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小魔女

    白子辰忙说：“老人家息怒！我就是一乡下野孩子，江湖上的事，知之甚少，请勿动怒！”

    其实，他撒了谎，别忘了，他继承了这个世界的“白子辰”的所有记忆，刚才老头说的这些事，大多数，他的确没听说过，但有一件事，他绝对听说过。

    在大傲国，没人不知道“仙隐门”这三个的字的，“仙隐门”是魔教的代名词，虽名字中带一“仙”字，但干的都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魔道之事，江湖传言这群人专吃小孩，以小孩炼丹，取纯阳纯阴之气，练就“洗髓丹”，借此穿越阴阳，上天入地，往来无碍。

    他们的老大，叫云四海，也就是“仙隐门”的掌门人，云四海有个婆娘叫安如玉，一对老魔头，黑白两道，闻之丧胆，朝堂村野，恨之入骨。

    乡下有的孩子调皮捣蛋，不好好睡觉，被父母揍了，就哇哇大哭，此刻父母只要说一句：“别哭了！再哭云四海就来了！”

    小孩就吓得戛然而止。

    足见老魔头之邪恶！

    白子辰刚才听这老头这一番自我介绍，其实都要吓尿了，小腹间热浪翻滚，但他会“装”，装得圆润，装得悄无声息，他在心中呐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刚出狼群，又入虎口，面前这位如果真是“仙隐门”的云四海，可比刚才那群赌徒凶残多了，赌徒至少不吃人，云四海可是专吃童子身。

    我在这个世界里，年龄下调了十岁，刚刚十六岁，冰清玉洁，一尘不染，面对这个老魔头，该如何应对？

    只有装糊涂！死不认账！就说不认识他！

    于是这才有了刚才那番装疯卖傻的回话。

    老头已气得无语，俄顷，喃喃地说道：“没想到啊，没想到，天下竟有不闻我名号者，看来我做恶做得还不够多！”

    白子辰心惊rou跳，强作镇定：“老人家，不是您名号不大，是我孤陋寡闻，怪我，怪我。”

    老头点点头，突然眉头一皱，冷冷一笑，大喝一声：“白子辰，你听好了！我就是无恶不作、嗜血如魔、仙魔两界齐力追杀的‘仙隐门’堂主云四海！这次，你还敢说没听过？”

    白子辰已两股战战，几乎站不稳脚跟，但最终还是稳住了，就像遇到绑票的绑匪，绝不能看绑匪的脸，他绝不承认面前这个人就是云四海，承认了，必死无疑，不承认，还有生的希望。

    他大吼：“不可能，不可能！云四海是个中年汉子，通缉告示我都见过，浓眉大眼，方脸阔面，您这……老态龙钟，不不，老当益壮、瘦弱慈祥的样子，绝不是那个杀人魔王！”

    “难道我不能易容吗？”老头诡笑道。

    “易容也有痕迹，除非您是神仙！”

    “我就是！”老头猛地一低头，再抬起头时，灯下那张皱皱巴巴的脸已变作脸庞方阔、面容刚毅的中年汉子，花白的胡须不见了，两撇络腮胡顺耳而下，唯独声音没变：“小子，你看清楚了，我就是云四海！”

    白子辰吓得遭受雷击一般身子一颤，白眼一翻，咕咚倒地，晕死过去。

    中年汉子瞥了他一眼，道：“起来！”

    白子辰毫无声息，死尸一般躺着。

    汉子怒吼：“起来！再装死，我就不客气了！”

    白子辰骨碌爬起来，哆哆嗦嗦道：“云大侠，云大爷，云姥爷，别杀我，别杀我！我这种鼠辈，不值您出手！”

    “哈哈哈哈！”汉子仰天大笑，“可爱！”

    蓦地，汉子走近白子辰，慢慢抬起手，摸着白子辰的下巴，轻轻托起来，宛若新婚之夜郎君痴痴看新娘。

    白子辰心都跳到嗓子眼了：这个老魔头、老变态，要干什么？你可以杀我，可以吃我，但不能侮辱我！我冰清玉洁，目前守身如玉，你再敢往上摸，看我不一口要掉你的手指！

    突然，中年汉子停了下来，眼里忽地泛起泪光，身子晃了晃，险些跌倒，慢慢扶着竹椅坐下，低着头，一头散发披落额前，痴痴说道：“唉，我儿子要是活着，应该有你这么大了……”

