Ⅳ 因与果,嗔痴恋,不由衷。
蜀山大厅里聚集了众弟子晚读,鲍幑读的正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突然从门外传来苌仙的声音,她响亮道:“你们修道之人不是读老子的《道德经》吗?想不到也会钻研佛法。”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苌仙夜里来蜀山拜访鲍幑,此时她便成了一位不速之客。 苌仙的到来,鲍幑并不感到惊讶,也许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何况是大黑夜有人来蜀山作客不见得是件好事,依旧笑脸迎上道:“小姑娘,贫道恭候你多时了,不及照顾还请见谅。” 苌仙道:“您就是世清道长,俗名鲍幑。” 鲍幑点了点头。苌仙续道:“难道您知道我要来,我有一件宝物,不知道长可否认得。”她小心翼翼将苌氏璧递给鲍幑。 鲍幑定睛一看,不由一怔,良久才接过苌仙手里的苌氏璧,似乎想起什么,脸上略显欣慰之色,沉吟道:“这不是传说中苌弘用自己的血魂幻化的苌氏璧,苌仁推是你什么人。” “苌仁推是我父亲,我叫苌仙,这次特地上蜀山打扰师伯,就是想知道我父亲的下落。”苌仙开门见山道。 鲍幑目光偶尔看上众弟子一眼,心底不由微微一叹,突又淡然吩咐弟子苌仙安置于弊派厢房小憩一宿,苌仙似乎预感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青天白日,突然下起绵绵细雨。阮青主走在回蜀山的路上,已经快走到蜀山的脚下,雨势越来越激烈,无奈他只能在路边的凉亭避雨,硬是碰上阴容。 阴容也算得上是国色天香,尽管阮青主心里想的是苌仙,但还是被阴容那柔弱的气质深深吸引住。便试着上前与她搭讪,阴容看到苌仙上了蜀山,但不好跟去,只能在山下想办法。 看到阮青主就像看到希望,见阮青主上前与自己搭讪,便故意告诉他说自己想上蜀山找一个人,只是蜀山山路险阻,自己孤身一人难免有些困难。阮青主突然表明身份,愿意与她一同上蜀山,阴容爽快答应了。 许久两人到达道场,就见仲兴道迎面而来,阴容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他一见犹怜。也许阴容为仲兴道那翩翩儒雅的气质有所渲染,不忍回眸看了看,面对仲兴道从容的笑意,阴容心知他似乎开始喜欢自己了。 因为阴容的身份来历不明,穆馐并不同意她留宿在蜀山上,但在阮青主和仲兴道的庇护下,尤其是仲兴道宁愿做阴容的幌子,在穆馐的询问下任凭阴容如何回应,即使是在撒谎,阮青主也是竭力掩护。 穆馐越发被她凄惨的身世渲染,而且见阮青主似乎喜欢她,有心认她做干女儿。这样阴容便以这样的身份光明正大的留在蜀山,至于阴容的出现,也是苌仙意料之中的事,只是让阮青主凭天见惯魂也痴。 黄昏十分。苌仙心中霍然腾起一丝惶恐,因为看到阴容与阮青主朝那边厢房行去,无奈惊起阴容一丝怀疑的瞥视。 苌仙只是离开几步,担心苌氏璧会被人趁机偷走,又返回屋中,觉得藏在床上或床底还是不放心,几经周折最后决定将它藏置在悬梁之上。适才神情泰然的迈出屋门,前去吩咐蜀山弟子为她准备温水待时方便沐浴。 氤氲弥漫,浮花落瓣,屋里透着淡淡的幽香,似给人一种温馨,依稀可见那洁白的肤影,浸在水里,悠悠浮动,妩媚的神情映着喜悦的容颜,是苌仙在沐浴。 阮青主突然想来看望苌仙,人走到屋外门口便听见苌仙哼起小曲,似乎很悠闲。 准备叩门,见门是虚掩的,他就悄然进去,不意发现苌仙正在沐浴,看着她那令人消魂的冰肌玉肤,心头顿生欲念,不忍在暗处静静观赏。一不留神让苌仙察觉他的叹息,惊起一声:“谁?” 少时才穿好衣服,就跑到大厅大喊大叫,说他们蜀山有人偷看自己洗澡,硬是让鲍幑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穆馐与阴容一同赶到大厅,从苌仙口中了解事情的原委,阮青主适才从内堂出来,脸色有些空虚。 