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魔法之路
「要来就来吧，我不会让你们踏入艾尔多拉都半步！」 曾几何时，自己也在此地立下誓言…… 那天也是个晴朗的日子，艾尔多拉都北面森林升起的狼烟特别显眼，为了『恭迎』未知的敌人，里欧风雨不改在森林出入口把守了足足一个月！后来里克特国王下达了召回命令，他仍然坚持以个人力量驻守将近两个月时间！ 有人说他保家卫国尽忠职守，也有人说他在做戏创造功绩，如果里欧能抓住半个可疑贼人，他就能证实自己的判断。遗憾的是，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除了这段不光彩纪录，里欧的过去可以说是丝毫没让大王子之名蒙羞，他似乎是个生来就被金色光环照耀的天才。 当里欧浩浩荡荡地从都城出阵之时，谁也没想到，始终坚信『狼来了』的人竟然是正确的…… 翻开军用的全境地形图，姑且排除个人直觉因素，从客观角度来说国家北面的大片森林确实是最容易入侵的地方，因为，艾尔多拉都整个西方和南方都是广阔海洋，以人类现今的技术是很难从海上发动进攻的；而东面及偏北方向则由终年积雪的山脉守护，山峰高耸入云，上下山坡度极其陡峭，绝不是容许大军通行的路线。 所以先祖们把都城定位于东北面背靠山脉绝壁，这样他们就能最大程度利用天险作为后盾，并且通过高低差俯视西南方向的领地，同时兼顾北面森林防守，实在是个最适合作都城的位置。 当然，再完美的布局也只是设计者基于当时状况作出的有限度选择而已，正如远离王都的奥睿金之塔，先祖将掌控国家命门的机关隐藏在一个边缘地方，却怎么也没料到好奇的后人主动去破解封印，令艾尔多拉都与外界重新连接起来。 暖阳照亮了大地，迷雾终将随风散去，当种种关键情报悉数进入视野以后，意味着出手时机已经不远了。至此，所有事情都如谋划的剧本进行演出，攻略大计正可谓是渐入佳境。 接下来，只要等待核心角色们陆续就位完毕，最后的大戏便会如期上演，到时候，世界一定会…… 「挣脱那家伙的束缚，回归梦境的本来面目。」 看不见的心思在精神的狭间漂流交错，一步一步诱导战事拉开序幕。 白昼的时间刚过半，里欧不但成功把他的部队展开在森林入口处，还提前为全军上下准备好新鲜饭菜，让大家以饱满精神状态迎接一天最活跃的时光。与此同时，打探者也秘密接近阵前，他发现森林出口附近每一处开阔的地方都布置了两道防线，森林开外则被一支看似精锐的队伍掌控，随时可对各方进行支援。纵观该布阵，各分队之间连接非常紧密，毫无疑问是一股难以撕裂的力量。 窥视者虽然能探查到布阵情况，但无法知道这班防守士兵大部分来自于里欧的直属护卫，他们熟悉指挥官的脾气和战法，表面上低调守纪实际上却是个个斗志激昂。不明细节的窥视者很快就退走了，也许在对方看来，这区区千人的守军就只有布阵完成得不错，其余什么的根本不值一提。 聪明人通常把收集情报视为战争重要一环，然而，错误的情报却有可能导致错误的方针，尤其是面对一无所知的敌人，对情报的把握就更加要慎之又慎。 『临战态势还能舒服地吃个午饭，这些异界敌人进军也太缓慢了吧。路德维希，你觉得我们这次还会扑空吗？』 『不，我相信今次会有全副武装的敌人出现。』 『你敢打包票？』 『肯定会出现的，先前的地震虽然无法解释原因，不过接着出现的狼烟就很清楚了。我认为，这两件事都是入侵者动作的证据，最坏结果可能是艾尔多拉都边界的屏障消失了，敌人大军压境。』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把该带来的都带来了，包括那个「东西」。』 『真的吗？看来里欧大哥你是决心要大干一场，既然如此，我先去叫士兵们不要手下留情。』 『别急，我们先试探一下敌人的意图再出手也不晚，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用少量的伤亡就把贼头擒拿到手。』 『我明白了。』 与里欧畅快交谈的年轻男子名叫路德维希，这个人自幼儿时代就被选做里欧的仆从，由于里欧非常欣赏他，所以路德维希获得了与之相近的学习良机，成为文武双全的好助手。 在漫长的成长中，时间给里欧跟路德维希培养出牢固的友谊，他们互相尊敬，又如兄弟般相互信赖，是人人羡慕的主仆组合。 『只不过啊，里欧大哥……』 『嗯？你想说什么？』 『我们让王都防守这么空虚，是不是有些大意了？』 『你想说会有敌人翻过绝壁打进来？不可能吧——那边可是终年积雪的山路。』 『我只是说万一，毕竟，也要考虑到最坏的情况啊。』 『放心，只要敌人不是天降神兵，王都精英们都肯定会把那些家伙打退的！』 里欧透过营帐窗户看了看天险一样的山峰绝壁，再望望仍在刀鞘里的利剑，眼睛突然闪出武者敏锐的光辉，随即站了起来。 『他们来了，路德维希。』 没等路德维希作出回应，营地帐篷里突然出现了传令兵的身影：『报告！我们的西路防线发现了大量不明武装人物，他们的行进速度并不快，但来势汹汹，预计半刻之后抵达我方前线。』 『嗯！那些家伙带什么兵器的？』 『据侦察情报，主要是刀剑和长枪类近战兵器，护甲都是一般步兵用样式，弓箭马匹只占少数。』 『好，辛苦了！你继续把这些信息带到都城去吧，还有，请国王陛下做好应战准备。』 『遵命。』 刚听完汇报，里欧嗖的一声拔出佩剑！