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未婚妻
“不愧是神州第一剑客，果然武功高绝，小女子承教了。”关小雅躬身抱拳，两柄软剑已回腰间，仿佛根本未拿出一般，更似从未发出会让程琛差点丧命的一击。程琛听出小雅言语中似有笑意，眼前幻化出美人盈盈嫣然的娇态，不觉有些痴了。 “不过世间皆称阁下为人中龙凤，小女子有些不以为然。”关小雅话风一转，竟冷冷的撂下一句。 程琛本以为命犯桃花，艳遇高悬，来了一个崇拜自己的骨灰级粉丝，求艺拜师，顺带找白马王子来了。正想怎样欲拒还迎，半推半就，成就一段奇缘之际，一盆冰水浇下，顿感寒意彻骨。 “何以见得？”程琛有些光火，但又不好发出，以免有失风度，只能努力平复语气，故作从容地问。 “请恕小女子无礼。论武功，论剑法，阁下绝对高强，当世年轻一辈少有对手，这自然是你的骄傲，然而仅仅有这些，你就是天下第一人了？你的价值仅不过拥有一个神州第一剑客的名分而已，与众生何益，与神州大陆何用？最多给后来者作为榜样膜拜，就如那庙里供着的泥胎一般，有趣么？”关小雅语气依旧平和，但辞锋犀利，咄咄逼人。 “呃，这个，呃，”程琛有点张口结舌。他何曾经历过如此直刺心头的垢病，面上也有些挂不住，只好强辩道：“我有我的目标，岂是俗人所能理解的。” “呵呵，我知道。阁下现在已是神魂境巅峰修为，距离圣元境只有一步之遥。您是想成仙的人，怎会理凡人事？世俗虽鄙，然而您不是从世俗来，难道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现在俗世有难，您这样的高人一味退隐，只顾自己潜修，修为再高又如何，只不过天地间多一个自恋的蠢才罢了。”关小雅越说越难听，只差点指着鼻子骂了，可她的声音依然平和，并无太多的激愤，这让程琛很不爽。 “关女侠今日是来羞辱在下的啦？”程琛脸色一沉，语气也不太好了。一般情况下，程琛早就出手，教训一番，拂袖而去了，不料今日装绅士这么久，还不太好意思变脸，以污自己形象。 “程大侠误会了，我只不过直说一些个人感想而已。其实这样看您的也并非我一人，别人不能也不敢当面对您讲，我只是有机会直率坦言罢了。有不敬之处，还请包涵。” 程琛进不是，退也不是，有点尴尬。沉默一会儿方道：“关女侠此来所为何事？” “请您出山！”关小雅毫不拖泥带水，干脆地说。 “出山？” 程琛诧异了。近年来也不是没有人来邀请他出山开创一番事业，但这些人要么找不到神仙台，要么到神仙台后也见不到他，首先是他志在修炼，一心突破，不愿为俗事所扰；其次那些人面目可憎，程琛无意相见。没感到今天来了个美女相邀，如何应对？ “是的，请您出山。堂堂大好男儿，不到天地间闯荡一番，叱咤风云，岂不枉来此世一趟，同样也辜负了您这大好身手？” “你的激将法没用，我堂堂男子汉怎会被你忽悠。” “堂堂男子汉连我小女子的抱负都不如，还需我激将？”小雅针锋相对，毫不相让。 “呃，让我想想吧，改天给你答复。”没办法，程琛改用拖字诀，这可是他经历过的天字第一号的憋屈。 “别敷衍我，你以为我好糊弄？”关小雅洞若观火，直截了当的挑明，“我知道我还没说服你，但你总得听你父亲的话吧。”说罢，掏出一块帛书交给程琛。 “你还见过我父亲？”程琛赶紧接过，心想这女子可是来真的，一个套接一个套，准备太充分了。这时他才觉得有些头大了。 打开帛书，熟悉的笔迹，确是父亲亲笔： 见字如晤。此卿高明，宜听其所止，至嘱。父字 “我没骗你吧，你父亲也让你出山。而且必须随我。”关小雅此时不再像前面那样矜持，语气中流露出小女孩的一份调皮。 “呃，那要我出去干些什么？”看来推脱不了，程琛无奈，有点郁闷地问。 “哼，一点礼数都没有，让人家大美女站在外面餐风饮露合适吗？