    白子辰听完头皮一阵发麻，浑身的汗毛“腾”地竖了起来，他怀疑自己听错了，这老魔头的声音怎么变成了女人的嗓音？还是个老妇人！这是从他嘴里发出的声音吗？

    他赶忙揉揉眼，仔细一看，影影绰绰之下，中年汉子那张脸竟然又变化了，变成了一个老太婆，七老八十，颧骨高高，两眼凹陷，几丝慈祥，几丝哀怨，吓得他一个趔趄，后退两步，又怕刺激到这老东西，深吸一口气，颤颤抖抖地说：“老人家……您这是……”

    老太婆一声哀叹，喃喃自语：“丈夫走了，儿子走了，什么都没有了。”

    白子辰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更不敢造次，只得佯装关切，怯怯地说：“婆婆……节哀。”

    老太婆怅然说道：“我以为我会老死在这里了，默默无闻，就像这一潭烂泥，无人问津，人嘛，赤条条来，赤条条走，现在看来，我的债还没还清啊。”

    “债？”

    老太婆怒喝：“否则怎么会遇见你？我本不想救你，救你就会暴露我自己，我刚才敬天祈雨，惹得风雨大作，江湖上的仇敌定会闻风而动，我过了两年平淡的日子，好日子到头了！”

    “婆婆，晚辈可不可以斗胆问一句……”

    “你想问我哪张脸才是真的？”

    白子辰点点头。

    老太婆茫然一笑：“真的假的又有什么关系呢？都是一张皮挂在脸上。如你所见，现在这张脸才是真正的我！”

    白子辰默默地点点头，原来名震天下的大魔头云四海是位女士啊，一个老太婆而已，那江湖上为什么传言云四海还有一个妻子叫安如玉呢？

    呃……难道？……也好，我尊重一切。

    突然，白子辰又起了一身白毛汗，后脑勺阵阵发凉：这个老太婆在骗我！如果真如她所说，她刚才说如果她儿子不死，就有我这么大了，我十六岁了，她看起来都八十多岁了，难道她年过六十，还能产子？这个老妖精！又阴我！

    想到这儿，心下大骇，眼珠子滴溜溜直转。

    “坏了，露馅了，羞死了，羞死了！”老太婆突然手捂双眼，少女一般娇羞地笑起来，声若黄鹂，双颊绯红。

    白子辰被老太婆这突如其来的表情吓得一个愣怔，更被她少女一般的嗓音惊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他已经完全蒙圈了：“婆婆，您，您这是……什么情况？”

    “别说话！”老太婆“噗”地一口吹灭了石桌上的油灯，侧耳倾听片刻，眼神犀利，“来了！”

    “谁来了？”接二连三的一惊一乍，已让白子辰摸不到头脑。

    “跟紧我！”老太婆站起身来，拿起石桌上的笛子，闪身到窗下，轻推窗子往外看。

    外面大雨滂沱，一片雾蒙蒙，并没什么异样。

    “一百五十步……一百步……七十步……五十步……三十步……”老太婆望着窗外的雨幕喃喃自语，似乎看到了什么。

    白子辰静静地听着，探头观望，可除了雨幕什么也看不到，只是紧张地咽唾沫。

    蓦地，“呼”地一声，三十几个身影从雨幕中冲出来，一下将茅舍围住。

    为首的大喝一声：“小魔女，现身吧！”

    一道霹雳闪过，黑夜化作白昼，明亮的雨水中，三十几个人黑衣人手持钢刀，煞然而立。

    白子辰疑惑地看了老太婆一眼：“小魔女？是叫你吗，婆婆？”

    “难道是你？待在这儿别动！”话毕，老太婆腾身一跃，破窗而出，身形辗转，一个下坠，屹立雨中，瓢泼大雨很快将她花白的头发浇成一缕一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