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飞来横祸（二）

    我静静地看着手里的书，这是本翻了很多遍的《聊斋志异》，里面的故事依然有很大的吸引力。突如其来的暴雨，打断了我的注意力。抬起头时，才发现不远处的座位上，有一个女孩正在边喝着一杯可乐，边熟练得cao纵着手机。

    女孩二十出头的年纪，模样清纯可人，肤色呈现一种牛脂般的白色，两只水灵灵的眼睛藏在一副时尚的紫色眼镜框后面，鼻子小巧而挺立，樱桃小嘴正轻啜着饮料，头发高高地扎起，显得活力十足。

    细白的脖子上挂着一串项链，吊坠是一颗心型水晶，这里水晶正好落在胸前。低领的T恤，未能掩盖雪白的区域，在灯光的照射下，那片白色呈现一种象牙般的光泽。嫩白的双腿在桌子随意放着，牛仔短裙长度只及大腿根部，处处体现着一种年轻的奔放。有些像近几年才流行起来的裤子，有人称之为“热裤”，样如其名，这么短的裤子的确适合天气热的时候穿。

    屋里流淌着舒缓的钢琴曲，让心思不由自主地沉淀下来，我重新把注意力放到《聊斋志异》上。这段时间以来，这本书成为我的心灵寄托，不仅仅是故事中虚无缥缈的人物，还有一生坎坷潦倒的作者蒲松龄。他一生花费三十余年参加科举考试，实力学识皆已达到“暮登天子堂”的水准，奈何世事总不遂人愿，每次科考都以失败而告终。但是，学而入仕是其终生理想，屡考屡败、屡败屡考，还写下名垂千古的读书联“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这种矢志不渝的精神足以惊天地泣鬼神，直到暮年，蒲松龄都不敢相信自己考运会是如此之差。

    学而优则仁，是中国几千年来读书人的终极梦想。古代有科举，现代有公务员录用，形式不一样，实质却是一回事。这些年来，我一直奔走于各地，参加无数场公职人员录用考试，分数总是差之毫厘。种种考场不得志，愈发让我产生与蒲松龄的同命相怜之感。这就是人生，既然命中没有，不如趁早罢了，也好早日另寻他处，我总在安慰自己。

    中国现行体制依然沿续着“官本位”文化，作为一名读书人，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哪条路更适合自己。掐指一算，寒窗苦读已近三十载，如果就此放弃，那么曾经吃过的苦、受过的罪又将至于何处。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只有考取功名，进入体制，方可光耀门楣，荣华一生。这不是我所想的，而是摆在面前的现实。

    我扶了扶鼻子上沉重的眼镜，抬起头来，扫视了一下店内。也许是下雨的缘故，今天的客人出奇的少，一个站在柜台内注视着收银机的女生，穿着统一的制服，戴着一顶红褐色的帽子，脸庞清秀如一汪池水。一个较长的女生正在收拾桌上的残留物。对面充满诱惑的女孩已不知去向。外面倾盆大雨不知何时停了，马路两边汇集着两条小溪，雨水正淙淙地往下水道流去。

    想起今天单位的事，我内心就不能平静。作为一名借调的村官，我自知身份卑微，故而做人做事万分小心。名不正则言不顺，在没有成为爷爷之前，必须乖乖地做好孙子。被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也就算了，毕竟还年轻，苦和累都不叫事儿。可是，为何仅仅因一个材料就羞辱于我。诚然，公文是考验一个政府工作人员的基本功，但我毕竟只是借调而来，实际身份还是尴尬的村官，写好一个材料岂能如此简单。公文写作考验的是功夫，短时间内有大提高根本不可能，更何况公文不同于写作。有人能轻易写好一篇文单，但未必就写得一手好材料。科长看到材料时，那厌恶的表情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那句“你到底是干什么吃的”更是深深伤害了我。一定要考取公务员，必须尽早结束眼前的生活，我默默地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