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倾心
离开议会大殿,穿过两条大街,来到气势恢弘的郡王府。郡王府已在此矗立千余年,底蕴厚重,府院内参天古树尽诉历史沧桑。历世的整修扩建,郡王府规模蔚为大观,建筑群一片一片,自成风格,尽显王者大气。 越过府前空旷的演武广场,进入气派非凡的王府大门,沿中央大道前行百米,向左一拐,进入一个区域,这里楼宇环合,封闭成院,高墙均为青石砌成,院门上有一匾,题为“青源居”,守卫森严,可知这里是王府中枢之处。有关小雅带领,自然畅通无阻。进入青源居,小雅问了迎上来的一位守卫统领几句话,就领程琛进了东侧楼房,上二楼,在一会客厅坐下,便有侍女送上茶来。 程琛一路走,一路看,一路感受,深觉自己这个天上掉下来的未婚妻不凡。但内心的骄傲又不能让他服气,毕竟这次他像木偶一样被小雅提线cao纵,心中十分不爽。 “你请我出山,难道就是让我来当个考官的?”一阵干坐,程琛忍不住开口了。 “怎么了?你还认为屈才啦?”小雅淡淡回道。 “你要组建近卫军,我以为你请我来当个大帅比较合适。毕竟你是女孩,武功虽凑合,但直接上场舞枪弄棒总不太好。”程琛调侃道。 “你以为你是帅才?我看让你做个大侍卫还可以,带个长字你都难称职。”小雅一句话把程琛呛得直噎气,而下面的话更让他受不了,“让你当总考官我都怀疑能不能做好,这也是对你的考核。” “什么?我可是神魂境巅峰高手,那些练体境、真气境乃至神魂境的武术功底,我不用看,神念一扫,底细全知,我能做不好这个考官?”程琛真生气了,心想就凭你那几下子,我都能做你师傅,你竟这样小瞧我? “生气啦?就你这气量,我就给你个差评。你以为这次只是个比武大赛?这次考核目的是选将,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你能从比武中看清他们的武术功力,辨清其中优劣强弱,这是你的专长,你的评判也会极有权威。但你能在比武的过程中看清选手的全面素质,判断他们有没有领导力,给我提供有真正参考价值的考语,这才算合格。否则让他们争清源第一的名头,只要设擂台看哪个站到最后就好了,要你这个考官何用。”小雅不疾不徐地说。 程琛语塞,仔细想想很有道理,看来要在小雅面前争足脸面不容易。 “父王正在议事,等会儿见我们。”小雅一边说,一边卸下几天来一直罩在脸上的青纱。程琛精神陡长,两眼放光,只见面前现出一张清丽绝俗的脸庞,上嵌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黑珍珠似的瞳仁深邃得看不见底,鼻梁高挺,白晳的面颊温润如玉,紧抿着的嘴唇透露出一丝刚毅,小巧的下巴又让人感到一些俏皮。 “真漂亮。”程琛暗赞一句,心中颇有些得意,“看,这是我媳妇。” “怎么样?放心了吧?这模样至少不会给你丢人吧?”小雅眉头一挑,长长的睫毛抖动,双眸直把程琛的小心思看穿。 “嘿嘿。”程琛讪笑着,挠了挠头。 “王爷有请。”小雅正要再讽刺几句时,侍卫进来了,程琛不觉舒了口气:这娘子果是美如天仙,只是太厉害了,嗐,看来我艳福齐天,妻管严却也要当定了。 侍卫引导,程琛居右,小雅居左,出客厅,过连廊,经一道花门,来到主楼中间议政堂,这是清源郡王日常与亲信会议之处,常人无缘是不得进来的。 “女儿拜见父王。”小雅躬身向正中行礼,然后抱拳团团一揖,“诸位长辈好。”接着顺手一点右边,介绍道:“这是程琛。” 