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叹往昔
远处火光染红天空，一袭黑袍的男子手持半柄残剑倚靠在矮墙后，身后本是华丽宫舍，现在只剩残墙破壁。 黑袍男子的四周，皆是倒地或跪卧的尸体。喷洒的鲜血顺着石阶上的缝隙渗入土地，空气中蔓延着死亡的气息。 看不清男子的神情，他大声的咳嗽了起来。风起了，吹开了他快要散开的发带，黑色的长发随风高高扬起。静谧到了极点，四周只有风拂过的声音。 “哒。。哒。。”黑暗中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一高挑女子出现在黑袍男子的面前。 “海棠，没想到最后送为师一程的是你。”男子看向她，笑着说道。“师父，海棠没有办法。”女子缓缓开口。“但是海棠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 “哈哈，海棠你自然没错。”男子抬手轻轻的擦拭着残剑，噙着笑意看着她。“师父一直很看好你。” “师父，是你错了，你的存在阻碍了大秦的强盛。”名为海棠的女子拔出身后的长剑，剑指黑袍男子。“三百门客，最后为你而死的却只有三十。是你众叛亲离，逆天行事。” “海棠，我与你为师徒也已有十余年矣。没想到最后连你，也觉得我是错的。”男子大笑了起来。“难道真的是我错了吗？” 骤然间，男子出剑。残剑快的无法用rou眼捕捉，化作一道银光。 海棠举起手中的青行剑，青光四溢，却不敌那道银光。“看来这柄剑还识我。”男子手中残剑切断了海棠的几缕青丝，在她明白如雪的脖项处留下了一缕血痕。 海棠面色黯然，师父终究还是不忍杀她这个叛徒。“终究是逃不过的，还不如送我爱徒一场大造化。”那个洒脱的黑袍男子又笑了，海棠可以听出他笑声中的凄凉。 “师父。。”海棠的内心开始动摇，一时不知如何开口。这时，只听四周传来整齐的马蹄声，还有盔甲摩擦发出的金属声。 是铁骑到了，大秦的龙马军列队包围住了这里。在天羽侯府外，更是有五万铁甲将这围了个水泄不通。 “李丞相，你还真是看的起我这个天羽侯呀。”黑袍男子开口道，在火光的映照下，可见他生的一幅比女人还美艳的容貌，又一双剑眉使他显得英武冷厉。“踩坏了我这天羽侯府的亭台水榭可是要赔的啊。” “这恐怕要请天羽侯赎罪，只能待天羽侯魂归天穹时，李某以那秦怀酿祭献作为赔罪。”列队的铁骑中散开了一条小道，一身着青色儒衫，头戴逍遥巾的中年男子缓步走出。 “这龙马军都调了过来，那燕青怎么样了？”被称作天羽侯的黑袍男子又咳嗽了起来。“可惜了，那燕青确实是大秦不可多得的人才。但是没办法，他太忠心与你。”中年男子缓缓道。“在龙马军中以一己之力拼杀，想要留住前来天羽府的将士。没办法，只有死了。” “我那三百门客都已叛，又不多他一人。他这又何苦了，为孤这人如此，不值。”天羽侯叹了一口气。已回到中年男子身旁的海棠表情黯然，燕青死了，大秦龙马军的天才统将陨落。 “御林军的萧寒衣，战魂军的聂天战，甚至还有几个文臣都因你而死或残。”中年男子看向天羽侯，表情冷淡。“大秦因你又痛失几元栋梁。” “哦，那恐怕便是我的罪过。”天羽侯声音低沉。