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迷雾重重

    “砰！”一声巨响，二楼卧室门猛地打开，巨大的冲击力撞得罗兰飞了出去，摔倒在地，沿着楼梯滚到了一楼。

    一个巨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这是一个身高超过两米的巨人，身体几乎和门一样宽。脑袋上是一头棕色的卷发，脸上没什么表情，就像一个雕塑一样，看起来毫无生气，就像对一切生灵都毫不在意。两只眼睛并不大，宽大的鼻翼喘息着，就像在喷雾一般。上半身穿着一件健身背心，裸露着巨大的三角肌，以及强壮得让人绝望的胳膊。下半身穿着一条齐膝的短裤，巨大而肌rou分明的大腿把短裤撑得变了形。

    罗兰浑身上下骨头都像散架了一样，每个关节都疼痛无比，鼻孔和嘴角甚至都渗出血来。

    罗兰咕嘟一声，咽了一口唾沫。这家伙太强壮了，就算站在原地不动让罗兰打只怕也得很长时间才能打倒。他拼命挣扎，从地上慢慢爬了起来，手里握着一支合金格斗短棍。“可惜选错了武器，”罗兰无奈地想，“我还是应该用枪。”

    “你们怎么没死？”巨人口齿不清地说了一句，一拳向暗夜打去。然而身材在巨人面前十分娇小的暗夜身形十分灵活，巨人连续多次出拳，都没有击中暗夜。

    暗夜手中握着一把特制的长柄伞，在狭小的空间里或躲避或格挡，竟然还能保持游刃有余。

    罗兰奋力跑回二楼，对着巨人后脑勺就是一棍。

    巨人歪了歪头，这一棍落到了他的肩上。然而合金材质的棍对巨人厚实的肌rou似乎一点作用都没有，巨人身体一个猛转，左拳带着呼啸的风声，眼看就要落到罗兰的头上。

    这时只听“噗嗤”一声，一柄比小手指还细的长剑穿透了巨人强壮的三角肌，从肌rou和骨头的缝隙里穿透了巨人左肩关节。巨人的动作一下停住了，关节被卡住产生的巨大疼痛和限位让他的左胳膊完全无法动弹。

    “上次你们怎么这么弱！！！”巨人咆哮着，右手一巴掌向罗兰甩过来，罗兰竖起短棍格挡，结果是连人带棍就像一个破布娃娃一样飞了出去，在墙上撞出“咚”的一声巨响，整个人倒在地上，一时难以起身。

    巨人正要进一步彻底击垮罗兰，没想到又一柄细剑刺出，从巨人的右侧膝关节刺入，穿透了半月板，让他的右腿也无法动弹。

    这次暗夜没有丝毫停滞，不断地从长柄伞上抽出细剑，飞快地将巨人的几个重要关节全部刺穿限制住，让巨人倒在地上，只能大声叫骂和微微抽搐。

    “闭嘴！”罗兰爬起来，合金棍用力抽在了巨人的喉头，几乎将那巨大的喉结击碎。巨人果然不再作声。

    两人将巨人五花大绑，连拖带拽地弄到了地下室里。地下室有一间空屋，隔音，有一个粗大的金属十字架，一看就是刑讯逼供用的。两人将巨人固定在十字架上——上面也有一些帮助固定用的扣环，金属材质加上自锁结构，一旦绑上，就休想挣脱。尤其是腰部，一根胳膊粗的半圆形金属环扣锁上以后，就算是放开犯人的双手双脚，犯人也完全无法逃离束缚。

    然后两人累得呼哧带喘，休息了好一阵，才开始逐渐整理思路。

    酒宴结束，他们已经换回了原本的装扮，昂贵的服装收到了袋子里。一人一件套头帽衫，戴上个棒球帽，和满大街的普通人看起来就差不多了。绕行了不少路，确信已经没有跟踪的“尾巴”，他们搭了一趟公交车回到家附近。步行穿过三个街区，回到了家门口。正要开门的时候，他们发现有人进去过，因为出门前暗夜挂在门把手上的一根头发大部分消失了，剩下的一小截断在门把手上。