程琛早已注目堂内,正中太师椅端坐一中年人,方面大耳,浓眉大眼,一绺长须飘然前胸,未着官服,只穿一玄色长袍,目光如电,仅一瞥就让程琛心中一震,心知此人修为不在自己之下。听小雅介绍,赶紧上前一步,单膝跪地,抱拳参见:“程琛拜见郡王。”心里有些忐忑,毕竟这是第一次见老丈人啊。 “呵呵,贤侄请起。”郡王微笑着说,语音和气,让程琛轻松了许多。 在场还有六人,小雅行礼时都已站起,有的颔首,有的抱拳回礼,但尽将且光聚焦在程琛。这可是郡王女婿,郡主夫君,而且名气本就很大,自是引人注目。大家心里同一种感觉:好一个英俊少侠,气宇非凡。 “程琛,我来给你引见,”小雅大大方方,毫无一般女孩扭泥之态,分别介绍各位,“这是大伯,三叔,李伯伯,季伯伯,秦叔叔,马叔叔。”程琛跟着小雅,一一作揖见礼,诸长辈也异常客气,抱拳回礼。 程琛注意到这些人在这里较随意,虽身着官服,但有的衣襟解开,有的官帽扔在茶几上,大伯甚至脱了靴子脚穿拖鞋,由此推断这些人是郡王最核心圈子里的,是清源郡的主宰阶层。 “好了好了,这里是内堂,在座全是家里人,不须客套,都坐下聊。”郡王很开心地说,然后吩咐侍卫,“传内廷设宴,为程贤侄和郡主接风,通知王子们参加。” “得令。”侍卫行礼退出。 大家和程琛寒暄几句,王爷又回到议政话题,这次主要是对小雅说的,可见小雅已是郡王核心成员。程琛第一次参加这种会议,自是静心旁听,决不妄插一言。 “朝中很混乱,主要有三派:战派、和派、观派,战派认为战争迟早必临,应全国动员,及早备战,严阵以待;和派分析大巅意图,认为重在外交,不宜备战以致巅国恼怒,引火烧身;观派觉得形势不明,以不变应万变为上策。圣上举棋不定,发密旨问我们外藩,如何回旨?” “父王,”小雅环视室内所有人,然后侃侃而谈,顾盼之间,神采飞扬。“只要稍微了解一下巅国扩张史,就可知与之交战不可避免。百年之前巅皇九世就定下国策,要建一个南包瀚洲、北揽冰洋、东临大海、西至黑山的万国共荣圈,当时传出大家都觉痴人说梦,不以为然,但巅国后两代国君一直坚定执行这一国策,内修法令,全民皆兵,一律以军功论爵赏;对外多管齐下,或策划政变乱中取胜,或临以军威,讹诈蚕食,或偷袭强攻,直接吞噬,短短二三十年,周边六十几个小国已被吞并,幅员已由原来和东洲国差不多扩张到十倍大小,国力更强,气焰更盛。现在除了几个老牌大国,谁敢与它叫板?甚至这几个大国也惴惴不安,巴不得将祸水东引,为他们整顿军力赢得时间。按巅国战略,下面自然是向东扩张,其实他们的布局早已展开,现在只不过才露獠牙而已。因此与大巅交恶势所必然,没有任何侥幸。” “这些我们认识基本一致,圣上也如此认为。可密旨中提到巅国派密使来与东洲国合谋,东西合击,平分中间十国,圣上犹豫不决,朝中又如此之乱,所以问计于我,这,这让我很为难。”郡王踌躇不决地说道,看来他们议了很久,也没有一个很好的主意,不知如何回复。 “这有何难。巅国这是用的远交近攻之策,先画个饼稳住你,能让你和邻国闹翻对它以后更有利,这个策略它已用过多次了。现在将计就计,答应和巅国合谋,但具体谈判时虚与委蛇,不给任何实质答复,同时趁机整顿武备,以图后事。”小雅成竹在胸,直接提议。 “高明,一针见血。”大伯首先翘起大拇指,站起来赞道。 其他人也频频点头,都觉此法回旋余地更大,进退自如,回复圣上也能恰到好处,的确高妙。 程琛惊讶地望着小雅,两眼都放出光来。看到这些跺跺脚都能震动清源大地的人物竟如此赏识小雅,任她随意挥洒却又心悦诚服,不禁得意非凡:太牛了,这可是我的未婚妻呀!