把锋芒往前一指，大喊道：『全军坚守防线务必把敌人的第一波攻势打退！任何人不得擅自追击败兵！』 说完，他就如同一头雄狮般冲出了帐篷，连同路德维希与一支小分队奔向热战的前线！ 『路德维希，我们抓一两个活的看看那些家伙究竟想搞什么坏事！』 『好的！里欧大哥你尽管前进，瞧瞧他们有多少能耐！』 『嗯？噢！』 这两个人一进入前线战场，顿时把僵持局面扭转成胜势！不光是里欧，武功与之不相上下的路德维希也亲身参与突击，他们就像是齐头并进的箭头，一口气把敌人的攻势冲散了！ 刀剑相交，比的就是锋利度和力气，里欧每一次挥剑，几乎都能把敌人一片盔甲一块刀刃斩落！渐渐地，敌人们记住了他的样子，一旦交接便闻风而逃！ 敌退我进，为了从敌人身上获取更多有价值信息，以里欧为首的小分队开始往森林深处挺进，但是，战况在他们脱离防线照应范围之后突然发生了变化。当察觉事态不妙的时候，三方敌人已经把他们团团围住，只留出了一条后退的路。 『路德维希，这些家伙也不是笨蛋嘛。』 『是啊，看来都是非常专业的军人。』 战争中的包围战术并不单是把敌人扼杀在重重包围之中，很多时候，聪明的指挥官会特意留一条出路，给敌人看到撤退的机会。这样做有两个好处，其一是动摇敌人的战意，让对方在犹豫当中自乱阵脚；其二是一旦敌人选择逃跑必然会被引导往某个固定方向，方便己方追杀，而且可以避免其鱼死网破的突击造成两败俱伤。 总算明白了，原来侵略的敌人并没有小视防线的力量，相反，对方非常谨慎地佯攻再后退引诱自己出击，然后使出比明刀明枪强攻更可怕的歼灭战法！这些充满战意的家伙究竟在想什么？明明远在他乡作战，部署战术的积极性却比主人家还厉害，完全没有一点保留余地不给对手喘息空间。 所谓的劣势就是这个样子吗？虽然亲率的小分队还没露出sao动迹象，但陷入被动是迟早的事情，既然如此…… 『伤脑筋，果然是来真的。』里欧无奈地叹一口气，居然放下了利刃。 『里欧大哥，你怎么了？』 『喂！那个穿重铠甲的家伙！你听得懂我的话吧？』 里欧没有理睬路德维希，突然向着看似队长的敌人喊话，尽管对方没有用语言回答，不过一瞬间的目光交接已经让里欧心领神会了。 密林中，喊杀声与刀剑碰撞仍然此起彼伏，看来，只有这个地方是不受打扰的。 『路德维希，你先把士兵们带回去，我要单独会一会这家伙。』 『你说什么！至少让我留下……』 『没事，我一个人就足够了，等看清楚这家伙的能耐就会回来。绝对，不会死的！』 出现了！里欧嗜血的目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莫非他受到眼前那重盔甲家伙的强大杀气感染了？否则的话，根本就无法解释里欧的情绪变化。 眼看形势急剧恶化，路德维希不得不放弃了解敌人的想法，转为全力应战的态度。 「初次接触的敌人，连对话也不需要就直接赌上性命拼杀，这场战争……」 『别发呆，快退回去。』里欧冷酷地发令。 路德维希清楚了解里欧的性情，如果他不赶快退走，天知道里欧手中的武器会制造多大破坏力。 待无关人物统统退离现场之后，里欧微笑着露出凶相，继而拨开了佩剑内藏的特殊架构，将之展开成一柄六尺长大刀，做出一副准备斩击的姿势。 『像你这种家伙，明火就已经对得起身份了。』 身穿重铠甲的队长看来是精心计算过如何挑战里欧，只见他毫不犹豫嗖的一声拔出阔刃剑，将锋芒对准了眼前的对手。 就双方的武器而言，正面对攻的话显然是长大刀占有优势，但白刃能否一击斩破重甲挫败对手呢？一旦攻防关系发生变化，灵活万用的阔刃剑则更容易掌握战斗节奏。也就是说，两位武者对各自武器的理解将会成为胜负的关键。 午后的暖阳在树叶间闪过，阔刃剑反射的光芒在那么一瞬间映入眼睑，决胜的时刻到了！ 敌人队长利用的即是人眼承受高光后的短暂失明，虽然有些卑鄙但效果出众！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进，身上重甲仿佛没有重量似的，眨眼之间就把利刃锋芒推到对方致命点！ 「无聊的把戏！」 然而，实战结果却像大人对幼儿那样——完全不同等级的力量，完全不同水准的速度，完全不同能力的武器，没有悬念！ 窥视者记住的只有一道亮丽火光，队长身体随之被划出一道长长的破裂烧焦伤痕！那时候，他的剑已经被融成两截，背对方向的草地同时留下了一道焦黑痕迹！ 不受控制的身体于空中回旋数个来回，最后以仰姿躺在地上，此刻，血液才从不可挽救的伤口飞溅出来！ 踏上敌人的血迹，里欧没有一丝怜惜之心，只用冰冷残酷的眼光俯视对方： 『下地狱吧。』 『嘿嘿，要死的……是……你……们……』 多么可怕的遗言，仅剩的力气竟然全用来嘲笑和诅咒敌人！对于素未谋面的人类同胞，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残酷对残酷，里欧的白刃不但没收起来，反而一把刺往人类的动力原点，直接抹杀了他仅剩的生命时光！ 「人终有一死，但不会让你们这些家伙杀死。」 通过这一连串近距离接触，战争双方都对眼前的对手有了相当理解，攻防因而变得更加具有针对性更加谨慎。由此可见，在没有新的力量介入战事之前，艾尔多拉都北面森林的攻防一时半刻也不会分出胜负。 『报告！里欧大人的部队已经和入侵者开始交战，敌军武器装备精良，人数规模不明。』 『知道了，你退下吧。』 『另外，里欧大人还命属下带来口信：请国王陛下做好应战准备。』 『你没看到我在吃午饭吗？