“但如果以这些作为代价来请天羽侯魂归天穹，可算是微不足道的。”中年男子淡淡道，从袖中拿出了一卷黄色玉轴，缓缓拉开。 “天羽侯接旨，君上谕：赐天羽侯魂归天穹，厚葬。” “臣天羽侯抗旨。”只见名为王翊的黑袍男子大声道。“天羽出岫”手中残剑又出，似悲鸣的鲲鹏，化作漫天的剑羽，刺向那中年男子。 海棠手中的青行剑也发出了悲切的剑鸣，使阻挡王翊的海棠无法出剑。“剑又如此，人何以堪。” 中年男子身后一大汉闪出，手中一*刀挥起，如龙象之势，似能劈开这苍穹。 残剑化作的剑羽与这龙象之势相碰撞，迸发出巨大的力量。扬起周围碎石瓦砾，惊得四周战马不住嘶鸣，修为较弱的龙马军将士更是被震的嘴眼渗血。 “霸刀岳成飞，见过天羽侯。”一粗眉英武的壮汉手持一长柄大刀道。。 “不愧是霸刀，这刀势威霸如龙象。”王翊看向他，回答道。“请天羽侯赐教，霸天狂斩”霸刀岳成飞挥刀又劈向王翊，手中龙象刀疯狂的劈砍着，癫狂中夹杂着无尽的破坏力。 “天羽影步。”王翊抬起手中残剑，步伐轻盈，运作起身法，闪避着龙象刀的劈斩。“啊。“岳成飞怒吼一声，手中龙象刀也发出似龙吟声，周围的大秦龙马皆不住嘶鸣着。 “龙象破军身。”岳成飞大喝道，似龙象的虚影直冲王翊。王翊也不躲闪，手中残剑发出了睥睨天下的狂啸。 天羽剑中，寄宿着搏击苍天的鲲鹏。“大鹏飞兮振八裔。"王翊口中高昂的吟诵着。“天羽扶摇身。”鲲鹏的虚影出现在天空中，虽然剑残，虽然魂伤，仍是那般的傲视苍生。 龙象的虚影与鲲鹏虚影相斗了起来，只一刹，鲲鹏猛击那龙象，那龙象虚影变崩碎开了。 同时，岳成飞口中喷出了一口鲜血，气息萎靡。周围的龙马皆跪伏于地，不敢抬头看那鲲鹏虚影。 “激三千以崛起，向九万而迅征。”这时的王翊眼神中满是傲然，一袭黑袍的他威严庄重的无法直视。 这才是那个天羽侯，大秦帝国里最强大的那个天羽侯，被长安众游侠儿视为神的男人，大秦帝国的那个保护神。周围的大秦将士皆不住的颤抖起来，这个曾经救大秦于危难的男人，还是那般的强大。 王翊抬剑，指向被称作李相的中年男人，李青儒。 “李青儒，孤救大秦于危难，忠心于大秦，为何却成了你们所说的不忠不义的秦贼。” “待天羽侯魂归天穹后，功过自会由众人评论。而在下只有一个使命，那就是送天羽侯归天。”李青衫淡淡道，眼神里却是无所畏惧的坚毅。 “那孤定要与你同去。”王翊冷笑道，手中残剑既出。鲲鹏盘旋于天空，其翼若垂天之云，扶摇直向李青衫轰杀去。 此时暗影中又出现了二人，皆气息运转到了顶峰。手持的伏魔禅杖的老僧一马当先，嘴中吟诵着不知名的佛经，手中禅杖精光四射。 “伏魔狂杖。”老僧身后出现了三头六臂的花臂罗刹，老僧挥舞着禅杖击向那鲲鹏虚影。 王翊挥动残剑，鲲鹏挥动羽翼，漫天剑羽射向老僧。老僧挥动伏魔禅杖格挡着，遮蔽着身后的李青衫。 于此同时，另外一人也出招攻向王翊。这人身着北匈胡服，手持两柄银月弯刀，杀意凶猛如狂狼，直袭王翊。“天羽王翊，我呼延武要以你血祭，报我呼延一族血仇。” 王翊冷冷地注视着他，手中的天羽剑剑气环绕。“凭尔也想杀我，不过是呼延一族的残孽。” “天羽环斩”青色的剑气切割着周围的空气，那胡人举起手中弯刀，银色的屏障由刀身蔓延出来。 “轰。”只一瞬，那屏障便碎了，没等到那胡人多反应,青色的剑气缠绕住那胡人，那胡人立刻便被剑气绞杀地周身血rou模糊。 “长歌当哭”一身着银白战铠的男人手持一柄长枪，攻向王翊。手中长枪发出幽切的悲鸣声，绽放出幽蓝色的光芒。 王翊举剑直斩向那长枪，长枪与残剑交锋，迸发出阵阵令人畏惧的灵力波动。 “见过天羽侯。”李千战持枪抱拳道。 “不愧是虎父无犬子啊，李相算有个好儿子，李将军好枪法。”王翊轻笑道，“舍得让你出手，也不怕自己的宝贝儿子死在我手上？” “为社稷而死，千战无憾已。”李千战手中长枪既出，这柄枪名为幽冥玄鹰枪。 “孤出仕十五载，何曾不为社稷而劳？”王翊高声道。手中天羽剑迫发出弑天般的威势。 “天羽弑魂破。”鲲鹏虚影在王翊身后展现出，手中残剑上剑气疯狂的凝结，瞬间爆发出去。无数道剑气带着弑天的威势，射向李千战和他身后的李青儒。 “幽冥玄鹰啸。”李千战眼中满是嗜战的狂热，将手中长枪投掷向王翊，玄鹰枪化作一只巨大的幽蓝巨鹰扑向王翊。 剑气化作无数柄小剑刺入巨鹰体内，巨鹰翻滚起来，周身泛起幽蓝色的火焰，想要抵消剑气的伤害。 但这时剑气气势瞬间又澎湃了几分，爆炸开来，泛着青色的冷光，将巨鹰吞噬而尽。更多的剑气涌向李千战，只见李千战身着的银白战铠迅速覆盖住他的全身，青色的剑气刺入银白战铠，发出暗哑的微响。 李千战闷哼一声，身上的战铠被洞穿了好几块，被击飞撞倒了几匹龙马，带倒了几个骑士。 “到底是天羽侯呀。”李青儒出声道。“只可惜现在的你只是强弩之末罢了，没想到身中了缚灵散，还能强行使用天羽扶摇身。” 王翊冷冷看向李青儒，他持剑的右手略微有些颤抖，如李青儒所言，他体内的灵力所剩无几，还有好几处暗伤在隐隐作痛。 李青儒拍了拍手，示意龙马君全军向后退了几步，七柄形态各异的巨型弩箭对准了王翊。“你研制的大杀器，七星弑天弩。” “是徐文和吗？”王翊缓缓说道，眉目中的愠怒隐藏不住。 “你应该知道，谋士大都这样，喜欢明哲保身。”李青儒回答道。“他献上了这份图纸，换他全家安然富贵。” “至于你托付给他带走的那些人，我倒是全没有动。”李青儒又道。“请天羽侯放心，我这人倒是讲信用，只要你一人魂归天穹。那些人只要是不一心想着报仇，命都是能保住的。” “那倒是多谢李相了。”王翊剧烈的咳嗽起来，气色黯淡，英雄终究走上了陌路。一旁的海棠面露不忍，将头扭向了一边，不再看向王翊。 七星弑天弩开始充能，七柄连弩周身泛着各种不同的颜色的光亮，李青儒冷冷地看着王翊，那个大秦的天羽侯。 王翊已经没有机会离开了，他可以感受到暗中还有几股强大的气息，甚至有一股气息是那么的熟悉。他握紧了手中的天羽剑，环顾四周说道：“看好了，孤这最后一剑。” 七星弑天弩的七柄弩箭同时发射，蕴含着象征七种罪孽的寂灭力量一同汇聚，射向中间那黑袍男人，大秦王翊。 “天羽鲲鹏斩”王翊周身散发出强大的气场，盘旋于天空而上的鲲鹏虚影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嘶啸，随后消散融入天羽剑之中。天羽剑的剑身上燃着淡淡的青光，剑头残缺的那一段被青光补满。 王翊挥出了这一剑，漫天皆是青色的剑气。这一剑，天地皆为失色。明媚的青色光焰染亮整个帝都西陵的天空。这一剑，隐隐有第八境的威势。 