霎时,前面的那些憋屈都飞到爪哇国去了,剩下的就是佩服,佩服得五体投地。 “好,就这样回复圣上。”郡王拍案决断,难题一解,心怀大畅。 接着又谈了一些具体事宜,清源近卫军之事只略提了提,可见是小雅主管的事,大家都放心。 不觉已近饭时,郡王让大家前去赴宴,自己先回后宫更衣出席。 宴会在主殿旁大宴会厅举办,几十席除中间主桌外都坐得满满当当。清源郡城所有王子公主贵族名媛都来了,男的威仪赫赫,女的花枝招展,满目珠光宝气,到处笙歌鹂音。 郡王爷郡王妃出来了,后面随着宴会主角程琛和小雅郡主。全场注目,起立,在司仪指挥下,一齐躬身行礼:“参见王爷王妃,恭迎程少侠小雅郡主。”几百人整齐一呼,倒把程琛吓了一跳,他突然觉得如此排场实是以往从未体验,兴奋有之,但更多的是惶恐,竟深感今后岁月会是沉甸甸的。 宴会后,由侍卫带程琛去贵宾馆休息,小雅自回住处,未曾陪同。这几天与小雅朝夕相处,偶一分开,程琛真有些不适应,至此,小雅的倩影深深烙在程琛心里,不,烙在他的神魂里,须臾也不消失。 第二天,小雅没出现,派侍卫送程琛出王府,带到王府西侧一处临泉傍山的小庄园,名唤醒心园。侍卫转达小雅的话:这里给程琛静修,既清静又自在,比较适宜。 看不到小雅,程琛有些失落,但也知她位高权重,责任重大,离城几天必有很多要事需要处理,忙碌是必然的。程琛不觉有些心疼起未婚妻来。 踏入醒心园,果见环境清幽,陈设素朴,草树石泉,无不趋从天然之势。园后一山,最高处一座草亭,孤零零无所依傍,但天高云淡,灵气浓郁,稍一入静,则心神俱宁,确有醒心之效,真是修炼的好地方。程琛心悦,深感小雅体贴入微,对小雅的爱恋之意更深了。 程琛就在山顶草亭入定静坐,一任周边灵气滋润。不觉已过一日,只觉有人临近,步履轻盈而又优雅从容,不用看就知小雅来了。程琛立马睁开眼,身形弹起,满面笑容迎上前去。 小雅身着天青色长裙,银红披肩,乌黑的长发紧紧地挽一个发髻,插一副金灿灿的宫钗,足下小巧的登云履,一尘不染。神色平静,肤色如雪,双眸明澈,只是有些难以觉察的忧郁。看见程琛迎来,她停住脚步,朝程琛嫣然一笑。 顷刻间,程琛心神一荡,喜不自胜:这是小雅第一次对他笑呀,竟然这样的美,真让他受宠若惊。 小雅未说什么,等他到身边就继续拾级而上,程琛看到大批侍卫宫女待在山下,肯定小雅要单独跟他聊些什么了。 回到草亭,在中间石桌旁坐下,小雅四下看看,然后极目远眺,深深呼吸一口气,转头对程琛说:“这里虽简陋,却还清净,不误你修炼,可以吧?” “很好,很好。”在小雅身边,程琛整个机灵劲都没了,傻子似的坐着,本想表达一下关心,让她别太熬心血,可一见小雅就不知如何说了。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谢谢。但此时此刻,形势逼人,又怎容我清闲。只怕我机关算尽,也在劫难逃,无力回天,这才是恨事。”小雅语气虽淡,但其中郁闷让程琛压抑得慌。 “怎么了?你如此聪慧,天下大势你尽通晓,算无遗策,其他人对你无不宾服,还有什么可担心的。”程琛由衷地说,这几天的感觉让他对小雅只有崇拜。 “你别夸我,我会找不到北的。”难得小雅调侃一句。“形势虽明,但大势所趋,无论你如何谋划筹备,最终结果难以逆转,不明白尚可浑浑噩噩,明白人可是焦灼难忍,沮丧无奈。”小雅叹口气,原本坚毅的眼神突然有些空洞,眼圈竟有些发红,竟似要凝出泪珠的模样,这可把程琛吓坏了。 “别,你别这样。”