难道你要我和都城的士兵饿着肚子去作战？快退下！』 『是、是的！』 午间时分，刚和大臣们讨论完地震处理事宜的里克特国王正在抓紧时间用餐，他非常明白国家已经进入战争形势，无奈当前的状况实在运转不过来。与其急急忙忙去应付，还不如调整好状态再出击，因为里欧的指挥作战能力可不是盖的，足可以为己方大军争取回时间差和逆转机会。 里克特国王的判断也许是正确的，只不过，无论后来怎样弥补，先前失去的时间和机会是不会回来了，战略步调的更替也一样，一个音符的错失极有可能导致整副曲谱尽毁。 艾尔多拉都北面森林的战事很快就在王都传开了，虽然国王还没下达作战命令，但掌管都城防守大任的伽蒂安将军马上作出了反应。 『国王陛下！』 『哦！伽蒂安将军你来了，来得正是时候！』 『国王陛下打算往北面森林出击吗？』 『不错，敌人有备而来，单凭里欧是无法胜利的。伽蒂安将军，我们现在有多少兵力可以使用？』 『王都常备军一共有五千，属下已经向大伙下达了集合命令，很快就可以往北面森林进军。』 『做得好！有这些兵士就足够了，一口气把敌军消灭吧！』 这时候，一阵毫无预兆的寒风呼啸而过，野外活动的人们纷纷收缩身躯阻止热量流失。风的流逝异常急速而且带着冰雪味道，完全不是冬天季风的干燥自然，好奇者抬头打探奇怪现象的源头，猛然发现这阵风竟然来自东北面布满冰雪的山脉！ 怎么会这样！那是冰雪消融产生的潮湿冷风啊！正值冬季时节有可能发生这种事吗？从战场回望王都的里欧刚刚意识到事态不妙，突然间，本日第二次地震发生了！ 隆隆隆隆隆巨响的背后，难道又是大地在发生变化？不！这回是人为制造的震动！ 最可怕的事情还是出现了，原以为有绝壁天险作靠山就保证后方安全，哪知道居然有人登上了从来没人敢挑战的山峰！ 入侵者显然有预谋而且做好了充分准备，敌人用魔法大肆破坏山峰土石的时候，艾尔多拉都所有人都还蒙在鼓里。等到雪崩从高山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一切都太迟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恐怖景象，防卫者们根本无法作出任何反应，国家至高权威的都城就被始料不及的灾难压破了坚固围墙，继而将底层建筑完全掩埋住！一时间，悲鸣与绝望笼罩住这个国家核心之地，在场大部分人再也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 『居然从那种地方发起进攻！这些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 『里欧指挥官！敌、敌人开始全力攻击我们的防线！』 『可恶，真是连一点喘息的机会也没有！』 进攻的号角吹响了，敌人等待的就是这个时机！人数占优的异界军队开始车轮战连续强攻防线，虽然里欧能够运筹帷幄打退一波又一波攻势，但连番激战实在令他无法抽身对王都进行救援。放眼当下，艾尔多拉都可以说是全面陷入被动状态，只要继续向其施压，结果不言而喻！ 『先锋部队听令！全力进攻击溃守军拿下都城！』随着阿莫斯·刚克的一声令下，山峰上的大军立刻吹响号角与森林部队相呼应，将己方士气推向最高潮！ 这是一场由异界发动的毁灭战争！当王都幸存者艰难地从废墟爬起来的时候，山脉方向的敌人已经乘着雪崩制造的斜坡冲下来，对方根本没打算作任何谈判，只想着武力征服艾尔多拉都！ 大量粉尘仍然弥漫在空气里，可侵略者们显然没有等到视野恢复正常的耐心，源源不断冲进废墟之中，以为不费多少力气就能占领都城。 此时，杀人与被杀已经不需要理由，两方短兵交接，落下的只有生存和死亡两种结果。 『那边的是谁？』士兵看到不远处站着持剑者，正想一探究竟。 『当然是敌人了！』 还没回过神来，只感到脖子一阵冰冷，所有的意识都被利刃夺去了。 战场上，浑浊的空气渗进了血腥味，脚底下横着诸多不知名尸体，里克特国王艰难地在一片混乱中重新召集了少数皇家护卫，然而就在他准备发号司令的时候，一柄缠绕着死者气息的大斩刀也同时映入眼中。 『你、你是！』 由于能见度实在太低，不但冲杀的先锋部队判断不了王都基本状况，连位于高处纵览一切的刚克也看不清王都究竟还有多少战斗力。 『正常情况下，王都应该有五千常备军，经过雪崩打击之后，能够有一千人爬出来参加战斗就不错了。』 『刚克大人，我们投入了两千部队进入前线，至今还没有任何情报反馈回来……』 『我知道，这的确是很奇怪的事情。』 『那，要不要再派一千人支援？』 『不，你带三千部队到第一线准备下，等粉尘稍微散去就冲下去把里克特国王的头颅拿下。』 『遵命！属下立刻去备战！』 副官行了个礼便快步离开执行他的任务，刚克于是再把眼光放到被粉尘笼罩的王都，脑袋同时计算着详细调查的种种信息。对异界来说，现在正是占领艾尔多拉都最关键的一步，必须要赶在对方恢复意志前一剑封喉，否则，战线扩大至王都以外的城镇将会令形势变得无法控制。 但是，他和丝特拉一样都被某些表象给骗了，以致对艾尔多拉都的实际状况进行了误判，结果便是给了对手些许喘息机会…… 客观来说，刚克确实设计了十分合理的战术，他委派三千部队从北面扯动敌人战力，再冷不防地在东北面发动歼灭战一举摧毁王都政权，最后两支部队夹击残余敌人，当然这只是他心目中理想的战争而已。 