沾着龙行天的血迹，而这一拳，也似乎揍醒了饕餮人，令得他脑子里的其他声音再次消失了，现在，只剩下一个声音： “我要……宰了你！” “轰”！ 饕餮人猛的一拳直轰向龙行天，那拳头仿佛带有一颗微型炸弹，刚一接触龙行天的脸颊便一下爆炸开来，并直接将龙行天整个人轰飞十几米！ “呸！”地上，整个脸肿的跟猪头一样的龙行天挣扎着爬了起来，然后不屑的往旁边吐了一口唾沫，“你就这点力气？” “……吼！”受了挑衅的饕餮人彻底愤怒了，他发疯一样猛朝着龙行天冲过去，然后抬腿对着他的头就是狠狠一个扫踢！ “轰”！ 龙行天感到自己的头几乎就要硬生生的从身体上给踢飞了出去，自己似乎已经听到了脖子肌rou里发出的撕裂声…… “噗！”龙行天喷出一大口浓郁的鲜血，但脸上反而露出一脸欣慰的微笑，“这两拳……是替阿修罗挨得……阿修罗……原谅我……原谅我这个眼睁睁看着队友死在自己前面……却什么也做不了的废物……” 眼泪终于再次从龙行天眼中不断地流出，他捂住眼睛，浑身瑟瑟发抖，独自泣不成声…… “宰了你！”突然，天空之中传来一声怒吼！龙行天抬起眼睛，猛然看到饕餮人的身影在自己上空高高跃起，隐约在空中化为一尊凶神恶煞的鬼神，带着千钧的力道，以雷霆之势朝着自己猛轰而来！ “轰”！ 当鬼神从天空降落地面，四周围的一切都瞬间化作一片死寂……这一击，简直是要把整片大地给贯穿！那恐怖的威力，根本无法用准确的文字来描述…… 地面，一个深不见底的巨洞被轰了出来，而巨洞的中央，龙行天的生命之火仍顽强的燃烧着！ “咳咳……”龙行天张着保护罩，全身上下若隐若现的笼罩着一股类似于紫色闪电的气（“罡气紫电”）。 对于龙行天这蟑螂般的顽强生命力，饕餮人愈加火恼，他掐住龙行天的脖子，一把将他提在半空中！两只发红的眼睛狠狠地瞪着龙行天，仿佛一匹猛虎在向自己的猎物示威！ 然而，已经奄奄一息的龙行天，却仍然仿佛死都不知悔改般缓缓举起右手，对着饕餮人伸出中指…… “啊！”终于，饕餮人的理智完全丧失了，他再次化身为那头只知道杀戮的凶兽！简直恨不得将自己的全部怒火，疼痛，羞愤全部发泄到龙行天身上一般，发疯似的提起龙行天在地上左右乱砸！ “轰”，“轰”，“轰”…… 十分钟后，饕餮人似乎终于砸累了，他缓缓提起跟一滩rou泥已经没啥区别的龙行天，仔细打量了他许久，在确定对方已经断气后，那满腔的怒火，终于稍稍平静了下来，而自己，也似乎对这个不知好歹的猎物有些厌腻了，甚至连吃掉他的心情都没有…… “扑通”，饕餮人随手将龙行天往旁边一扔，然后环顾了一下被自己破坏殆尽的四周，莫名的，一股空虚感油然而生…… “咕噜咕噜”！饕餮人的肚子突然发出一阵折磨人的叫声，那难耐的饥饿感再次充斥满他的全身，他看了一眼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忽然觉得这片“森春之界”已经不能满足自己……他抬起头，将目光锁向远处隐隐而现的人类世界，然后，毫不迟疑的朝那里走了过去…… “别走……好戏……刚刚开始……” 突然，饕餮人的背后隐约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他猛的回过头，赫然发现龙行天那rou泥般的身躯正灵动的漂浮在空中，而且双手正对着自己结出一个奇怪印记，慢慢的，一股血红色的气息从他浑身散发而出，同时，饕餮人分明的看到，一丝诡异的邪笑微微浮现在龙行天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