七星弑天弩的寂灭力量与这一剑交锋，力量之间的摩擦，使得四周的时间都开始模糊了起来。交锋的威势，使在场实力低于四境以下的武者口鼻渗血，无法目视。 七星弑天弩汇聚了相当于七名第七境强者的力量，而王翊不仅身中缚灵散，体内暗伤也同时发作。终究是不敌，一声轻响，王翊手中的天羽剑崩碎。 七星弑天弩的寂灭力量即将包裹住了王翊，王翊轻笑一声，嘴角溢出了血，周身的灵力运转到了最大。 “不好，他要自陨灵海。”那老僧大声提醒道。李青儒随即拔出了腰间的配剑，一柄柳叶形的宽柄青铜剑，名曰圣人剑，一柄西越名相子岳的剑。 “圣人无名。”李青儒抬剑而上，周身散发的威势丝毫不输给王翊，大秦将士们才第一次知道，看起来文弱的李相，竟也是一名第七境的强者。 李青儒口中轻吟道；“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手中青铜剑汇聚着漫天星光，凝聚为飞霜，坠落向要自陨灵海的王翊。 这一击，李青儒已经准备了很久，代价也是极大。李青儒气势瞬间萎靡了下来，甚至境界都有倒退之势。被温养以久的圣人剑，剑身上也产生些许裂痕。越境使用圣人剑，就是这种代价。 每一颗星光都蕴含着古之圣人的气息，庄重且威严，肃穆又神圣。恐怕也只有真正的第八境武者才能抵挡住这圣人的卫道杀伐之气。 这是李青儒最后的底牌，来应对的王翊自陨灵海的手段。王翊缓缓闭上了眼，面对七星弑天弩和圣人剑双重绞杀，王翊身旁又出现了消散的鲲鹏，不再是虚影，而是由灵气和血汇聚而成的实体。 它发出了闻者欲泣的哀鸣，消散于天地。 灵海的自陨使王翊的意识模糊，他仿佛看到了当年的金戈铁马，醉饮沙场。终究没算到，没有死在沙场之上，却死于家国盛兴之时，自己人的手中。 鲲鹏的消散带来的巨大灵力气浪同漫天星光碰撞，产生了耀眼的光亮，连李青儒都瞬间无法目视这耀眼的光亮。 等到光亮消散过后，王翊原先所在的那片区域，平地因力量冲击而陷下，形成了一个深达数十尺深的坑洞，洞中最深处，是天羽剑残存下来的一截剑柄。王翊曾存在过的痕迹，仿佛在一瞬间被人抹去。 四周皆沉默了下来，海棠从李青儒身后离去。她回忆着与师父的过往，祭奠着这大秦的一代英杰。 李青儒叹了一口气，示意身后众人散去。龙象军的将士在新的将领的安排下，和来时一般有序的撤退着，只是将士们盔甲下的表情却都无比凝重。 随着马蹄声地渐渐远去，李青儒收起了手中的圣人剑，缓缓道:“王翊，吾终究不如你啊。” “父亲。。”李千战站在李青儒的身旁，身上所披的银白战铠布满了裂痕，他脸色苍白，在与王翊的战斗中，他失血不少。 “王翊终究还是留手了，他是看在大秦的面子上啊。”李青儒缓缓道。 “那父亲为何还？”李千战速来敬仰着这位大秦的侯爷，李青儒也很清楚自己的儿子想说什么。 “为了大秦的崛起，我们不得不杀了他。”李青儒背身离去，天空骤然落下了大雨，雨点击打着地面，远处的火光也黯淡了下来。 李千战伫立无言，看向那断了的剑柄，无声地悼念着这位大秦名候，在雨中，盔甲上的血迹被洗刷干净，如同罪孽被清除干净。 海棠深吸了一口气，遁入了黑暗中，整个天羽侯府，静谧地只能听见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