如今的问题在于粉尘散去后，被雪崩碎石严重破坏的都城究竟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随着时间逐步推移，冬日暖阳渐渐远离大地，冷风对流再次成为了气候主调，外力与客观条件加起来终于拨开了战场的神秘面纱。 『伽蒂安将军，在重整部队的同时给士兵们赏赐金币，告诉大家保存好实力不要单兵作战，这些敌人没什么厉害之处，无需恐慌！』 『是的！国王陛下，请问现在的作战方略是——？』 『彻底肃清王都范围的敌兵，建立防线抵御下一波攻势，再派出人手搜寻幸存者以及掩埋的武器与食物，只有站稳阵脚，我们才有机会反败为胜。』 『属下明白了，那么，请国王陛下尽快脱离战线，静候属下的捷报。』 『不！统帅怎么能丢下奋战的将士自保平安，我就留在这里督战！你抓紧时间重整好队列吧。』 话音刚落，里克特国王立即把眼光转向另一边的传令官： 『你马上带上我的令旗帅印到领地去发布战事通告——紧急召集领地驻军，准许开启战时军械库，日落前集合到位的人统统奖励三枚金币，所有民间人士一律禁止外出！另外派人告诉里欧，都城这边的战况还没糟糕到需要支援，专心对付北面森林的敌人吧。』 抹掉脸部尘埃，高举君王的战争之剑，里克特国王重新拾起了统帅的威风，在其权威之下，传令官与将士们陆续进入各自的战争角色，鲜艳的帅旗在逆境中立起来了！ 一时的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抵抗的资本。艾尔多拉都都城是国王和守军立足之地，就算被敌人抢得先手，也能凭着对地形的了解从混战中扳回一城。所以，与其说低能见度把守方逼上绝境，倒不如说恶劣环境给攻方造成了麻烦。 没过多久，曾经攻进王都内城的先锋部队全被赶出了外围，紧接着，守军步步进逼逐渐形成了一道统合战线，虽然其阵势还不足以威胁到先锋部队，但攻守双方毫无疑问是陷入了胶着，这一切刚克全看在眼里。 一战定乾坤的想法到此为止了。为什么两千人先锋没能捣毁残余势力？按照估算，灾难后幸存的敌人数应该不会超过一千，而且都是残兵败将而已，实在没有失败的理由啊。 「算了，也许是雪崩造成的破坏还不够致命。嗯，不过是稍微推迟胜利时间……」 刚克重新调整好心态，又一次对那片战争热地作出测算——剩下的敌人数量不足一千，既然两倍兵力还不能歼灭他们，那就再投入三千人，视界良好的话全军就可以发动大规模强攻！ 『来人啊，给副官传达出阵命令，跟他说「日落之前解决战斗」。』 『遵命！』 『嗯，接下来就是等待捷报和那位大人的到来……』 遥望转为冷色调的天空，这种天气的确适合进行厮杀，刺骨寒风会令反映神经趋于麻木，即使刀剑刺进身体里也不会感到太多痛楚，对斩杀者跟被杀者都是一种轻松解脱。 「我们马上就要斩获胜利了，你无法赶回来见证结局吗？丝特拉·瓦伦丁。」 复杂的思念随冷风往天际传递，内心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却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任何有意义的景象。换言之，这本来就不是可以期待的事情吗？ 然而，该来的终究会到来，刚克抬头遥望艾尔多拉都全境的时候，一只艳丽的彩蝶正从远方飞速接近。不，那不是彩蝶！而是泛着七色光芒的风之魔女——丝特拉·瓦伦丁，她总算完成任务回来了！ 丝特拉和上次分别时的装束一模一样，紧身衣加上特殊材质的透明丝衣，以及乘风飘动的红色长直发，样样都符合刚克对她的记忆印象。唯一不同的是，这个女孩已经并不需要丝带翅膀辅助也能畅游天空，由此可见她cao纵魔法的技术得到了长足进步。 当刚克把视线停留在其脸容之时，忽然发现这位少女的妆容有了明显变化，她看上去比过去更富有女性魅力，嘴唇和腮红特别红润，青涩的气息从美艳容貌彻底消失了，全身上下飘散着成熟诱人的芳香。 阔别的二人第一次眼神交接，刚克顿时意识到眼前的丝特拉成长了，不再是以前认识的那个懵懂少女。 『欢迎你回来，丝特拉·瓦伦丁。不，现在应该称呼瓦伦丁神官了。』 『您客气了，阿莫斯·刚克——将军。』 刚打完招呼，丝特拉恭恭敬敬地向刚克行了一个礼，她的动作非常优雅，目光态度虔诚，用词准确且带有至上敬意，就像是大使于客地拜访似的。 这个女孩的表现实在有点奇怪，要知道，非贵族出身的她可没有接触过太多礼仪氛围教育，所以很难做到毫无瑕疵的礼法。刚克抱着疑问继续打量眼前的美人，终于发现了其挂在腰间的华丽匕首，原来如此！其实这才是丝特拉的真实面目啊！ 『别这么见外嘛，像以前那样直接叫「刚克」就可以了，丝特拉·女·士。』刚克微笑地缓和气氛，似乎明白了什么。 『呵呵！那我重新打招呼吧——我回来了！刚克·先·生。』 『哈哈哈，辛苦你了！』 『托你的福，总算是顺利完成任务了，虽然花的时间比预定稍微多些。』 『和筹备时间比起来，这一个月实在不算什么，总之，能够平安地回来就好。说起来，那个人怎么样了？』 『那个人？』丝特拉眼睛一转，立刻读懂了刚克的意思，于是回答道：『既然无法成为我们的同伴，结果当然是……』 先前热情亮丽的少女眼睛，转眼间变得冰结暗淡，与其腰间利刃闪现的寒光相映照，给人一种冷艳无情的感觉。尽管重逢的喜悦荡然无存，不过刚克的目的达到了，他总算可以对归来的丝特拉放下猜疑。 『这样啊，那真是太遗憾了。』刚克移开视线，事到如今，该话题已经没必要再继续下去。 