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仙侠小说 - 花神传.同心生死约在线阅读 - 欲将心事付明月 明月可能知我心

欲将心事付明月 明月可能知我心

      欲将心事付明月,几人能知明月心。

      白氏郎似乎醉了,他看见莲仙白衣飘飘从月宫飞出,浑身闪着银絮,亭亭玉立于自己面前。

      “装心哥哥!”

      娇音萦萦。

      白氏郎只觉呼吸就要停止,瞬间泪眼迷蒙,语调难平,“仙儿……”

      “公子!你怎么了?”李斜阳一惊,忐忑的问道。

      白氏郎一晃神,眼前已经空无一物,往刚才虚幻的莲仙站立的地方挪了挪,怦怦心跳声如同擂鼓,清晰入耳,“我看见……仙儿了!”

      李斜阳不自然一笑,“公子明知不可能,何必这样自欺欺人!”

      “斜阳,你太认真了!”白氏郎本想把话挑明,又觉不妥,遂迂回着问道:“你还记得我们是在哪里认识的么?”

      “仙乐皇朝,说来真巧!”

      “遇到你的那一年,我看着你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于是带你走上修仙炼道这条路,在这之前,你和所有平平常常的老百姓一样,也有七情六欲,只不过之后你潇洒的选择了遗忘,而我却心甘情愿,画地为牢!”白氏郎仰望遥远的孤月,就像仰望着那段花随水落,终无回头的爱情:“那一年,仙儿不过八九岁,有谁能想到,百年后我会与她牵扯出这样一段欲罢不能的虐爱来,我的定力在遇到仙儿盛放的真爱时,不堪一击,可是上苍却给我们这场用尽全力的爱施予了世俗最残忍的结局,每每想起,我都痛不欲生,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心甘情愿,划地为牢?公子,你一直希望莲仙姑娘放下,却勒令自己铭记于心,你何苦这样一遍遍的折磨自己?”

      “我不敢忘,也不能忘,否则就真的是薄情寡义了,锥心刺骨,才能记忆犹新,你明白么?”

      李斜阳罢休,“在这方面我永远都辨不过公子,以后还是少加评论为妙,对了,滴血圣莲是什么东西?”

      “滴血圣莲就是莲母啊!找到冰山雪莲,再配合龙女的鲜血,二者合一,即成滴血圣莲!”

      “龙女的血?哪位龙女的血?”

      “自然是天帝的女儿,她们才是名正言顺的龙女,媚三娘就是清楚这一点,才使计伤了你我!”

      “媚三娘算盘倒是打的好,她近不得天女身,就使公子去,卑鄙!这样一来,公子欠的人情就是想还也还不清了!”李斜阳直气的火烧心。

      白氏郎眼眶再次泛红,自嘲地笑道:“是呵!我已负债累累,债台高筑,穷尽一生也还不清了!”

      “公子又讲哪去了?”李斜阳差点捶胸顿足:“不管说什么你都能扯到你那仙儿姑娘头上,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可不可以暂时先把她放下,想想龙女的事,这次再有求于她们,公子你的后半生一定非常……凄惨!”

      “你不是一直希望我娶她们的么?”

      白氏郎眼里赫然投射出精光,吓的李斜阳赶紧找词,磕磕巴巴地说:“不,不是,不是我,是义父,他很担心你,怕你一直消沉下去,才嘱咐我时时刻刻提醒你的!”

      “或许真的会有那么一天!”白氏郎泪眼凝霜,“父亲面壁思过这么多年,实在孤苦,若以成亲换得父亲出生天,也好,也好!”

      李斜阳心里堵得像巨石压顶,可是却什么都不能说,浑身的冷汗散尽,忽然生出一丝轻松:总算将公子拉回正途,实属不易啊!

      “在回天庭之前我必须见仙儿一面!”白氏郎面目恢复一些神采,语气无限温柔。

      闻言,李斜阳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我只是远远的看一眼,绝不越雷池半步!”