程琛真心疼了,伸手一把握住小雅冷冰冰的柔荑,“要我做什么?即使死我也会去。”有些口不择言了。 小雅怔怔地凝视程琛,深知他的内心,不禁也为他的真情所动。 “我这个人太过理性,不善言情。知道要将我许配给你,我自然对你调查了解。坦率说,你很优秀,至情至性,值得托付,我愿意嫁给你。只怕我强势自大惯了,非你所期许,今日坦言,只望相互知心,别无嫌隙。你是我未来夫婿,我干嘛在你面前强撑着装坚强。”她倒是直言不讳。 “你很好,我喜欢。”程琛很激动,原来担心小雅瞧不上他,害怕自己出乖露怯亵渎了她,听她吐露心曲,自是喜不自胜。“未来虽令人担忧,但总不至于无力回天,有你筹划,有我们大家齐心协力,事必可为。”程琛激昂地说。 小雅注视着程琛,并未抽回被他握住的小手,只反手一握,变成她抓住程琛的手了。 “琛哥,我以后就叫你琛哥了。你这样想是让人激奋的,但正因为如此,我的压力才更大,对未来才更悲观。” “嗯?”程琛不解。 “这个世界平稳太久,东洲国更是如此。大多数国家太平惯了,早已不知战争是什么样子。神州大陆人人尚武,修炼求道,只为自我蜕变,得道升仙,因而国家概念淡漠,守土之责全无,一盘散沙如何能与经营百年训练有素的大巅抗衡?大巅狼子野心也不是这几年才显出来,有识之士早以振臂疾呼,但看看已灭之国,有多少警惕防备?前车之覆未必能成后车之鉴,刀不架在自己头上,别人的痛苦只当是看戏,这不是各国普遍心态?清议时慷慨激昂,一入庙堂则力主持重,只求眼前维稳,谁顾他日遭难?反观巅国蓄谋深远,布局缜密,准备充分,令人惊心呀。”说着,小雅收回手,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两幅地图,一幅很小,廖廖几条线路勾勒出东洲国周边国家轮廓,只有简单的地名标注。另一幅比这幅大两倍,其上线条字迹密密麻麻,实线是道路,虚线是河流,圆圈是城镇,三角是山陵,旁注小字简明,一目了然,这竟是一幅已灭小国的地图。 “前一幅是我们东洲国地图,后一幅是巅国所绘他国地图,一比较能不触目惊心?” 程琛瞪大眼睛,震惊莫名。 “这还是冰山一角,其实巅国对世界的战争早已开始,包括东洲国。你可知国内有多少他们的间谍?有多少他们收买的内jian?甚至民间舆论他们都在渗透,让一些别有用心的名流高手为他们代言,帮他们诋毁国家,涣散民心,一旦战事来临,光靠满腔热血行吗?我都不敢说,甚至不敢想了。”小雅一向淡定的口吻竟急促起来,悲戚之情溢于言表。 “你不会也觉得我危言耸听吧。”小雅问道。程琛摇摇头,他被小雅描述的情景震住了,细细想想,真是不寒而栗。 “虽是悲观,但总要做点什么。既然在劫难逃,就要去筹谋劫后余生。我力量有限,充其量能在清源有些影响,只有尽力为清源谋划,不求扭转乾坤,只求留些火种待机崛起。”小雅决然说道。 程琛从未感到形势如此严峻,此刻深感小雅肩上担子的沉重,迫切希望能用自己的肩膀为她分担些压力,可又不知如何去做。 “我的同道者虽有,但不多,也不强,父王他们虽信任我,但看得并不长远,其实也无奈。因此我只有找你,希望你能真正知我帮我。”小雅恳切地望着程琛。 “小雅,”程琛激动地抓住她的手,“你很了不起,我绝对帮你,不,绝对听你的。” “好,我们就从组建近卫军开始。” “是。” 程琛小雅双手紧握,目光相视,情意绵绵,一番坦诚交流让他们成为一对真正的情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