亏你还是大家族里出来的。”关小雅又数落了。 “是，是，美女请随我来。”程琛赶紧陪笑，领着关小雅向峭壁上飞去，带她踏入一个山洞，沿甬道前行几十步，拐弯进入他的修炼洞府。 进入神魂境后，已不须再食人间烟火，所以程琛的修炼洞府如雪洞一般，整洁素雅，没有任何刻意的修饰，唯有天然之趣。洞室中间一个蒲团，已经有些旧了，左侧一张小几，上面一只香炉，旁边托盘上一套精致的茶具，稍稍散发着一缕人间气息。 程琛邀关小雅在蒲团上坐下，然后端起一只玉杯走到洞府内侧一处钟乳石旁，等正上方泉眼涌出的灵泉流满一杯，递到小雅手中，略带歉意说：“不好意思，此处简陋，无物款待，抱歉。” “无妨。”关小雅挥挥手，接过玉杯，从面纱下递到嘴边，轻轻小啜一口，优雅的姿态又让程琛怦然心动，极想撩起她的面纱一睹芳容。 小雅仿佛知晓程琛的小心思，微微一哂，并未有所表示，只继续轻呡一口，然后放下玉杯，双眸透过青纱看向程琛，虽看不见她的眼神，但仍感到一种极强的透视力，仿佛将他要完全看穿。程琛有点跼促，站在她旁边又有些像小厮，因而退一步在一块石头上坐下。 “我今天就是来看看我的未婚夫是啥样的。”小雅淡淡的说着，可把刚坐下的程琛吓得猛然弹起，张大嘴巴瞪向小雅。 “怎么？怕我吃了你？”小雅有点不悦，撇着嘴说。 “这，这，这从何说起？”本来程琛还是挺机灵潇洒的，今天被关小雅搞得一惊一乍，真的是吓着宝宝了。 “切，原来是个银样蜡头枪。”小雅不屑地言道，然后端正一下身体，继续说，“你父亲请人到我家提亲，那保媒的也不知如何天花乱坠，把你说得地上没有，天上绝无的，硬是让我爹娘动心了，答应了这门亲事，我娘天天在我耳边聒噪，说你如何如何。想忽悠我，没门。所谓耳闻不如一见，今日一会，哼！”她没往下说，但潜台词昭然若揭，把程琛臊得满脸通红，全身不自在。 “她是我未过门的媳妇，还是我是她未过门的媳妇？怎么好像是我要嫁给她一样。看她满脸不屑，好像比我不知优秀多少，好在刚才比剑还是我赢的，就这也敢在我面前高高在上？”程琛开始有点懵，进而愤然起来，悻悻的想。 “你不就是剑法高一点，武功强一些，就这点优点也敢以此为傲？”小雅又摸透他的心思，辞锋直刺过来。 “我什么都没说呀。哼哼。”程琛辩道，心中愤然：剑法只比你高一点？武功只比你强一些？做梦去吧，不是本公子怜香惜玉，一只手就把你甩下神仙台，轮到你现在神气。 “哼什么？说错你啦？武功高些就可以目空一切？只不过是会打架的粗人罢了，有什么可炫耀的，本姑娘武功是自己最不入流的本领，与你最强的本事较量，你要是输了，那还要脸不？干脆自己抹脖子算了，给你脸了，还不知感恩，不识好歹。”关小雅一句接一句，言辞凿凿，义正辞严，堵得程琛一楞一楞的，无言以对，只好苦笑。 “别这样笑，比哭还难看。当然你也不是一无是处，别太自卑，也就我心善，马马虎虎接受你了，这才费这么多口舌开导你。”语气虽然平淡，但那份骨子里的倨傲差点让程琛噎过气去。 “也没什么收拾的，那就走吧。”不容置辩的吩咐，一股上位者的气势。 “且慢。”程琛终于回过神来。憋屈啊憋屈，从小到大还从未有这么郁闷。但愤恚了一阵，竟不知从何出口。平复了一下胸中的郁气，让脸上的颜色恢复一些自然，然后故作轻松地问道： “这么说来你是我的未婚妻了？” “是。”很干脆。 “那你开始那一剑是要谋杀亲夫，太毒了吧？”程琛耿耿于怀，同样也疑惑。 “那时我还没承认这关系。再说那一剑你躲不了，死了就死了呗，活该，一个废物罢了。”简直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既然如此，那你把面纱拿下，让我真正认识一下我的未婚妻。” “不行。” “为什么？” “信守承诺。” “什么承诺？” “这次我亲自来考察你，答应过我爹妈不让你看见我。” “我还没见到你吗？”