阴容道:“这么不小心让别人看了,夫人,您真的要将这个人找出来,否则苌姑娘的清白全毁在蜀山,这要传出去还得了。” “别胡说八道!”穆馐道,看了看阮青主有些闪躲地眼神。 鲍幑道:“我们蜀山弟子从来都不干这么龌龊的事,师侄,此事可关系蜀山与师侄你的声誉,需要谨慎。” “搞不好是她自己无理取闹,怪我们没有告诉她父亲的下落,如果你觉得蜀山住不惯就请离开。”穆馐显得有些冷漠。 阮青主在旁劝慰道:“娘,怎么这么说话。”然后凑到穆馐耳畔轻语道:“娘,孩儿喜欢她,能看在孩儿的份上,把她留下来。” 只见穆馐眉头一皱,似乎有些无奈,顺势看了看阴容,阴容正在暗中向她使眼色。最后由鲍幑打了个圆场,事情算是平息,各自乖乖回到厢房。 穆馐独自坐在床边,一脸忧悒,似乎还在为刚才的事情耿耿于怀。片刻,鲍幑跟往常一样偷偷地溜进来,却是一面脸指责之色。 他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适才那么冲动,如果真的将苌仙赶走,我们就无法得到苌氏璧,现在已经将她得罪,恐怕很难让她与阮青主结合以获取逆天子的转世凡灵。” “可是已经得罪了,即使她不愿意与青主结合,那个阴容也不错。”穆馐似乎有些得意。 鲍幑不由担心道:“但是苌氏璧里潜藏的暗夜诅咒对苌弘后人而言是相当灵验的。” 阴容最终在穆馐的教唆下开始展开对阮青主的勾引,却引起仲兴道的暗暗不满。 漆黑的夜晚,暗无星光,苌仙吃罢晚饭仍不见有蜀山弟子来收拾,便去吩咐一声,当行至一长道拐角处,只见仲兴道喝的醉熏熏,满口胡言,四周不见其它人,突然想到这里是阴容的房间,心想可能她还待在房间里不是运功调息身体就是在琢磨计谋准备对方自己,苌仙不慌不忙退避几步。 俄而,传来一阵叩门声,苌仙不经意的露出半张脸,是仲兴道在叩门,开门的是阴容。仲兴道嘴里嚷着硬是闯了进去,阴容拦也没拦住,只见仲兴道上前抓住她的手,露出一副猥亵的模样,此时苌仙看在眼里甚是有点难为情。 阴容挣脱仲兴道的手,朝床上径直走去,显出妩媚动人的神态,颇有几分青楼女子的气质。她居然发现这仲兴道竟是个色鬼,今日借酒壮胆闯入阴容的房间必然是心存邪念,而阴容又故作矜持,亦不忘向他示意房门未关。 待仲兴道用身体将房门紧闭,苌仙以为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想千方百计去偷窥。她慢慢靠近厢房的后面,纵身一跃,轻盈浪漫的舞步飞到屋顶,轻巧地踏在瓦砾上,悄然将阴容房间上的瓦砾移到一边。 只闻仲兴道阴笑道:“娘子,你最好今天遂了我的愿,我会对你比阮青主对你好一千倍。” 阴容故作纯洁明意拒绝仲兴道的无理要求,并一味的将他轰出门外,岂料惹恼仲兴道,一把将阴容推倒在床上。 仲兴道讥笑道:“贱女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背景,你以前没有入伙蜀中八怪时,就已在一家青楼小有名气,每天面对嫖客难道不是做那些肮脏下流的事情,我要不是看你名燥一时,就你这种让许多男人光顾的身体今天我会有兴趣,劝你以后少在我面前装清高。” 苌仙颇为惊奇,讶然暗道:“原来这个鬼女子竟是名燥一时的歌妓,难怪满骨子里透着男人的yin气,连说话也会那么迷人,否则连苌氏璧也不会那么轻易为她吸引。” 阴容转念莞而不觉,装出一副比较顺从的模样,亲自在他面前宽去上衣,露出洁白的背部靠在仲兴道的胸前,任由他胡乱抚摸。阴容用余光瞥了屋顶一眼,露出一丝轻蔑地笑意,茫然转身将仲兴道的上衣扒了下来。 苌仙立时心乱情迷,羞涩将头别了过去。阴容借机将仲兴道迷晕在床上,并将灯吹熄灭,以惊人的速度飞出门外。一扇门在瞬息一张一翕下足以证明阴容的轻功了得,她的身影似是化成一阵风掠过苌仙的房间,眨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苌仙已然是看不清屋中的情景,更听不出什么动静,索性回房休息,当她踏过自己厢房的屋顶,已将阴容惊走,她飞快的身影无声无息的穿梭出入难以让苌仙察觉。 