    两人没有过多停留，只是沉默地掏钥匙打开了门，做好了随时可能遇袭的准备。

    两人仔细搜索了一楼，客厅里空空荡荡的，和他们离开的时候没什么变化。当时他们就知道了这是一个非常谨慎的对手。在一楼唯一的发现就是餐桌上有些许的灰尘。她抬头看了一眼餐桌上方的水晶吊灯，和罗兰对望一下，这个对手好高！

    俩人再去地下室确认了一下。地下室的门做过特殊改造，需要指纹和密码才能打开。显然对手并没能打开。罗兰进去取了一把合金格斗短棍，暗夜拿了一把雨伞。罗兰想起这是前一阵为了刺杀荣格特意请组织制作的一把伞，不过具体怎么用，他还没问过暗夜。没想到在战斗中竟然这么贴合暗夜的技能！要不然今天两人恐怕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接下来就是这一番打斗。俩人没想到的是，这个巨人显然不是第一次进入他们房子了，甚至这两具身体的死亡都和他有关。

    现在的问题是：组织到底知不知道他们两人的死亡？如果知道，怎么会继续安排和支持他们刺杀荣格的活动？如果不知道，那巨人为什么会选择这个时机进入他们的房子？两人讨论了半天，也没有答案，只能下楼去审讯这巨人。

    两人想过了这巨人一定是一个杀手，但没想到这巨人受过反审讯培训，一般的手段在他身上完全不起作用。直到罗兰在脑海中想起了一些奇特的方法，比如控制睡眠、长时间的噪音刺激等。他跟暗夜说了一下自己的记忆，没想到暗夜大感兴奋，就像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向她打开了一扇门。

    对比一下，她觉得原本那个世界的手段真是太落后了。兴奋的暗夜开始上网查询资料，中间还出门一趟，到附近的图书馆借了好几本书回来仔细研究。罗兰暗暗打了个寒颤，不过他其实对这些技艺也是十分好奇，内心真是又害怕又好奇呀！

    两个人在审讯室里就开始学习，一边学习，一边还在巨人身上进行试验。巨人终于露出了害怕的神情，赶紧交代了自己知道的一切。他们通过学习到的知识，对一些问题进行了反复地细节交叉确认，直到确信再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才作罢。

    不过等他交代完了以后，暗夜也没放过他，好好地拿他作为实践材料，进行了长时间的学习。这就是后话了。

    从审讯得来的资料得知，上一次这个巨人接受了一个单子，要求杀掉两人。巨人来到他们房子里，伏击了两人。两人几乎都是一击致命，尤其是暗夜，一拳就折断了颈椎。罗兰好歹还过了几招。他打死两人后，也没拿走任何东西，根据雇主的要求，抹去入侵的痕迹，直接就走了。

    没想到前一阵雇主又一次找到他，说两人并没有死，任务没有完成，并且提供了两人的行程。巨人再一次来到这里，还是伏击，但是没想到把自己交代在了这里。

    巨人也隶属于一个杀手组织，但并不是罗兰他们这个。雇主并未透露出任何多余的信息，甚至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巨人的脑子简单，也没有任何调查和进一步询问，直奔目标完成任务是他多年的风格。他巨大的体型和强大的近身格斗能力让他偏好近距离搏杀，甚至特别喜欢虐杀对手。而罗兰两人现在最大的短板就是近身格斗，尤其是罗兰，这具身体虽说作为普通人来说素质已经相当不错了，但是面对高手甚至都没有还手之力。

    所以自己组织是否知道两人已经死过或者正处于被追杀中，还是没有答案。两人也讨论不出结果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但是内心中已经开始警惕，觉得这个世界充满了迷雾，太多事情看不清楚。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几乎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罗兰辞掉了原本作为身份掩饰的工作，开始了每天在健身房中挥汗如雨。离家很近就有一家很不错的健身房，现代化的健身器材完全是罗兰没有见过的。他对于肌rou围度并没有什么要求，力量和灵活性是他当前最重要的追求。每每想起来面对那个巨人的无力感，他就觉得时间十分紧迫。

    这家健身房很有意思，除了提供传统意义的健身设施，它的另一半场馆建成了综合格斗训练馆。罗兰无意间走进去一次，从此就被迷住。他觉得自己在另一个世界的战斗技巧完全是依靠势大力沉，就好像他是那个巨人，实际上他的战斗技巧还十分粗糙。由于这家综合格斗馆还承担不少比赛，也让罗兰大开眼界，学会了不少的技能。