      “好,我陪你去!”李斜阳加重语气。

      白氏郎已经听不见了,一想到能见仙儿,一颗灰烬般的心逐渐有了一丝丝复苏,不再似千年玄冰,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这一刻,心中的天下淡化的好似水中月镜中花,丝毫不足挂齿。

      天行寺。

      子夜时分忽然刮起大风,野牛一样的逞着凶蛮,圆月溜也似的躲进云层,天地一片肃杀。

      这时,一个身手矫捷快如闪电的黑影跃进院中,飞速直奔禅房。

      寒刃一闪,一名僧人已血溅当场。

      将纸条往死者身上一按,飞身出房门。

      慧仁如厕回来刚好撞见,两人大打出手,慧仁终是不敌,黑衣人逃之夭夭。

      众僧风风火火赶到,惊见眼前惨景,齐皆冷汗夹背。

      一僧仔细辨认那满是鲜血的纸张,魂不附体读到:“一日不将谢断情轰出,吾每日准时造访,各位……好自为之!”

      “谢断情是谁?”几位年轻沙弥惶惶问道。

      年逾古稀的长老颤巍巍站出来:“谢断情就是我们的代掌门慧仁!”

      “冲我来的?”慧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些年我处处与人为善,不曾树敌,我也不知……”

      脑海灵光一闪,猛地蹦出一个早已忘却脑后的名字:媚三娘。

      又觉不对,刚才交过手的明明是个男人。

      百思不得其解,不经意抬头,只见所有人都用一种乞怜的目光看着自己,那种目光就像天际落下的一颗颗陨石,彻底的击垮了他的身心。

      “我走就是了,不过我要带一个人一起走!”

      双手恭敬的捧着师父的牌位,毅然决然的往外走去,心似冰凉。

      这些熟悉又觉陌生的晚辈此时竟对他这个抚育、照顾了他们这么多年的代掌门毫无挽留之心,怎不叫他心寒?

      “可怜人意,薄于云水,……你们善自珍重吧!”

      空旷的大街上,只剩下慧仁一人行单影只的游走于大街小巷,哀伤将他的影子拉得好长,像一个暗黑的行尸走rou。

      “师父,你说过,长生不死是我的造化,我可以用无限的生命去帮助别人,可是现在我好累,我好想你!”

      情绪一旦太过投入警惕心就会下降,一个人影急如流矢飞来,扬手一挥,五枚追魂钉挥出。

      惠仁急急闪躲,手中灵牌脱手而出。

      媚三娘飞身而下,一脚踏了上去,只听‘咔嚓’一声,灵牌一分为二。

      慧仁气红了眼,亮出武生棍,拧的咯咯作响,秋风扫落叶般席卷过去。

      人在盛怒下的威力相当惊人,不过十余招,就将媚三娘困于墙角。

      “你究竟是谁?”

      “让你安然的度过两百年,实在便宜你了,不过,从我踏进这片土地开始,你们所有人都将不得安宁!”使足全力来了个绝地反击。

      将慧仁击翻在地,语气更是狂妄:“我现在留你一条命,让你慢慢陪我玩,我说过,你们欠我的我会向你们一个一个全都讨回来,你说,下面我该找谁陪我好呢?第一莲仙你觉得怎么样?”

      “莲仙姑娘身边都有些什么人护着你不会不清楚吧?想早点死,尽管把你的小命送去,我想第一情深非常乐意收下,你丧尽天良,连我往生师父的牌位都不放过,你一定不得善果!”慧仁一口气不歇,咬牙切词回道。

      “你说的这些永远都不会实现,你还不知道吧,那我告诉你,就在昨夜,人称得意公子的白氏郎都折在了我媚三娘的算计之下,现在还在王府辛辛苦苦逼毒呢,那个第一情深算什么?”

      一想到这,就恨不得笑它个地动山摇。

      慧仁心急如焚,以棍作拐,拾起师父牌位,勉强用法术恢复如初,随即一瘸一拐的向得意王府赶去。

      “我说留你一条命,有说过放你走么?”广袖一挥,慧仁即动弹不得,媚三娘阴测的笑声刺痛耳膜:“和尚不近女色,血液一定非常纯净,从今天起,你就是助我法力更上一层楼的工具了,哈哈哈!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在你临死之前,我会满足你一个天大的心愿!”