『丝特拉，我们不要在这寒冷地方谈话了，到大本营的帐篷去吧。』 『嗯。』 此时，阵前三千人大部队一同发出了必胜的呐喊，巨大声浪与兵锋浩浩荡荡地奔往山下的残破都城！从压倒性的人数看来，胜负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刚克把丝特拉带到大本营安顿下来，由于正值热战期间，所以庞大的战略营帐里空无一人，但是，众将士们留下的气息却依然存在于温暖空气之中。丝特拉伸手抚摸布满刻画痕迹的作战地图，清楚明白这是一个男人的世界，作为女性，即使有机会站在高处俯视一切，也无法改变什么。 『后勤官在吗？』刚克突然朝营帐外呼叫。 『在！请问将军有何吩咐？』 『把神官的衣服拿过来。』 『遵命！』 根据刚克的命令，军中女仆很快就把神官衣服呈现在眼下，只等自己拿取，又或者，让跪下的仆人服侍到底。当然不论如何选择，这件象征着权力与地位的衣服最后也会披挂到身上。 『穿上它吧，恭喜你成为「神」的使者！从今以后，你就是将士们的女神！一「神」之下万人之上，欢喜吗？』 『女神啊……』丝特拉执起光芒万丈的神官衣服，背负的回忆却不由自主浮上心头：『像我这样的人即使得到祝福，也不过是披着女神外表的魔女而已……』 『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我马上就把它穿上。』 短暂的哀伤转瞬即逝，和那轻轻的话一样根本未被发觉便消失殆尽。丝特拉刚把话说完，竟然毫不犹豫解开了身上衣服的纽扣！眨眼之间，半透明的丝衣与紧身服顺势滑下，桃红色肌肤完全展露在他人眼里！ 那是多么美妙的情景啊！神官大人浑身上下轮廓细节一览无遗！近在咫尺的女仆惊讶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虽然丝特拉的隐私部位被蕾丝内衣保护着，可一个女孩怎么会直接将身体暴露出来呢？要追溯原因的话，大概是受了什么刺激吧！女仆全身发抖『噗通』扑到地下，额头完全贴紧在地平面。 从背后目睹一切的刚克也感到非常意外，明明还有异性在场，换衣服肯定是要避忌的！只不过，正因为有这一大胆举动，他才发现丝特拉的腰间、手臂、肩膀浮现出少许红肿，看来是受过非正常身体接触。 原来如此，难怪丝特拉迫不及待换下旧衣装！刚克自以为猜到真相以后，丝特拉也终于把神官的服饰穿戴好了。 和注重活动性的紧身服不同，神官装束的主体是一套白色连体长袍，下半身比较宽松，适合挂上暗色调底裙或者外置裙摆，再配合腰带袖带以及种种华丽饰品，很容易就能营造出高贵的形象。 『非常不错，那位大人看到的话应该会很高兴。』 『嗯，真想早点见到那位大人啊。』 『是吗？那你先休息一下保存好精神，过会儿就能实现愿望了。』 『实现愿望？你的意思是——那位大人要到前线来吗？』 『你说对了，那位大人正和后续部队走在雪山小道呢，日落之前就能到达这里，到时候，艾尔多拉都的战事大概也到达尾声了吧，我们可以安心恭迎「神」的驾临。』 『……原来已经在路上啊，那位大人对艾尔多拉都的期待真是刻不容缓。』 『怎么啦？你不是想见到那位大人吗？』 『这个，我是在担心能否及时化好妆出迎。』 『哈哈！那你就好好准备吧，我得回去指挥战斗了，但愿我们都能做到满意的结果。』 现在方方面面的因素都显示战争没有可能消停，但是，答应要做的事情终归得有所行动，丝特拉下意识握紧柔弱的拳头，抓紧最后机会叫停了将要离去的人。 『刚克！请等一下！』 『哦？你还有话要说？』 根据说话的语气变化，刚克知道接下来的话题并不普通，可他却没有和对方眼神接触的意思，依旧保持背对姿态，对他来说，这样反而不会导致情绪波动，可以更客观理解对话的深层含义。 『将军，这场战争进行到什么程度了？』 『丝特拉，你是在以神官的身份提问吧？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进入了角色。』 『神官也好个人也好，我只想知道现在的情况，因为我也是战争的参与者。』 『是啊，你的确有必要知道这些事情，神官大人。』 刚克稍作停顿，他并不怀疑丝特拉的动机，只是对丝特拉抱有的情感作出判断，然后选择了严肃回答。 『如你所见，被雪崩冲毁的艾尔多拉都王都气数已尽，那些人的统治很快就会终结，我虽然不讨厌这里的人，不过，为了大局必须得消灭所有残余力量！绝不能让熄灭的火焰有任何复燃机会！』 『你下的是歼灭战命令，对吧？』 『没错，我们要抓住时机斩草除根，哪怕付出代价也在所不惜！』 『我们？斩草除根？在所不惜？那是你自己的意志吧？刚克将军。』 『你说什么！』 居然被一个女人直接读出了自己的内心想法！令刚克难受的不是这番话多么直白尖锐，而是丝特拉作为后来者却不分次序介入男人的『游戏』！ 假如真的以等级来看待二人，神官的地位毫无疑问比将军更加伟大，她即使不握有实权，也有可能凭着名望影响众人的思想，间接扰乱甚至改变原有布局。正因为这样，所以刚克并不太期待丝特拉归来…… 『现在是战争的关键时期，我不想和你争论什么，请你直接把话说清楚吧。』刚克心感无奈，但还是表达了最低限度的尊重。 『刚克将军，你应该还记得——那位大人给我们布置的任务是占领艾尔多拉都，而不是摧毁它。』 『我当然记得，可是我更加明白，今天你因为仁慈留下了复仇的火种，将来某一天这些火种就会野火燎原，所以艾尔多拉都的统治者血脉必须断绝。』 