苌仙置身在自己的房间,突闻一阵黯淡的香味扑鼻而来,疑是有人来此光顾,急忙燃起桌上的蜡烛探视屋廪上的苌氏璧是否被盗,看见包袱还在,便无在多心,顺便再次从门缝里去感受阴容的动静。 阴容睡在仲兴道的怀里,然而手里攥着一个闪闪发光的灵石,那便是苌氏璧,此物晶莹剔透,小巧玲珑,暗藏血光之色,手感舒适。 突感仲兴道有丝毫躁动不安的情绪,不禁将脸更贴近他的胸脯,随手将苌氏璧向里端的床沿微移,一不小心苌氏璧从手中滑落在地,声响铿锵有力,将仲行道惊醒,尽是满眼恍惚,一边不忘与阴容温存,一边欲意唠叨着声响的缘由。 幸是阴容镇定自若,一味花心思勾起仲兴道的情欲,轻吐了一口气,使其再次沉溺在醉意中,她亦无暇顾及那块苌氏璧,只是尽情的去享受鱼水之欢,以免引起仲兴道的怀疑。 苌仙觉得不能再此地逗留了,索性背着包袱偷偷离开,苌仙很少走夜路,但这次是迫于无奈,到底心里有些不高兴,面临阴天这种夜晚,根本无法在古蜀道在行走。 倏地传来几声怪叫令她有些彷徨,不禁唱起她曾经在山里时常唱的山歌,以此壮胆,没想到唱了几句,树林里的怪叫声越来越大,心下骇然徒步开始奔跑。 任凭地上崎岖不平,熟知跑了几步,竟被从地上露出的树根绊了一脚,手里的包袱竟让她抛的几丈远,里面的东西散了一地,其中有一个锦盒已被打开,竟发现苌氏璧不知所踪。秀眉轻蹙的微嗔道: “我平时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怎么走夜路从来不会发生什么好事情,天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有些着急。 因为没有苌氏璧就根本无法了解暗夜诅咒和幻意念。心情顿时一落千丈,又碍于当时天气,只得在此地等待黎明,她这夜睡的不舒服,确切地说是难以成寐。因为她突然想起昨天夜里屋中残留一股脂粉香气,疑是阴容所为,好不容易捱到天亮,痛心不已的她又不得不折返蜀山。 身姿飘逸,飞舞在空中,眼神浮现出更多的是迫切,苌仙心中不由思索着:“若是阴容盗走苌氏璧,她是何时动手,又岂能得知我将苌氏璧藏于悬梁之上,莫非她真的能与苌氏璧发生感应,这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倘若如此,她与苌氏璧又有着什么不解的渊源。” 不一会便落身在蜀山下的一块石场上,看了一眼前方,接着纵身朝那边轻轻一跃。 说起阴容不仅只是一个名妓,而且还是一个对付男人的高手,她拥有天绝、地绝、人绝的本领。昨夜她是利用地绝“碧水搜魂”能够瞬间掌握全面地形,又是利用人绝“留香紫气”逃脱,才令屋里留下淡淡的香气。 许久,苌仙出现在大殿中,神情显得有些异常激动,见大殿中空无一人,一时气愤忍不住叫骂几声。 此刻,穆馐从内堂走出来,漠然以对,神色*道:“你不是已经离开蜀山,怎么又回来,而且一回来就胡言乱语。” “你是蜀山上届玄气长老阮成刚的妻子,一定听过优雅胜地有关邪帝之子的传说,还有邪帝麾下的四大御剑命臣。” 穆馐闻言神色微变便静立一旁,又看了鲍幑一眼。鲍幑似乎明白什么,旋即命令厅内众弟子散去,而且没有他的命令不得进大厅半步。 这些事以致苌仙在今日都不堪回首,至于后来她怎样找回苌氏璧似乎变的不值一提。因为她见到阴容时令她极为震惊,阴容在阮青主的厢房里,还有穆馐在场,好象在促使他们结合。但闻阮青主一千个不愿意,让穆馐甚是痛心疾首。 穆馐担心道:“想不到你喜欢的是苌仙,其实你掌门师兄也赞成你与苌仙在一起,可是已经将她得罪,恐怕她不会甘心情愿的嫁给你。” “既然她想知道自己父亲的下落,你们可以告诉她,为什么要为难别人。对了,最近怎么不见掌门师兄的人影?”阮青主不解道。 穆馐立时变得沉默,似乎不愿多说什么。 鲍幑出现在大厅,苌仙得知匆忙赶去,见鲍幑卓立在那,闭目沉思。 苌仙始初来势汹汹,又见大厅里站有些许蜀山弟子,转而轻吁了口气:“这几天没有见着师伯,师伯不是故意躲着我,怕我追问我父亲的下落。” 