      慧仁恨得几乎要将银牙咬碎,终是不甘的晕了过去。

      得意王府。经过一夜的调息,白氏郎的毒已解七八分,当下便迫不及待赶往仙乐山庄。

      李斜阳耷拉着脑袋满脸无奈的紧跟其后。

      刚出蓝魔县,银絮一闪,一朵硕大的牡丹花降落眼前。

      “是义父的‘传信牡丹’哎!”李斜阳高兴的差点跳起来,心里连声呐喊:谢天谢地谢义父!

      忽然反应过来,脖子僵硬的扭过去看白氏郎,笑得没心没肺:“公子!”

      “是不是你捣的鬼?”白氏郎狐疑地瞪他。

      李斜阳立马举手,激动之下说的太快岔词了:“我发没有,不是,我发誓没有!”

      白氏郎脸上的疑虑更深。

      李斜阳轻咳了咳以镇定自己的情绪,走到牡丹花旁,从花蕊中掏出一张纸条,展开递过去。

      白氏郎定睛一看,纸条上面六个大字一目了然:氏儿,见信速回。

      “是义父的字迹没错吧?昨晚我一直和公子在一起,哪有时间通风报信?”

      白氏郎刚要张口,李斜阳又自顾自的说:“义父有半月没见公子了,一定望眼欲穿盼着公子回去呢!”

      人生永远都生活在选择之下,没有选择,就没有失落和痛苦。

      白氏郎闭上双目,拼命将再见莲仙的渴望压下,半晌,终于下定决心,“我曾对仙儿说过,‘你若不离不弃,我便生死相依’,可是这个诺言早已变成了空谈,我一次次负弃她,根本不配得到她的爱!”

      “公子,这不是你的错,鱼与熊掌总是不可兼得,世间根本没有什么两全其美!”

      “走吧,你去天山,拿取天山雪莲,我在思过天界等你!”

      李斜阳严重表示不信:“公子该不会趁我不在又想……”

      白氏郎当真拿他没办法,“我先走行了吧!我不在这段时间,仙儿的安全不容有失,你可听清楚!”

      “是!”李斜阳郑重承诺。

      白氏郎凝神往仙乐山庄方向望了望,这才转身离去。

      直到看着他的身影闪进南天门,李斜阳才拔腿往天山赶。

      天山。

      门里白雪皑皑,一片晶莹剔透。

      不是冤家不聚头,乐小倩也于这一天赶来天山。

      “你这身子骨也来找雪莲?”李斜阳咋看咋担心,无限揶揄:“你以为找雪莲跟捡石头似的,遍地都是?”

      乐小倩一个白眼丢过去,“你是谁呀?要你管?”

      李斜阳直摇头:“真是作孽,我难得的发一次善心,结果人家还不领情,自讨没趣,我告诉你,待会你可别后悔!”

      “我不跟你说了,跟你多说一个字我就对不起小jiejie一次,我们各找各的,互不干涉!”乐小倩说完,一头扎进门去。

      李斜阳一抬脚,心里突然一颤,心慌的厉害,这种感觉很要命,像是黑白无常敲响了丧魂钟,生命开始进入倒进时一样。

      “我这是怎么了?得失心疯了?不会吧!”

      拍打着怦怦直跳的心房,满脸不安的踏进门去。

      千年雪莲乃灵性之物,可遇而不可求,它们一旦得知有危险,会快速移动,因与白雪一个颜色,移动时常常让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身处常年不化的冰天雪地,乐小倩渐感不支,每落一朵雪花在身上,那种寒冷都侵心蚀骨。

      李斜阳不由自主向她走去,“你还好吧?”

      乐小倩冷的恨不得投身火炉,抱紧身子,恍惚的问道:“你怎么……没事?”