『不，这么做的话，你要这里的领民怎么想那位大人？恐怖的屠戮者？还是战争狂魔？我认为，与其付出代价赶尽杀绝，不如给那些失去战意的人一条生路，这样他们才不会狗急跳墙拼死一搏，人的求生本能可是很可怕的。』 『你是要减少流血牺牲吗？果然是妇孺之见。』 『人们会传承事实真相，你可以断绝敌人的血脉，但你能够掩盖曾经发生的事情吗？战争始于仇恨，仇恨越大越难平息，唯有长时间的平和才能抚平伤痛，身为将军的你难道想一直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交涉似乎凑效了，丝特拉看见刚克闭上眼睛沉思，总算稍稍放开紧绷的神经。双方沉默了好一阵子，一直神情凝重的刚克终于长长地松一口气。 『你真的变成熟了，丝特拉。要是在过去，你肯定只想着把任务执行到底，不会考虑长远的事情。』 『是、是吗？』 『我会尽力按照你的意愿完成这场战争，请安心等待战事结束吧。』 『好的，那就拜托你了，将军。』 『嗯，我这就回去指挥作战，到时候，也请你在后方好好侍候那位大人。』 对话到此为止，刚克甚至没正式道别就快步离开了营帐，丝特拉虽然不知道他态度转变的原因，不过看样子结果应该是积极的。 接下来，大概就只有祈祷的份了，为了艾尔多拉都…… 「对不起啊，高斯，我想我只能够做到这个地步，你一定要平安活下来！嗯！一定会……再见面的。」 人气消散，营帐渐渐恢复沉静，少女默默地落下了思念的泪水，她永远不会明白男人们的战争世界，更无法亲身介入其中。但是，有时候男人也需要女人们的任性作为导向，才能重新看到被自己忽略的道路。 『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真不愧是可爱的神官大人，既然你不想见到流血牺牲，那就照你的意思做吧。』 『请问——将军大人，您所指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们都应该尊重神官大人的意愿，不必执着消灭所有敌人，注意保存自身实力。』 『这样啊，那么……』 『刻意打探他人的想法可是很不礼貌哦，女仆小姐。』 『啊！对、对不起！请将军大人恕罪！』 『哈哈哈！我跟你开玩笑而已，女人的好奇心可是军中一份瑰宝啊，终有一天，你也会成为像神官大人那样的偶像。』 『将军大人您就不要拿人家开玩笑啦！』 『哈哈！好了，你把东西放下吧。另外，从现在开始请你专门服侍神官大人，直到战争结束为止。』 『我明白了！请将军大人保重。』 目送女仆欢快地离开，刚克也紧随收拾了休整的心情，提起佩剑和毛皮外套重新走进前线阵地。 穿过几重布幕，混杂着拼杀呼喊的风声终于清晰地传到耳朵里，当他站到总览全局的悬崖边上时，雄壮的声浪一波接一波持续冲击听觉神经，看来，战况仍处于最激烈的攻城阶段。 『代理指挥官，战线推进到哪里了？大部队进入王都内城了吗？』 『那个……我军的进攻似乎受到了阻滞……』 『你说的阻滞是？』 『请、请看。』 代理指挥官是一副毫无自信的样子，根本不敢和刚克正面对视，他的声音充满恐惧，好不容易才指出了具体的方位。 眼下，炽热的战场正打得如火如荼，两军互有攻防好不热闹，硝烟四起。硝烟？刚克记得自己没给进攻部队配置火器，为何会冒出火来了？ 人脚踩踏加上冬日寒风又再卷起了地上沙尘，连同烟幕遮盖部分视野，逼着刚克不断跑动寻找理想观测点。在这个过程中，他发现副官统领的大部队竟然被堵塞在雪地斜坡和王都城墙接缝处！也就是说，己方的军队根本没有攻破敌人防线！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两千先锋加上三千主力居然被那不足千人的守军给打至无法前进？这不是一场压倒性的歼灭战吗？ 「我是在做噩梦吗？」 『喂！进攻部队到底在干什么！为何连那点残兵都解决不了！』 『将军，我们的人数虽然占优，可雪崩造成的斜坡无法容许大规模攻势。』 『那就用弓箭手射倒防线的敌人啊！』 『没有效果，王都城墙可以掩护的地方太多了，我们的弓箭手刚瞄准敌人就立刻躲起来。』 『可恶！我们的进攻部队难道就不会用车轮战术拖垮敌人吗？你是怎样混上代理指挥官的？』 『将军大人，前线的将士们已经在轮番发起冲击，可、可是……伤亡惨重！』 实在听不下去了！刚克马上撤下代理指挥官取回兵权，同时站到悬崖最边缘扫视各个激战关口，试图获取敌人的信息。突然间，脑袋传来一阵发麻的感觉！战场中两个疯狂的身影相继闯入视野！ 在目光焦点里，那两个身穿上等战甲的家伙分别把持轻重型利器，只要他们挥舞兵器发动攻击，利刃所到之处即时片甲不留！皮rou溃散！不仅直接破坏力异常恐怖，连剑气都带有魔法般的特性——火焰、冰封、风刃、闪电、飞石，以大范围攻击一次次击退对手！ 硝烟正是由此而来！融入了魔法的战场闪闪生辉，不！闪闪生辉的只有敌人！ 『实力相差太远了……我可没听说过有这么厉害的东西！』 难以置信的景象完全超越了个人认知，发自内心的震撼几乎盖过所有知觉，惊呆的刚克确实看清楚了真相，可是，脑袋俨然已是一片空白。 这时候，一个轻伤的士兵突然闯到刚克面前跪下，只见他上气不接下气，神情非常悲愤。 『刚克将军！属、属下有要事禀报！』 『你是哪个部队的？