    一个月时间，他的身体状态就明显改变，肌rou鼓胀了许多，但是远远达不到健身房里一群健身狂人那种惊人的发达程度，仍然是穿衣显瘦、脱衣有rou。而针对性的训练，让他的耐力、敏捷性都有很大的提高。这具身体的潜力十分巨大，他并不清楚是原本这身体就具备的，还是因为他的灵魂带来的改变。而综合格斗的训练和实战，也让他的近身格斗技能飞速成长。回头想想，当初在魔法世界，他颇为得意的近身格斗简直是笑话。

    这一段时间暗夜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罗兰偶尔过问一句，只知道她设计了不少适合她使用的特殊武器。组织倒是毫不吝啬，都给她做了出来。而现代工业的力量，让这些武器的材质尽善尽美，加工工艺几乎无可挑剔。

    两个人共同一起的任务就是熟悉这个世界才有的武器——各种枪械。每天晚上两人都会到组织的靶场，认识各种枪械，系统学习拆装和实际使用。这些枪械常常让罗兰感慨，要是在魔法世界有这套东西，他早就横行无忌了。不需要魔法即可启动的强力进攻性武器，尤其是狙击枪这种犯规的武器，简直是猎杀法师的最佳手段。当然也有可能因为世界不同，这些武器需要重新设计。罗兰都在脑海中构思过很多种用魔法晶石作为动力的狙击枪了。

    他们的教练经常嘲笑罗兰，说他这么多年以来每次看到狙击枪的时候，那眼中的温柔，比看到女人都还要更加深情。有时候暗夜也会忍不住拿这事儿来嘲笑罗兰。罗兰觉得有些愧对暗夜，只好呵呵傻笑。罗兰跟教练说，最近活儿越来越不好干了，他不得不同时学习其他武器，但越是知道得多，越是觉得狙击枪才是他命中注定的武器。

    罗兰具有极高的狙击天赋，罗兰自己都有些惊讶，以前用弓箭的时候，他可是水平很差的。这应该是这具身体本身的能力。教练倒是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据说原主完成暗杀任务主要都是靠狙击。罗兰表示理解，毕竟这具身体就没好好训练过，估计整天都是在训练射击来。

    时光匆匆过去，组织突然让两人开始系统学习现代艺术。暗夜还好，罗兰简直是头疼无比。他一直对艺术就无感，要是古典艺术还好一些，毕竟他在那样的时代生活过，很容易理解。

    暗夜却是兴奋不已，而且她确实颇具天赋，迅速就掌握了对现代艺术作品进行鉴赏和点评的能力，她还自己设计制作一些极高品质的现代艺术品。对她来说，不拘一格的材料来源和各种想象力，即是挑战，也充满了各种惊喜和乐趣。

    这让罗兰有些忧愁，觉得在这样一个世界，他就是个累赘，暗夜完全可以自己生活得特别好。

    不过很快，这种忧愁就没有了——按照他的天赋，组织安排他进行了清洁工、水管工的培训。看起来组织对他的艺术天赋已经迅速绝望了。罗兰倒是没觉得不开心，反而觉得，嗯，这是好事，以后万一不行，至少也能用暗杀之外的技能养活自己。

    罗格的学习进展非常快，他对于机械的东西简直是一点就通。他甚至还有足够的时间，对通风管道甚至是房屋建筑设计都进行了粗浅的学习，有一些罗兰感兴趣的知识他学得十分深入。

    罗兰两人也明白，组织开始安排他们进行这样的训练，说明荣格已经养好了伤，最重要的是摆脱了心理阴影，准备重新出来活动了。

    最新的情报是，荣格会经常去一个教堂做礼拜和忏悔。看起来上次受伤虽然只是偶然，大家都觉得那把匕首的飞行轨迹实际上是无人能够预测的，所以他纯属倒霉。但是荣格却觉得他是时候后去寻求一个“神”的庇护了——一切都是主的安排。