      “我是神仙啊,我有纯阳之体,你把手给我,马上就会不冷了!”李斜阳退下平日的玩世不恭,真诚的说道。

      乐小倩打死都不忘原则,“我们是仇人,不行!”

      李斜阳瞬间急了,反复的踱步,“男女授受不亲,可我又没带避寒珠,你再这样坚持,会活活冻死的!”

      “小倩宁死……不屈!”话刚落音,即软软的倒在了雪地上。

      李斜阳总算知道刚才预示的凶兆所为何事,可是他不明白,自己一向心如止水,为何会在这个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其仇人的女子面前失了水准。

      他的心,已然方寸大乱。

      “得罪了!”心慌意乱的扶起乐小倩,颤抖的握住她冰冷的玉手。

      乐小倩迷迷糊糊中,踏入了梦境。

      梦中,她声嘶力竭的呼喊着:“吟潇哥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出来给我说清楚,你出来呀!”

      一对男女应声而至,男子背对着乐小倩看不清楚面目,而女子则亲昵的靠在男子的身旁一脸挑衅的瞥着乐小倩。

      “杀了她!”男子冷漠的声音像刀刃割面一样令人毛骨悚然。

      女子媚笑,拔出贴身长剑便刺了过去。

      乐小倩脸罩寒霜,正想来个以牙还牙,却悲哀的发现此时的自己竟然动弹不了,只听‘扑哧’一声,长剑齐根莫入心房。

      即使是在梦中,乐小倩依旧可以意识到疼痛,只觉的这种痛实实在在超越了世间任何一种酷刑。

      “你不是吟潇哥哥,我的吟潇哥哥绝不会这样对我……为什么,为什么?”乐小倩痛彻心扉的哭喊,眼前一阵晃动,猛然倒了下去。

      李斜阳正襟危坐,拿余光偷看乐小倩,又猛地收回目光,忽然觉得不对,重新瞅时才发现乐小倩泪光莹莹。

      “什么事让你在梦中都这么伤心?”

      李斜阳没来由的升起浓烈的好奇心,手不由自主伸过去,欲替乐小倩拭去泪珠,几番挣扎,最终化为额际一拳,沉稳的托起她,出了天山门。

      选了处鲜花遍布之所在放下乐小倩,瞅着她脸色渐渐红润,几所不察的展颜微笑。

      为防野兽前来袭击,用法术在乐小倩周遭画了个避魔圈,这才安心的去找天山雪莲。

      日后想起,李斜阳曾无数次自问自己哪来的动力做的如此面面俱到,心知肚明的答案每每令他寝食难安。

      心事重重找着雪莲,为防雪下埋有一个捕兽夹,一阵剧痛过后,鲜血染红了白雪。

      一个清丽无双的白衣女子闪身而出。

      “莲仙姑娘?”

      “我叫莲女,是第一莲仙的本族,既然你认识她,为何要取我族人性命?”

      “我自是不需要雪莲,我也不想伤害你们,可是有时形势逼人,不得不为!”

      莲女凝聚法力,雪球骤起,飞速袭向李斜阳。

      乐小倩迷迷糊糊睁开眼,李斜阳一手捧着一朵雪莲正坐在旁边。

      “你……”

      刚要开口,一朵白得刺眼的雪莲递到面前。

      “这朵给你,拿去吧!”李斜阳笑道,唯恐乐小倩不收,故意刺激她:“你也可以不要,不过你这副身子再不补补,永远都不会是我的对手!”

      “我找雪莲是用来给小jiejie补身体的,她要去做一件大事,等她成功了,你和白氏郎就完蛋了!”乐小倩纤纤手指怒指李斜阳。

      “哦?”李斜阳一挑眉,“我和公子等着!”

      “拿来!这本来就是你们欠小jiejie的,不用指望我谢你们,后会有期!”

      李斜阳看着乐小倩消失的身影,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惆怅填满整个胸口。

      “爱生忧,欲生惧,无爱无欲,何忧何惧?”

      这句话曾经被他奉为至理名言,时不时的拿来在白氏郎面前卖弄,可如今读来,好像完全失了当初的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