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属下是进攻部队将领的卫士，指挥官他在和敌军交战中负伤，刚刚……去世了！』 『什么！副官他死了？』 刚克朝着还在滴血的士兵瞪大眼睛，然而，目光却是空洞的。 『指挥官他由始到终都在最前线监督作战，怎料敌人趁其不备发动袭击，我们已经尽力掩护指挥官后撤，可、可是！敌人的武器竟然发射出许多魔法冰箭矢！直接刺透了将领的护甲！和他的身体……』士兵含着泪道出全部细节，对自己的失职懊悔不已。 『原来是这样啊！没想到我们的敌人还藏着如此王牌，我真是失策了。』 面对伤心欲绝的下属，陷入混乱的思绪反倒逐渐清晰了。刚克深深地吸一口雪山冷气，亲身感觉到大自然的变幻无常——自热战开始以来，气温一直以惊人的速度持续下降，在冰雪斜坡上作战的军队身心斗志饱受煎熬，而敌人重新立稳阵脚以后，原本恶劣的状况就变得更加严峻！天时地利人和，不知不觉倒向了自己的对手…… 冷静！现在还没到惶恐的时候！战争需要靠人手来打赢，只要统帅活着主力大军没溃散，胜负就无法定论，这一点对双方来说都是一样的。 『将军！属下愿舍命为逝去的将领报仇雪恨！请您下命令吧！』 『不！你给我留下来！先把伤治好再说。』 『这点伤没什么大不了，属下还有力气作战！』 『既然还有力气和生命，就不要随便浪费，你先静下心来到军医那里包扎一下，然后回来担当我的直属护卫。』 『这……』 『军队需要像你这样忠心的战士，我不容许你负气一死了之，那样对大局毫无益处只会便宜了敌人。作为一个有担当的人，你不但要对他人负责，更要对自己负责，明白吗？』 『遵命，属下明白了。』 经过一番交谈，眼前的战士总算是保住了。接下来，就得考虑如何止住当前颓势，把豁出去的力量尽量保全下来。 此时此刻，前线将士们想必是杀红了眼，不过，迷茫也在暗流涌动，强行命令全军消停必定会让人心受挫。然而，却又不得不这样做。 「依照目前状况，能够给战场注入变数的东西是……」 『抱歉打扰您了。刚克将军，这是前线督战官传回来的密报。』手持密报的传令兵衣装整齐，礼仪得体，显然没有接受过战斗洗礼。 『督战官？他是负责监督战斗的将官吗？』 『是的，准确来说，督战官的职责是维系军队纪律，同时记录将士们的功过。』 『哦，原来是作壁上观的人啊。』刚克用轻蔑的眼光扫视下传令兵，便不再正眼看待：『你把密报读出来吧，我认真听着呢。』 『将军，这是密报……』 『我知道是密报，不过，现在的战况大家都心中有数，根本没什么秘密，你尽管读吧。』 置身于度外却要对战事指手画脚，虽然不想和这些人打交道，但作为将军还是得平衡好各方关系，更何况，自己只是一个新晋的高层人物呢。 『致阿莫斯·刚克将军：敌人拥有可造成大量伤亡的「魔法兵器」，数量为二，分别部署在两处攻城要道，致使我军迟迟无法突破防线。因进攻乏力，前线士兵已开始出现疲态，士气明显下降，如无确实的支援，攻城战恐怕难以为继。』 『嗯，观察得还算细致，继续念下去。』 『请将军尽快派遣援兵加入作战，否则，我等将在士气耗尽之时下令全军后撤，重新布阵决战艾尔多拉都。』 『说得好！我完全明白了！』 向前看，僵持的战况根本无法解开束缚，进攻节奏已趋于平缓，在敌人被拖垮之前，己方的意志毫无疑问会先一步崩坏；向后看，大本营的守军只有千人，而且都是侧重阵地防守的弓弩手、魔法师、重盾牌兵和工兵，实在不适用于强攻战术。 战，当下难有胜算；不战，则等同于认输。无论选择哪个结局，对自己和全军都是失败的。 「可恶，难道后续部队到来前就无法做点什么吗？」 归根究底就是那些怪物般的东西——魔法兵器！把持魔法兵器的敌人镇守住要道把士气都给打下去了，对死亡产生恐惧的士兵根本发挥不了正常战力，岂有胜利的道理！魔法啊，真是一柄可怕的防御利器。 『魔法、防御、魔法、防御、魔法、防御……对啊！能够作为变数的东西不就在我的手里吗！』 刚克连续默念魔法的战术作用，脑海突然划过一个念头！ 『战争并非只有胜与负两种目的，还有不胜不负的结果。』 阴霾仍然笼罩着大地，可刚克的眼睛却闪现出光辉，他立刻跑到悬崖边上的观测点比划几下，随即大喊道： 『喂！有没有谁在这里？』 『属下在此！』 先前那个受伤的士兵赶回来了！经过简单护理的他变得精神抖擞双目乌黑发亮，战甲佩剑随身装备样样不差，果然是一位尽忠职守的好卫士！ 『你来得正好！我有个重要指令让你带给前线指挥官。』 『是的！属下听候您的差遣。』 『你首先给前线指挥官带去援兵的消息，告诉他刚克将军正在投入一支新部队接替攻城任务，然后，使用我的令牌命令前方部队逐步向艾尔多拉都王都南方转移，切断王都与城镇联系的同时警戒西北面敌人。』 『属下听清楚了，请问刚克将军还需要对前线部队布置战术命令吗？』 『战术命令啊……嗯，在转移阵地重整军势的时候，保持对王都守军的攻势压力，不要给敌人太多喘息空间。但是，进攻时务必提防敌人的魔法兵器，绝不可硬闯，应设法引诱对方主动出击再进行捕杀——你就这样跟前线指挥官说吧。』 『遵命！属下马上去办！』 『好！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叫做威尔。』 『威尔，好好完成任务吧，记住，只有活着才能打败敌人。』 『明白了！』 按照刚克『不胜不负』的战略布置，陷于困局的前线部队竟然一下子醒过来了！听到援兵消息的士兵即时恢复了斗志，原来统帅并没有打算叫大伙去送死啊！