匪夷所思。 “你见到我了吗？我长什么样？就你这智商，嘿……” 程琛无语。他有种不祥的预感，今后算是被这飞来的媳妇掌控了，以后——不敢想像。 “没废话了吧？走！” 见程琛还傻愣着，小雅纤手伸去，拉着程琛的袖子，牵着他向外走去。 程琛也没抵触，顺从地随她走出洞口，跃下峭壁，向山下飞去。只是心里叹着气：我这是被未婚妻绑票了，唉！ 他俩都是神魂境高手，都能御剑飞行。神仙谷到关小雅的清源郡虽有千里之遥，对他们来讲也不算什么，两天时间就到了。 清源郡属神州大陆东部边缘的沿海国家东洲国治下。东洲国在整个神州大陆算起来并不是什么大国，充其量是个中等大小的国家。但东临大海，南横大河，西屏高山，北接沙漠，边疆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毗邻几个小国奉其为宗主，商贸往来，岁纳贡物，关系倒也融洽，因而千百年来国泰民安，物产丰饶，是个适宜人居的国度。整个神州大陆人人修真，东洲国亦不例外，国内门派林立，世家遍布，到处是修炼场所，望去尽是修炼之士。 东洲国立国已久，一直奉行无为而治国策，讲究以德为先，教化训民。长期以来国人皆受熏陶，凡事以礼相待，即使武力相向也是适可而止，民风熙然。 然而近百年来，西方相隔万里之处崛起一国，国名大巅，一直推行武力扩张国策，不断向周边鲸吞蚕食，短短几十年竟已相继灭了六十几小国，一下子膨胀成庞然大物，稍有远见之士已深感威胁，和平安宁已将难有，尸山血海即将来临。 大巅国的西邻小国已被吞噬一尽，直接面对建朝久远国力强大的帝国巨龙国，只能停止向西扩张，自然将目光投向东方。 东方各国顿觉危机，紧张起来，采取各种策略应对，毕竞亡国灭种是可怕的。但这对于尚武好斗的神州之人又是一个刺激，尤其是无数热血武者，深感属于自己的大时代到来了，顿时神州大陆东部暗流涌动，原先安逸和平的大小国家一下子都变得浮躁动乱起来。 程琛在去清源郡的路上，已知关小雅是清源郡王之女，她将天下大势给他作了一番介绍，但未说要他具体做什么。 在清源郡，关小雅是当仁不让的青年人领袖，近年东洲国冉冉升起的天才明星，以美貌武功智慧名扬四海，是众多青年才俊心中偶像。只因她对所有人彬彬有礼却又难以亲近，态度平和实际性情孤傲，武功高强但从不显摆，被大家在背后称之为“冰心女神”。当她领程琛踏入郡城会议大殿时，无数粉丝对她欢呼起来。继而均用好奇的眼光，审视程琛这个名气很大却又极为陌生的“驸马爷”，许多目光中流露的是嫉妒、羡慕和怅恨。然而这是关小雅的选择，大家只能对此默然。 小雅无视所有的反应，带着程琛径入殿内，直上最高的讲坛，冷冰冰的目光扫视全场，顿时大殿安静下来，五千座位全都坐满，过道及后场空处也站满人，但都将目光聚焦在小雅身上，充满热切的期待。 “好强的气场。”程琛侧立小雅身边，深有感触。 “清源郡的青年才俊们，”小雅依旧罩着面纱，清越的声音传遍每个角落，依旧平稳淡定，“众所周知，大乱将至，国将不宁。圣上未雨绸缪，命我组建清源青年近卫军，为保国平乱不虞之备。乱世出英雄，每个人都有英雄情结，我将选择最强者打造一支无敌的清源近卫军，保家卫国，除暴安良，创造一个属于我们的传奇，大家愿意吗？”最后一句声音突然高亢，听者瞬间热血沸腾。 “愿意！”全场齐吼。 “好，这才是我们清源儿女的豪气。”小雅又恢复了一向的淡定，“会后大家去招考处报名，三天后比武选拔，军中岗位，能者居之。我将聘请碧玉剑客程琛为总考官，负责考核选将，然后量才为用。”说罢，小雅挥挥手，示意结束，就带着程琛从讲坛边侧门先行离去，留下满大殿的青年热议狂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