鲍幑突然笑呵呵道:“其实我并没有想躲避,只是我与你父亲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该知道的都知道,不该知道的也都快知道,否则我也不会挑在这个时候来打扰师伯。谁才是真正的叛徒想必师伯比任何人还要清楚。”苌仙口无遮拦的道。 穆馐急速扼住她的脖颈不让她再说下去,可能是穆馐用力过度,苌仙有些痛楚,好在鲍幑及时阻止,恐怕苌仙再也不能说话。 苌仙缓了几口气,道:“堂堂蜀山竟是这样欺负一个女子,我只想知道我父亲的下落,我还听说你们四大御剑命臣当中有人曾经背叛邪帝,密谋杀死邪帝之子,可是那个叛徒担心东窗事发,日后会有人找他寻仇,便暗中不择手段除去参与此事或与此事有着牵连的人,我仍记得家母告诉自己十年前师伯向家父写了一封邀请函,然后家父前来蜀山赴约从此便不知去向,我怀疑是你将我父亲骗上蜀山对其不利,因为我父亲曾经向我母亲透露过背叛密谋杀死邪帝之子就在你们四大御剑命臣之中别无他人。” “既然事隔这么久,现在才想起找你的父亲,这次上蜀山该不会别有用心。”穆馐淡然而笑道。 苌仙的眼神突然充满痛楚,瞥了一眼穆馐,毅然将脸朝向鲍幑,冷凛道:“我只想问一句,我父亲失踪究竟与师伯有没有关系,这么多年我一直隐居在深山修习武功,为的就是查出我父亲的下落,倘若他真的遭遇不测,我这个做女儿的一定会为他报仇。” 鲍幑心头微微一凉,沉稳应道:“当年我没有向你父亲发过邀请函,是你父亲突然上蜀山来找我。” “你撒谎!”苌仙杏目嗔视。“我父亲根本就不知道你的下落。” 鲍幑漠然一笑,沉吟片刻才道:“我不知道当年你母亲是怎么对你说的,但是我能肯定是你母亲在挑拨离间,或许她不知道当年我们四大御剑命臣在逃离优雅胜地时,苌师弟那块祖传的苌氏璧在救人时不意遭到魔魑炼器本身邪气的侵扰,以致苌氏璧灵力顿失,又上蜀山找到我,想借我的力量一同修复苌氏璧,大概用了半个月时间,才使苌氏璧渐渐有了灵光,但却不能完全发挥它应有的威力,后来他携着苌氏璧便离开蜀山。” “可是为什么苌氏璧在我师父手里?”苌仙一时陷入疑惑,突又变得激动。“我父亲有说他要去哪里?” “没有。”鲍幑有些怜悯地望着她。“不过他说过要去找一位故人,我猜想应该是她的情人。” “你胡说八道!”苌仙有些质疑,不免一脸愤懑。“我父亲怎么会做对不起我娘的事,我看是你们从一开始就在编故事欺骗我。” 一旁,穆馐微微浅笑,紧接着冷嘲热讽道:“信不信由你,而且我听闻你父母感情一直就不好,说不定你爹失踪是故意在躲避你们母女俩,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与别的女人过着幸福安逸的日子。” 鲍幑无心再说些什么,只是低吟道:“师侄,你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下山去吧!”说罢缓缓闭目轻吁了一口长气。 苌仙的脸色微微平和一些,将右手伸向鲍幑,语气生硬道:“父亲我不找了,就请师伯将苌氏璧还给我。”哪知鲍幑不予理会,只是叫门外的弟子进来送走苌仙,道:“我们没有拿你的苌氏璧。” “苌氏璧不见了,难道有人比我们先盗走苌氏璧。”穆馐的神色渐渐暗淡下来,然而阴容却在窃喜。 苌仙以为他们是有意想霸占苌氏璧,立时心急转过身来,挥了挥右手,迎面而来的四名蜀山弟子瞬息倾倒在地,又一个箭步迈向大厅中央。 鲍幑突见苌仙双手盘旋而出,弹指之间残留着针影的攻击,倏忽化作万道针芒袭来。 鲍幑见气势如此汹涌,疾速以手化剑,只是一个简单的横劈,寒光成团散开飞旋袭去,欲将抵毁那些针芒,剑气随之流去,在半空中形成一条彩带状,使她蓦地一惊,借用脚力企图越过那光带状的剑气。 “是《千针传习录》中的霓裳神化方阵。”穆馐奇道。 这时传来阮青主的呼声:“苌仙,不要逞强,快避开,否则会伤及你的性命。” 苌仙遽然跌落在地,殷红的血液从白色的长袜渗了出来,无奈脸上掠过一丝痛楚,大喝道:“你们蜀山的剑道果然非同凡响,最好今天杀了我,否则我一定会在江湖上揭露你们蜀山的丑闻,让你们蜀山名誉扫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