    可惜教堂却不是一个很好的暗杀地点。荣格每次都会带着大量的保镖，很难靠近。那是一个乡下的教堂，几乎所有去做礼拜的人都相互熟悉，组织中的引导员觉得有理由相信那周围居住的就是一群退休的黑帮分子。陌生面孔的人进入教堂恐怕立即就被发现了。

    这一天，途经现代艺术馆的一趟公交车十分“偶然”地突发恐怖分子劫持事件，一颗不太成功的炸弹让多个底层员工受了不轻的伤，其中包括了四个维修管道和清洁的杂工，以及两个讲解员。伤势让他们在一两年内无法回到自己的岗位上，毕竟最轻的都是断腿。最让人无语的是，最后恐怖分子竟然逃掉了。迫不得已，现代艺术馆开始了紧急招人。

    罗兰和暗夜都成功地应聘。

    罗兰的应聘之路十分顺畅，他稍稍化妆之后，一副潦倒的底层蓝领工人形象就出来了，一份多年工厂管道工的经历让他在所有竞聘者中脱颖而出，丰富的复杂管道维护和修理经验实在难得，甚至他还会修理通风管道和空调！

    暗夜却十分艰难，毕竟这是一份较为体面的工作，这是不少艺术学院毕业生的工作首选。好在现在不是毕业季，竞争人数略少一些。不过暗夜也经历了四轮面试，最终才以外形和对艺术的理解能力取得了微弱的优势，最终获得了聘用。

    从这一天起，两个人就开始了在现代艺术馆里的体面工作。每天罗兰都穿着一身破旧但洗得很干净的衣服去，坐好多站公交车去艺术馆，到了以后换上工装，开始了长期打扫清洁，偶尔修理管道的打工人生涯。暗夜就麻烦得多，她每天穿着得体的衣服，开着一辆小众但艺术气息浓厚的甲壳虫上班，到了以后，戴上工牌，开始了一天的讲解工作。

    几个小时前，暗夜收到了组织发来的短信，告知他们荣格将会在下午三点左右到达现代艺术馆。

    罗兰将屋顶的回风系统做了个小小的破坏，几个小时后，系统就会报警。罗兰将会去屋顶上进行维修。在这个位置，罗兰能够看到场馆中的大部分地方。暗夜的任务则简单得多，只要能成功地吸引荣格的注意力，带他浏览多个作品，在罗兰能看到的区域稍微多停留一点时间即可。

    回风系统准时地坏了，但是荣格却并没有按时前来。罗兰没有办法，先磨磨蹭蹭完成了好多别的工作，然后在屋顶上就不肯再下来。屋顶上交错的支撑柱完全可以遮挡他的身形，他可以根据目标位置的移动而移动。

    一直到下午三点以后，荣格才来了。这时艺术馆中已经没什么人了。

    嗓子快要冒烟的暗夜终于接待到了荣格，而罗兰在屋顶上也换了一身白色的衣服，在白色的屋顶和柱子之间，即使暴露出身体的一部分，也完全不起眼。他拿起组装好的狙击枪，瞄准了下面的区域。

    暗夜的解说风格风趣而知识丰富，十分吸引人。她对每一个作品都认真下过功夫，作品的前世今生，作者的相关情况和创作环境，已经灵感来源的推测，等等。可以说每一个作品都会深深地吸引住观众。由于展厅中几乎没别人了，保镖们盯住了仅有的几个游客，其余的保镖观察了一下环境，就默默地站到了出入口附近。没有人注意屋顶。

    罗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通过瞄准镜，看着那张侵略性十足的脸，想着这其实是一个没什么文华的流氓，又暗暗赞了一下荣格的穿衣品味，然后毫不留情地扣动了扳机。

    “砰～！”

    红白的事物就像西瓜炸裂一样喷溅得到处都是。暗夜看了一眼炸裂的“西瓜”，再看看自己满身的红白之物，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一下晕倒过去。几个保镖迅速跑过来，罗兰却不慌不忙，从屋顶的通风口处爬了出去。保镖们的手枪砰砰乱响，但是太远的距离导致这些凑数的射击毫无攻击力。

    罗兰从屋顶跑出，连跑带走，如同一个资深的跑酷爱好者一样，翻越重重障碍，跨过几个街区，迅速就不知所踪了。