那时候，更进一步的战术命令也跟着到来，将士们毫无例外高举武器欢呼，高昂的士气一时无两！ 微妙的均衡局面正在瓦解，尽管攻方的推进不如以往犀利，可是，他们的进攻手段却在持续升级！明明只有一支队伍参与战斗，其所呈现的攻防节奏却比车轮战还快！一进一退速度之敏锐令人眼花缭乱，稍不留神就被引出防线的照应范围。 那简直就是流氓的战法！谩骂、无规则、攻守不定、多武器混搭，无所不用其极，一切只为了多伤一人多斩一敌！ 『报告国王陛下！敌军似有转移阵地迹象！』 『很好！我们顶住那些家伙的攻势了！』 『事情看来不是那么简单，伽蒂安将军说：敌人采取了另一种战术进行攻城，虽然攻势不如先前来得猛烈，但防守压力却有增无减。另外，将军希望国王陛下抓紧时机往南方退避……』 『不！这是我的都城我的土地！我要在这里亲眼看着敌人血液流尽！你回去告诉伽蒂安将军，都城发掘工作进行得很顺利，预计到傍晚再有一两张王牌可以加入战斗。』 『遵命！请国王陛下保重。』 刚送走一个传递情报的士兵，马上又有一位携带着东西的下属来到里克特国王面前，从沾有泥土沙石的衣装看来，这个人是都城发掘人员。 『国王陛下，发掘队伍刚从地下武器库找到这东西，请过目。』 『非常好！这是……』 解开包裹的白布，呈现在眼下的是一柄漆黑光亮金属物——这个东西前端是细长的圆管，圆管边缘镶有凸起的小旗帜，后端则是坚硬支架，看上去像是一支战斗长枪。不过，前端圆管并不锋利无法造成直接伤害。除此以外，这长枪中部还设有前后两个把手，似乎是要让人用双手把它握紧，再使肩膀顶着后端坚硬支架形成稳固的射击姿势。 如果把前端圆管的小旗帜视为瞄准器，再配合其形状握紧将小旗帜提到和视线同一水平，那这奇怪的『武器』应该是一把中型弓弩。然而，任谁挖空心思都难以理解究竟在哪里安装箭矢，自然更谈不上使用它来作战了。 『爱国者……不，正义之枪……』 自从看到这个奇怪东西，里克特国王就像着了魔似的陷入迷思，迟迟无法作出决断。 为什么偏偏要在紧迫的时刻犹豫不决呢？一直默默记录事件的官员眼看着宝贵时光急速流逝，情急之下，唯有发声扯动国王停滞的思绪： 『国王陛下！请尽早定夺此物的处置方案，大伙都在等待陛下主持全局啊！』 『你知道吗——传说，有一位勇士用它向世间的「恶」发起挑战，在成就大业以后，为了重塑理想的时代，勇士最后选择了抹除一切战争记忆的「正义」。就这样，没有留下任何一点痕迹，连追忆也不复存在，除了它……正义之枪。』 『陛下，现在不是抒发情感讲故事的时候，请以大局为重。』 『我不是抒发情感讲故事，而是在想这个东西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属下无知，请问国王陛下这东西究竟代表着什么深远意义？』 『意义？』 里克特国王终于拿起了名为『正义之枪』的传说武器，然后按照其把手形状握紧在怀里，那一刻，金属外表下的冰冷感觉似乎直接传递到内心，有一丝哀伤，同时也有一股勇气在心中升起。 『我已经有好几十年没看见过它了，这个「正义之枪」原本是供奉在地下武器库深处，号称全系兵器之首，只可惜，历代智者都无法解开它的真实本领。』 『既然如此，陛下为什么还要执着它的存在呢？』 『是啊，为什么呢？大概是因为……我们还不够强大不能靠自己的双手保护一切。』 在一般人的角度看来，『力量』是非常纯粹的东西，只要可以利用便毫不犹豫依赖它。但对于纵览全局的大人物来说，摸不清底细的『力量』就等于一个不能完全信赖的人，纵使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对其委以重任。 正义之枪，不过是号称全系兵器之首的虚物而已，就算备受瞩目保持『第一』之名也没什么大不了，问题是，世间还存在着『第二』的可怕东西…… 「恶战不可逆，如果强大力量也必须伴随诅咒的话，那就让它尽情降临到我的身上吧。」 提起沉甸甸的传说武器，通过『枪』前端的小旗帜往雪山方向瞄准，此时，敌人的援兵正开始往山下开来！炽热的战火重新被点燃了！ 『放箭！射翻那帮没种的家伙！』 在战况最激烈的地方，进攻方完全放弃了步兵攻城战术，他们在最前线布置零散部队展开游击战同时不断谩骂，一旦守军举兵反扑，后排的弓箭手便施放乱箭袭击来犯兵士！几乎是一瞬间就瓦解了对方的反击之势！ 随着援兵陆续到来，攻城部队的结构战法明显发生了变化——手持大型盾牌的重甲卫士代替零散部队镇守战线，新加入的弓弩手魔法师不再朝着热战地点攻击，而是直接把石头和魔法往守军防线轰砸！尽管没有进逼施压，可这种战法却出奇的凑效，很快就令对手陷入全面守势！ 面对密集而猛烈的远程攻击，残破的东城墙逐渐显露出陷落迹象，防守方的气焰急剧下滑，大家都很清楚——只要失去了城墙掩护，进攻方的大军立刻就会乘势冲锋！到时候，即使是手握『王牌』的伽蒂安将军也必定会淹没在人海之中！ 『到处都是没完没了的狂轰滥炸！可恶，给我传令下去，放弃城墙的防线，大伙都退到王都内城进行防守！』 虽然不想承认，但敌人确实变聪明了，他没再轻视看似弱小的对手，改以一副谦虚谨慎的态度发动挑战。随着战况逐步走向平稳，双方的心态自然会回归理性，最终演变成综合实力的比拼。 机会竟然消逝得如此快，伽蒂安将军唯有带着叹息撤离了最前线： 『我们的援兵什么时候能够到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